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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漫常青

      2022-07-04 00:18:02枕歌
      南風(fēng) 2022年5期

      枕歌

      用他的余生令臣民不再流離失所,食不果腹,這才是他贖罪唯一的道路。

      深秋的雨綿綿不盡,唯一逃過歲月滄桑的松柏長盛不衰。剛剪過的一燭燈芯將清冷寂靜的房內(nèi)灼了些許光亮。小毓將剛剛熬好的湯藥端至顏青瑤身前。

      顏青瑤斜椅在寢榻之上,頭微偏,十指骨瘦如柴,才一伸手便一陣劇咳。她慌忙用手帕捂住唇齒,但擋不住已然緋紅的雙頰。

      小毓將藥碗擱置在案板上,輕輕撫過顏青瑤的背,逐漸平息之后,手帕上卻鋪滿了觸目驚心的紅,她熱淚瞬涌。

      “姑娘別再撐了,就讓我去稟告皇上請御醫(yī)吧,這病痛將姑娘折磨得不成樣子,小毓實在是于心不忍?!?/p>

      “無妨?!鳖伹喱幋浇菗P起一抹慰藉的笑意:“我無顏再見他。”

      小毓了然她的性子,不再多勸,只端起藥碗:“那姑娘把藥吃了吧?!?/p>

      顏青瑤將之推至一旁:“此藥極澀極苦,我已到油盡燈枯之時。你去案板上備好筆墨紙硯?!?/p>

      片刻之后她將已寫好的紙張折起放至小毓手中:“這些年你守候在我身側(cè),事事以我為先,將我看得比你性命更甚。日后我不在了,這張紙可以保你一命,你定要收好。樓寒他不是壞人,只是在與我相關(guān)會失了理智,你也不要怪他。”

      言罷顏青瑤便微一揮手:“你出去吧,我且休息一會兒。”

      蒼穹漸漸染白,遠方有光將無盡的黑緩緩?fù)淌桑宦書B鳴將云端劃成兩半。

      小毓在門前守了一夜,起初還能聽見顏青瑤大口的喘息聲與抑制不住的咳。再之后便什么聲息也沒有了。她第一次不曾敲門便來到了顏青瑤的身側(cè),靜靜躺著的人兒,安詳?shù)纳袂榉路鹬皇窃跍\眠,但是她知曉,她守候了一輩子的姑娘,終是離她遠去了。

      樓寒趕到之時他的不可置信還布在鋪滿血絲的眸。他的雙拳攥得很緊,強忍滔天的悲切問道:“為何故去。”

      小毓答:“久病不治。”

      片刻無聲,等待宣判的窒息宛如達摩克利斯之劍。

      “小毓護主不周,殺?!?/p>

      “小毓不能保住姑娘,難逃罪責(zé),不敢求饒。只是姑娘臨終前有話留與皇上,先請皇上過目?!?/p>

      樓寒眸中一瞬閃現(xiàn)金色光芒,他接過紙張,匆忙抖落開來,簡短幾行字霎時擊進眼眸:

      是我不令小毓告知你我病之事。近幾年寥寥無望看不見盡頭的日子全靠她的守護陪伴令我心中慰藉些許,萬望不要遷怒于她。我梳妝臺上剩余些許首飾銀兩請全全替我交付與她。小毓芳華尚在,放她出宮,令她余生得以綻放。

      全篇竟沒有一個字是留給他的,甚至連他的姓名都不曾出現(xiàn)。

      直至她生命的盡頭,她都沒有原諒他。樓寒想。

      姚慕白回宮之時顏青瑤已然下葬。他與樓寒一同立在城樓之上看著送葬的隊伍緩緩走遠直至再也看不見。他手握城墻的扶欄,稍稍用力,關(guān)節(jié)指間霎時泛白:“你明知我會回來,為何不等我見她最后一面。”

      微怒的質(zhì)問。

      樓寒只是看著前方,云淡風(fēng)輕:“這算是對你的懲罰。你當初為了棄她而去不惜設(shè)下這般圈套,現(xiàn)如今卻又想見她最后一面。慕白,你知道的,是我們合謀殺了她,殺了那個曾經(jīng)天真無邪,純真蓬勃的顏青瑤?!?/p>

      樓寒語氣很淡,言語中的分量卻如萬千鐵石壓與他之身。他將唇齒咬得咯吱作響,卻終未發(fā)一言。

      漫天的星斗在深秋的夜顯得格外蒼涼。樓寒在顏青瑤的房內(nèi)仿若還能聞到她身上所特有的芳香。

      而小毓在房間一隅一言不發(fā)的看著他一點一點拂過顏青瑤用過的紙墨,休憩過的玉枕,繡過的手帕,還有收在木柜內(nèi)側(cè)的,她懷著滿心歡喜親手織起的孩童衣物。

      “朕會放你出宮的?!币唤z微不可聞的乞憐逐漸蔓延開來:“她的遺愿,朕會完成。但是請你等一等,再等一等。在朕無法參與的這幾年有關(guān)她的人生中,朕從你這里回望些許也是好的?!?/p>

      沒有回應(yīng)。

      忽而一抹淡綠色掠過樓寒的雙眸。他拾起,是一塊碎成三分之一大小的松柏色玉佩?;貞泟x那風(fēng)起云涌。

      那時帝王暴政,百姓民不聊生,心懷社稷的他們?nèi)瞬恢\而合,帶領(lǐng)與他們一同有著拯救蒼生與水火遠大志向的人起義,勢必要將暴政君王推翻。

      這塊玉佩便是他們結(jié)義之時一分為三所做的信物。

      初識顏青瑤時樓寒并未對她有過多的期望,因她的女子之身。以至于后來,當他看見她在行軍圖上運籌帷幄指點江山,身著戰(zhàn)甲在馬上英勇殺敵的颯爽英姿時是這般的驚艷。

      巾幗不讓須眉的感觸令樓寒不得不承認自己甘拜下風(fēng)。

      而姚慕白,更是天賦異稟,顏青瑤與他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宛如為彼此而生。很多時候樓寒并不曾給出很多建議。所以即使他很早便知顏青瑤對姚慕白芳心暗許他也未曾有過太多的情緒,默默守護在側(cè),親眼目睹他所愛之人余生幸福美滿,便是他終生所愿。

      可往往天不遂人愿。

      如今想來,那段時光竟成了他一生中最無慮快樂的時日。心無雜念,為了一個目標可粉身碎骨,不必為瑣事操勞。

      只可惜,年少哪知人生路。

      一聲滿含醉意的怒吼將樓寒的思緒拉回,而后門外宮人無奈勸阻的聲音躍入他的耳中:“姚公子請回吧,皇上下令嚴禁您進顏姑娘的閣中,您還是莫要為難我們這些宮人?!?/p>

      姚慕白不為所動,怒氣不減反增:“顏青瑤并不是樓寒的妃嬪,更何況這個天下還有我的三分,他有什么資格對我下令?”

      樓寒推開門,只見姚慕白一手執(zhí)一只酒壇,渾身上下被浸得透濕,醉氣沖天。他嫌惡的別過首去,大袖一揮:“看看你成了什么樣子?!?/p>

      姚慕白嗤笑一聲,斜倚在憑欄之上,唇邊染上一抹戲謔的笑意,但眼中挑釁不減:“我不是皇帝,自然不需注重形象。你如今好生威風(fēng),我倒成了低你一等的臣民了?”

      樓寒眸中終是有了一絲怒意。

      他逼近姚慕白,壓低聲線卻氣勢不減:“當初這個皇位是如何到我之手你比我清楚。你以為我樂意做這個皇帝?如若你能對得起天下蒼生我心甘情愿拱手讓與你。這些年我守著這個虛位,早已疲憊不堪。如今再來說這些,未免太卑劣了?!?/p>

      短暫的驚愕之后便是萎靡,句句正中要道,姚慕白根本無力反駁。心中有萬語千言,但此時卻都幻化為哽于胸口的一抹至痛的酸澀。

      而后他聽見他說:“我只想去閣中看一眼,一眼就好。”

      一向高傲自恃的姚慕白竟會如此狼狽如此低聲下氣,樓寒心中的不忍與不可置信交替,語氣也不由得柔和下來:“斯人已逝才明了心中所想,為時已晚。我不會讓你進去的,你走吧。”

      這是他對他的懲戒,唯此一件事,樓寒無法退讓。

      今夜月光異常明朗,但已墮入黑暗的心,不被明月眷顧。

      姚慕白坐在顏青瑤閣前長滿松柏的庭院長椅,她的窗戶緊閉卻燈火通明,心中被一陣痛意席卷,曾經(jīng)一同歷經(jīng)生死這般牢固的三個人,如今怎么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一口濁酒下肚,思緒隨著漸漸飄落的葉一同落在了泥土里。一個恍惚,他好似看見了白色竹篾紙的窗上,顏青瑤在點一稟紅燭。

      顏青瑤對自己本身而言其實并不曾有什么偉大理想。唯一的期望便是在還百姓一個安穩(wěn)盛世之后,與自己心愛之人共建家庭,而后做一個母親。這一點,自己其實從與她熟識之初便已知曉,姚慕白想。

      顏青瑤因自身是女子并不得家中雙親疼愛,甚至因為幾輛銀錢便將幾歲的她變賣為奴,但命中的殘酷并未令她對塵世心生怨恨,反倒激勵了她,令她心懷大愛。而她想與自己心愛之人孕育一個屬于自己的生命,也是因著這一點,自己未曾嘗過的寵愛,想令自己的孩子得到自己窮盡一生也不曾得到的,來自母親的關(guān)懷與愛意。不過如此一個小小的心愿,最終也還是被自己所毀。

      “我是一個罪人。”這是姚慕白在徹底昏睡前最后的囈語。

      漸白的日光散落在繁華似錦的宮廷內(nèi)苑,鳥雀一聲呼晴將樓寒的思緒停格在了某一刻。他在顏青瑤房內(nèi)待了整整一夜。即使他活著的意義伴隨著顏青瑤的逝去也一并消失不見,但是他還是要上朝。天下黎民朝中大臣都等著他頭戴齊天珠簾冠坐在雕金的那把龍椅上,這樣他們才安心。

      他至今還頂著皇帝這個頭銜負重前行的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他們?nèi)顺晒Φ哪侨?,顏青瑤親手為他織起皇帝發(fā)髻,笑著對他說:“皇帝的寶座我與慕白就托付給你了,往后的路會比之前的更加難走。但是無論如何都不可以棄天下蒼生于不顧哦。別忘了我們的初衷。從今往后,我與慕白就偷閑了。”

      那個笑容,樓寒至今不敢忘。

      行至庭院,醉倒成一灘爛泥的姚慕白斜臥在泥土之上的模樣霎時映入樓寒的雙眸。

      樓寒心中窩著一股怒氣,他反反復(fù)復(fù)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像是在看一副敗筆畫作。樓寒已經(jīng)無法將地上的這個人與曾經(jīng)瀟灑不羈的姚慕白聯(lián)想成同一個人了。

      不理會任其自生自滅,這是樓寒的第一個想法,但他最終還是揮了揮手:“將他抬去朕的書房,給他醒酒,換身干凈的衣裳?!?/p>

      日漸行至中央,打得金色的宮磚一片流光溢彩。

      樓寒下朝來到御書房之時姚慕白已然清醒,他半倚在窗前,瞧著窗外的景色出神。

      樓寒并不理會他,只將朝中大臣上奏的折子朝案板上輕輕一摔,姚慕白的聲音在此時響起,聲若蚊吶:“我是不是做錯了?”

      似是在問樓寒,也是在問自己。

      樓寒眸中乍現(xiàn)滔天的痛楚:“我又何嘗不是?!?/p>

      “其實我在外游歷之時,沒有一刻不在思念青瑤。我是愛她的。我被我人生初始計劃的執(zhí)著蒙蔽了雙眼。我曾以為我只愛自由,不愿被任何感情所束縛,即使每一處絕麗風(fēng)景我都想與青瑤分享,可我依然沒有意識到,我愛她,我的身心早已被她完完全全的占據(jù)。我總以為還有時間,我總有一日,會再見到她。可是再也沒有這一日了,再也沒有了?;蛟S從我設(shè)計她的那一日開始,我就該知曉,她已然徹底從我的生命里剝離。我日后再也無法游歷各處,沒有歸處的自由如同一具死尸,早已沒有了靈魂。我的心,隨著她一同湮滅了?!?/p>

      一字一句,宛如在剜樓寒的心。感同身受是如此痛徹心扉的一件事。樓寒迅速將身體面向一隅,佯裝無關(guān)痛癢:“只有你是這樣么?你既如此,那我是不是也該將皇位拱手讓出,將原本清平安穩(wěn)的百姓又置于動蕩之中?!”

      姚慕白眸色微動,輕輕掃過樓寒,他看見他眼中有黑白分明的凜冽。

      而后他聽見他說:“有何不可?”

      瞬間撩起整片憤怒的火海。

      樓寒以最快的速度狠狠一掌摑在姚慕白臉頰之上,直打得他翻身委頓在地,口吐鮮血。

      姚慕白不氣反笑,輕啐了一口血水:“說到底還是不舍得你這個萬人之上的虛名,情算什么?在皇位面前不過都是狗屁!”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青瑤怎會愛上你這么個廢物!”

      姚慕白用手肘半支起身,唇角的血跡被袖口輕輕略過:“我是廢物沒有錯??赡氵@個真龍?zhí)熳右矝]能保住離你近在咫尺的顏青瑤。她被病痛折磨得頻頻嘔血之時,你卻在一步之遙金光燦燦的房內(nèi)品一杯上等的茶。”

      字字錐心。

      剎那間,寒意如同血液滾滿全身。雙眸所至的一切皆化為虛無,呈以蒼茫茫的一片,耳鳴聲充斥著耳膜,萬籟俱寂。樓寒忽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金色的光逐漸打亮了周圍,不知過了多久,樓寒的感知才漸漸恢復(fù),他雙腿有些癱軟,令自己扶住案板才勉強支撐。他微微啟唇,聲線是藏不住的絕望與疲憊:“我從不曾推卸責(zé)任,沒能護她周全是我畢生之痛。而你,姚慕白,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是你。你是原罪?!?/p>

      原罪。

      這兩個字,將姚慕白封存的那段記憶一瞬之間開啟。此生最黑暗的一個決定如海嘯般在他的腦海中炸裂開來。原本被打碎成各種碎片的片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交疊重組。他知道,他逃不掉了。

      初夏的白色木槿散發(fā)出清香甘甜。

      顏青瑤,樓寒,姚慕白三人一同立在城樓之上望向遠方的太平盛世,唇角眉梢都不約而同染上一抹欣慰的笑意。

      最先將這種恬靜美好打破的是樓寒,他悠悠然道:“慕白,國不可一日無君,從明日起,你便開始著手準備稱帝吧。我與青瑤輔助與你?!?/p>

      顏青瑤眉間微微一蹙,臉上爬上一抹調(diào)皮的笑意:“我可不愿輔助,這些年將我累得夠嗆,我也該享享清福了?!?/p>

      姚慕白背過身來倚在城樓紅欄之上,把玩著掛在腰間的小半塊青色玉墜,慵懶道:“這皇位我可坐不來,既然大局已定,我便不必留在此處了。樓寒,以你的天資與后天的歷練,必能令百姓幸福安康?!?/p>

      言罷姚慕白伸了個懶腰:“至于我嘛。世間風(fēng)景如此多嬌,我自是要看遍大好河山的。這是我自小便許諾自己一定要做到的事。不自由,毋寧死。”

      顏青瑤微微一笑,不予置評。樓寒焦急道:“可我也不愿做這個皇帝的?!?/p>

      姚慕白已然走遠,聲線從房內(nèi)傳來,伴著回聲:“那就令它滯懸以空吧!”

      樓寒了然姚慕白,他向來說一不二,所以他知曉,這個皇帝的頭銜,非落在他身上不可了。總不能群龍無首,將百姓又置于混沌之中。

      姚慕白伴著月光走在星辰之下,顏青瑤便是在這個時候?qū)⑺略诹岁@珊的夜色中,他看到了她眼中那一抹至痛的糾結(jié):“你當真要走?”

      姚慕白將眼神流轉(zhuǎn)至他處:“自然要走。這是我畢生所愿。你若愿意可隨我一起?!?/p>

      顏青瑤輕輕垂下眸子,纖長的睫毛一閃而過,落寞瞬顯無疑。

      “不了。你有你的畢生所愿,我也有我的。既然道不同我不會勉強與你,但我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只有你。”

      “何事?”姚慕白不解。

      顏青瑤呼吸忽而變得急促起來,她緊咬下唇,不久有血漬汩汩:“我想與你有一個孩子?!?/p>

      “你說什么?!”姚慕白眸子遽然睜大。

      “我此生只愛過你一個人。所以我想養(yǎng)育一個我們的孩子。換做任何人,都是不行的。你有自己的心愿我不會成為你的阻礙,但是慕白,我知曉,你心里有我。所以我請你,求你,完成我這個心愿。這個孩子我會自己撫養(yǎng)長大,若是沒有你,我這一生,便都無法了卻我這樁心愿了。”

      這件事超出了姚慕白的所有認知,但他瞧著眼前人乞憐的模樣,心中的痛惜卻又難以平復(fù)。于是他只好故作鎮(zhèn)靜,微拍了拍顏青瑤的肩:“你先回去,我想一想?!?/p>

      他怕再多一刻,便會不由自主的答應(yīng)她。

      姚慕白獨自坐在房內(nèi),仿佛剛才只是一場幻夢。

      可是不是,而自己是絕不可能答應(yīng)她的。

      有了孩子以后,即使顏青瑤說著與他無關(guān),但他終歸是有了牽掛。他再也不能孑然一身游歷在浩渺的塵世中。

      心態(tài)不同了。

      可他又不愿令顏青瑤的心愿至死都不得達成。

      于是他便做了一個決定。

      也就是這個決定,開啟了此后一段又一段的悲劇。

      令他,抱憾終身。

      姚慕白去找了樓寒。

      他怎么會不知曉樓寒對顏青瑤刻骨銘心的愛意。他每一個望向她的眼神,都足以證明他的至死不渝。

      顏青瑤是樓寒所有的原則與底線,所以原本就不堪一擊的他,不費吹灰之力的游說便為之動搖。

      他也想與顏青瑤有一個孩子。他也不忍顏青瑤如此一個小小的心愿畢生都不得。

      所以,他終于伸出了手,推波助瀾,與姚慕白一起,將顏青瑤推入了深淵。

      那夜房內(nèi)的紅燭顯得愈加曖昧迷離。

      一盅濁酒下肚,顏青瑤便帶著幸福滿足的睡意沉沉睡去。

      她自然不知,姚慕白加在她杯中的藥,會令她短暫昏迷。

      姚慕白將她抱進鴛鴦錦被之中便出了房門,樓寒心中那一絲愧疚之意,也終不敵顏青瑤姣好的容貌與低聲的喘息。

      一個吻下去,便一發(fā)不可收拾。

      顏青瑤醒來之時已日上三竿。

      房內(nèi)只余她一人。雖然她怎么也想不起昨夜的春宵一刻。

      但渾身的酸痛卻提醒她不是夢境。

      她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腹,幸福的情緒油然而生。

      那時的姚慕白已然離去,一個多月之后顏青瑤便開始食不知味頻頻作嘔。

      太醫(yī)診斷她已有身孕的那一刻她眸中瞬染欣喜的淚意以及無法言喻的神情。這些,姚慕白都不曾看到,是樓寒通過信鴿傳達與他。

      自那夜之后,姚慕白心中似是有一根弦繃斷了。那種將自己心愛之人拱手讓于他人的心情,時刻折磨著他,令他的從容瞬間消逝不見。

      當后悔的情緒逐漸蔓延開來時,他告訴自己是為了顏青瑤的心愿才不得不如此做。借此來安慰自己。

      他以為這個秘密會永遠成為秘密。顏青瑤心中那一抹單純幸福的小美好不會被打破??墒窃旎?,最終竟釀成了無可挽回的悲劇。

      樓寒一聲劇烈的喘咳將姚慕白的思緒拉回。他心中的波濤駭浪還不曾平息,樓寒卻擺了擺手:“你走吧,我累了,不愿再與你做口舌之爭,無意義。青瑤她…再也回不來了?!?/p>

      落寞的聲線將四周渲染得悲戚一片。他緩緩起身,樓寒望著他離去之時踉蹌的步伐,心中驟然升起一股酸澀。他在這一刻,才真正接受顏青瑤已然不在了的事實。

      冬雪紛揚落在萬物凋零的庭院之中,唯有松柏還隱在蒼色銀白之間綻放一絲綠意。

      自此以后樓寒就大病了一場。他躺在寢榻上,時常被病痛折磨得囈語顏青瑤的名字。半醒半夢之間,仿若走了一段冗長的路,每一步都踏著黑暗。

      大病初愈的樓寒看著御書房案板已然堆成高山的奏折,忽而一股戾氣翻滾而來。他大袖一揮,將奏折奏本全全掀落而下,自此罷朝,浸淫在顏青瑤閣中再也不愿踏出一步。

      朝中揣測費解之聲不絕于耳,樓寒充耳不聞。

      雪依然相繼撲朔落下,終于還是將松柏的那一抹綠掩蓋得一絲不剩。

      樓寒再次見到姚慕白是他在顏青瑤閣前的紅欄之上看姚慕白攀上松柏,一點一點將樹上的積雪掃落,令它重新綻放光澤。

      待到完成之時姚慕白踏上階梯來到樓寒身前。樓寒感受到他擁有了不一樣的氣息。頹廢之勢已然全部消失殆盡,眸中也綻放出奕奕的光彩。

      “青瑤最喜歡的便是四季常青的松柏,她說,只有松柏能令她短暫忘卻歲月的流逝。所以我不希望任何東西掩蓋住松柏原本的樣子。以后我不在了,你也要做到?!?/p>

      樓寒唇角微揚,嗤笑一聲:“盡做些無用之事。我們兩個的罪孽豈是這樣便能贖得清的?”

      這般冷漠的話語并不曾將姚慕白的熱情澆熄,反倒愈加濃烈。他毫不避諱樓寒毫無生氣的眸子,目光灼灼的望向他:“我已然可以完全面對自己當時的心態(tài)了。樓寒,我們共同做這個決定之時,都不過是打著為了完成青瑤心愿的旗幟來掩蓋自己真正的心意。你愛她,你想與她共同有一個孩子。而我,想要孑然一身無牽無掛的自由。我們用青瑤為我們的自私包裹上了一層華麗的外表。最終走向了不可收拾的悲劇?!?/p>

      樓寒一直逃避的丑陋。如今終于被姚慕白徹底捅破。

      赤裸裸的話語,一字一句,將樓寒的心剝得遍體鱗傷,血肉分離。

      他大口的喘著粗氣,否則他感知自己將要窒息在這一刻。

      “可是,已經(jīng)發(fā)生了,再如何悔不當初也無濟于事。我也是等到這最后一刻才明了自己的心意。是我活該。我從來沒有妄圖這樣便能贖清自己的罪孽。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今日來告知與你?!?/p>

      姚慕白話語在此刻停頓,樓寒看見他眸子里散發(fā)出堅毅的光芒。

      “我要去守陵。用我的下半生,護得青瑤沉睡之后的安穩(wěn)周全。這是我能想到的,放過我自己,唯一的方式。”

      樓寒的震驚仿若一股熱浪將他逼得汗如雨下。他不知姚慕白是何時離去的,他最終也沒有進到顏青瑤的閣中看一眼。

      樓寒回到房內(nèi)的木質(zhì)圓桌旁坐下,將倒扣的茶杯拿起。他面色蒼白如紙,身子顫抖不止。

      小毓這些日子以來始終不發(fā)一言。樓寒眼角覷到正在整理顏青瑤遺物的她,終是微弱道:“你出宮吧?!?/p>

      小毓的手微微一滯。房內(nèi)的氣氛一瞬之間變得萎靡。她最終還是略嘆了口氣:“其實...姑娘已然原諒你們了?!?/p>

      樓寒手中的茶壺停格在空中,半晌才開口:“什么?”

      小毓將手中的衣物擱置在側(cè),行至樓寒身前,接過茶壺替他斟好茶:“其實姑娘很早就原諒你們了。是我自己替她鳴不平,所以才一直沒有告知與你。我方才聽到你們二人的對話,這才知曉,你們是真心悔過,姑娘于你們,也是畢生珍寶?!?/p>

      樓寒眉間微蹙,等待她繼續(xù)說下去。

      “其實起初姑娘是真的對你們恨之入骨,只是不過幾個月之久,姑娘便想通了。她最后只是在怪罪自己。想要達成自己的心愿,便枉顧他人的想法,實在是自私與無理。最后將你們二人逼得不得不走這一步。比起姚公子,姑娘更覺對不起的人,是你。她實在是很想親口對你說一聲抱歉,卻無顏見你。姑娘已然預(yù)感到她走之后你會殺我泄憤,所以才會留信。即使如此,她還是對我說,你是好人,令我不要怨你。姑娘她……一直想對你說一句,抱歉,將你整整七個月的期盼,一朝化為灰燼?!?/p>

      一陣熱感盈于眼眶,想隱忍也是不能了。他心中對顏青瑤的悔恨、愛意,萬種情緒交疊雜陳,一絲懸起的至痛在這一刻終于徹徹底底的落了下來。時常伴隨他在午夜夢回時的驚懼慘痛逼得他夜不能寐,他每一步都似走在針尖之上。最怕想起的那段能將他吞噬進無盡深淵的回憶忽然如潮水般涌來,令他無處遁形。

      初冬的寒氣伴著微暖的陽光交雜在含苞待放的紅梅之上。

      樓寒一天一天望著顏青瑤的小腹隆起,灑在她臉上的幸福模樣令他心中滿足。哪怕顏青瑤已然將腹中之子冠上了姚慕白的姓氏,他也依然不在意。

      他時常會通過信鴿與姚慕白分享近日他們二人發(fā)生的事。姚慕白也會回以信件聊聊自身的趣事。

      顏青瑤的小腹愈來愈大,身形也漸漸臃腫起來,連行走也有諸多不便。顏青瑤孕中已七月有余。

      樓寒又撥了不少宮人至顏青瑤宮中,顏青瑤將他們一一遣回,笑著道:“現(xiàn)如今宮中正缺人手,我不要緊,小毓是從我們打江山便一直伴我身側(cè)的,有她足矣。人多起來我反倒拘束?!?/p>

      樓寒拗不過她,只便隨她去。除了上朝,他每日皆在顏青瑤閣中陪她一同看著她腹中的小生命成長。那種為人父的心態(tài),完全從眸中溫柔的目光中折射出來。

      雖然腹中是他的孩子,但他知曉,即使腹中并非他之子,他也會如同疼愛自己的孩子一般好好將他守護。只要母親是顏青瑤。

      顏青瑤也完全沉浸在美好之中無法自拔。

      樓寒以為他們會一直這般,直至顏青瑤待產(chǎn),產(chǎn)子,然后他們二人一同撫育他長大,成年,成親,老去。

      如果沒有那件事的話。

      那日與平日并無不同。

      云淡風(fēng)輕,微風(fēng)中的寒意略有些滲人。

      自從樓寒登基之后,勸他納妃的聲音不絕于耳,他一直置若罔聞。

      終于有伴隨他一同打下江山的老臣在御書房里勸誡他道:“你不納妃,總該有個子嗣,不從你年輕時開始培養(yǎng),以后如何繼承皇位,這江山你還要不要了?!?/p>

      樓寒不以為意,漫不經(jīng)心道:“這你不必擔(dān)心,顏青瑤腹中是我之子,太子之位我原本就是屬意與他的?!?/p>

      對方是樓寒萬分信賴之人,他講與他知曉本無關(guān)緊要,只是老友二人之間隨口的談資。他萬萬沒有想到,會被來找他商量小毓婚嫁之事的顏青瑤聽見。

      他曾下令,顏青瑤與姚慕白二人無論何時都可不經(jīng)通報直接入御書房,而今竟造成了無可挽回的悲劇。

      顏青瑤手中的男子畫像驚落在地,語氣中充滿不可置信:“你說的可是真的?”

      樓寒猝不及防,他根本來不及作出回應(yīng),顏青瑤這般了解樓寒,從他的眼神中便肯定了這個事實。

      她怒不可遏。眸中鋪天蓋地的怒火似是要將整個御書房吞噬湮滅。

      顏青瑤回到閣中,一碗紅花下肚,大片觸目驚心的紅便從她的雙腿間淌了下來。樓寒破門而入之時已無可挽回。

      御醫(yī)拼了命留下了她的性命,但由于月份過大紅花又劑量太足,她終生都再無法生育了。也就是在這一刻,她厲聲對樓寒道:“此生以此刻為界限,我與你和姚慕白二人再無瓜葛,永世不見。若是你們二人不顧我的今日之言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必將利刃穿刺進我身體的每一個部分,說到做到?!?/p>

      那個眼神,樓寒至今都無法忘卻。

      那是怎樣的悲痛憤怒與絕望啊,樓寒想都不敢想。

      每記起那個眼神一次,他的心就如同墜入冰窖。

      他的心,也已然被利刃穿刺過千萬次了。

      他將這日發(fā)生的事一字一句用信鴿傳給姚慕白,滿含怨懟之語。姚慕白快馬加鞭趕回,二人的爭吵響徹天際,這一刻也將他們二人的感情,徹底斷送了。

      小毓的聲線將樓寒的思緒從遙遠的深淵中拉回。

      “姑娘雖然對你滿懷歉意,但她直至最后都是并不后悔親手斷送掉腹中之子的。她原本的意愿就是與自己所愛之人結(jié)晶,但是結(jié)果卻是染上了各種圈套與設(shè)計。即使留下來了,她也無法再全心全意對待這個孩子,甚至看到他還會回憶起無端的困苦。那非她所愿。她不愿她的孩子走她的老路,終還是寧為玉碎?!?/p>

      樓寒的心與腦海一瞬之間陷入了混沌之中,他完全看不清往后的路應(yīng)該怎么走,一片迷茫與黑暗。

      窗外的雪漸漸小了,小毓將顏青瑤留給她的東西收進細軟而后至門前,她沒有回頭,卻能感受得到樓寒已入迷途。她終是開口:“既然姑娘已逝,她的小心愿再無完成可能,那么她辛苦打下的江山,總是希望有人給她守住的。百姓安居樂業(yè),才是她心愿之首。”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消失在蒼茫的盡頭。

      樓寒反復(fù)品味著這句話,忽而,他的心在一瞬之間明朗起來,眸中迸發(fā)出和姚慕白離去之前一樣的光芒。

      是啊,用他的余生令臣民不再流離失所,食不果腹,這才是他贖罪唯一的道路。這又何嘗不是顏青瑤的畢生所愿。

      一夜無眠。

      御書房案板上已有細微灰塵的奏折樓寒趕在翌日上朝之前全全批完。

      他又重新?lián)Q上金色龍紋的朝服戴上齊天珠簾龍冠坐在朝堂之上。大臣的心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終于安定下來,以高亮的聲線齊呼萬歲。

      樓寒的眸中流轉(zhuǎn)著堅毅的目光。

      他一手負于身后,一手微微揚起,臉上是從容不迫的笑意:“平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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