游宇明
人生在世,得有點骨氣,與有悖于己的事情較較勁兒,有時也是骨氣的表達。當然,不同的方式帶來的效果大不一樣。
曾國藩曾給咸豐帝寫了一道《應詔陳言疏》,對當時的官場風氣提出了尖銳批評:京官辦事通病有二:曰退縮,曰瑣屑。外官辦事通病有二:曰敷衍,曰顢頇。退縮者,同官互推,不肯任怨,動輒請旨,不肯擔責任咎?,嵭颊撸鲥O銖,不顧大體,察及秋毫,不見輿薪。敷衍者,裝頭蓋面,但計目前剜肉補瘡,不問明日是也。顢頇者,外面完全,中已潰爛,奏折粉飾,而語無歸宿。
這些難題擺在面前,究竟應該怎么解決呢?曾國藩建議皇帝舉行“日講”,也就是加強學習,同時,改革官員選拔制度,讓想干事、能干事的人,及時脫穎而出。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焙螞r,咸豐帝這“新官”不但感受到了國人的巨大期待,還明顯承受著外敵入侵的重重威脅,自然期待將這幾把“火”燒猛點。咸豐帝先把曾國藩大大表揚了一番,說其“剴切明辯,切中情事,深堪嘉納”,然后,又命令他詳加解釋。曾國藩領命之后,精心準備了一份講稿,并且,畫了一張講堂布局的圖表。他從小熟讀“四書五經(jīng)”,恐怕缺乏美術基礎,這張圖自然畫得較為難看。
想不到,這份講稿在“九卿”中傳閱后,立刻遭到了猛烈攻擊。那群官員不問他的態(tài)度是否真誠,提出的對策有無道理,只是譏笑其“畫圖太陋”。
其實,眾人攻擊曾國藩所畫的圖表只是個借口,他們真正在乎的是兩件事:一是奏折中對京官、地方官進行了廣泛批評,使他們明顯感受到了“職場壓力”;二是曾國藩這位“鄉(xiāng)巴佬兒”提拔得太快,“十年七遷,連升十級”,這種好事干嗎不落到自己頭上呢?很遺憾,皇帝既然已經(jīng)肯定曾國藩的奏折,向來見風使舵的京官們自然不敢在實質(zhì)內(nèi)容上說三道四,只好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找找岔子,讓曾國藩體會一下“遍地生敵”的痛苦滋味。
顯然,曾國藩也曾感到深深的屈辱,畢竟他沒有在自己的權(quán)力范圍內(nèi)對這些人“精準打擊”,更沒有慫恿皇帝對其“定點清除”,而是將時間與精力放在干事業(yè)上。在京,盡心王事,從來不敢懈怠;出辦團練、領湘軍、做總督、辦洋務以及開新式軍工廠等,始終廢寢忘食。他的付出終于得到了回報。出京以后,給他拆臺的朝廷官員少了,更多是為他說話的人,從王公貴族到普通大臣都有。
一個人想做點事,難免會遇到不理解甚至出手阻礙的人。有的人沉不住氣,總是急于與對手較勁兒,你說我不對,我就到處向別人顯示比你高明,甚至向上級告狀,結(jié)果該做的事沒做好,與周圍人的關系越弄越僵。有的人絕非不在意別人的批評,但他們更愿意選擇與事較勁兒,也就是將想做、該做的事做得漂漂亮亮。
與人較勁兒還是與事較勁兒,心情是不一樣的。與人較勁兒,當事人腦子里,隨時都是不愉快的記憶,很難嗅到快樂的花香;與事較勁兒,自己的眼睛只會盯著既定的生命目標,你會為每一個積極的變化而欣喜,為每一項意料之外的幫助而感動。心情變好了,做事就能集中精力,時間便不會虛耗。
殊不知,這個世界終究是靠人做的事來成就的,真正的努力,哪怕一絲一毫,都將被公眾與時間親眼看見。
(摘自《河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