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椅子上,猶如一只受驚的烏鴉。她的膝蓋上放著一個老式手提包,她就像一個教育部的女校老師一樣盯著我。
我向施奈德示意,接下來的5分鐘我完全可以照顧好自己。
“費茨林太太,有什么我能幫你的嗎?”
她喉嚨動了一下,嘴張開又閉上。沒聽見她說了什么。
“我必須再說一遍,費茨林太太,我時間不多,只有5分鐘,我們說過。所以還請……”
“真是抱歉。說來話長……”
她要哭了,而那樣花的時間會更長。
“費茨林太太,請講。”
她點點頭,咽了一下口水,再點點頭。哦,天哪,這會沒完沒了的。我得打電話叫施奈德來把她轟走。但你看——她張開嘴了。
“嗯,醫(yī)生,事情是這樣的。我有個小女兒,叫米里亞姆。我丈夫死得早,要知道,她就是我的唯一。你明白嗎?”
“到現(xiàn)在我才能聽懂你說什么?!?/p>
還剩4分鐘。
“我的米里亞姆發(fā)生了不幸。那時她上二年級,一次在校園里找到一個注射器。是一個吸毒的人用過的,你知道的,一個吸食海洛因的癮君子用的。那時她太小,才7歲,她把它拿回了家。有時下午我不得不把她一個人留在家里,因為我還得去上班,你明白嗎?但也不是沒人照顧她,有個保姆,奧古斯丁太太,但那天她去度假了,或者生病了,我也不知道。米里亞姆和她的泰迪熊玩打針游戲,用針頭扎了自己?!?/p>
她看上去很傷心。我盡量樂觀地點點頭。
還剩3分鐘。
寂靜。我想,她又不知說什么了吧,但是她接著低聲說:
“那個針頭的主人是個艾滋病患者!”
哦,不太妙!
“我很抱歉,太太……你女兒怎么樣?我真心希望她沒感染上?!?/p>
她吸吸鼻子。我敢肯定,她現(xiàn)在就要哭了。要是她一直那樣拽她的手提包,包會被扯成碎片。我要不要給她一塊手絹呢?不用。她只是在吸鼻子。
“她死了。兩天前我給她辦了葬禮?!?/p>
現(xiàn)在她真的哭了。唉,當(dāng)然了,這是關(guān)于她女兒的一個非常傷心的故事,沒錯。
“我真是很抱歉,啊——費——費茨林太太。真的。但你還剩兩分鐘了。那么我能幫你什么嗎?”
“噢,你看啊,醫(yī)生。對于這件事我考慮了很多。米里亞姆病了那么長時間,她死的時候才17歲,我有那么多時間去想這些,你知道的。有人得為這不幸的事負責(zé),你不這樣認為嗎?肯定有人要為此負責(zé),是吧?”
也許吧。不關(guān)我的事。這個該死的手提包又是怎么回事?
只剩一分鐘了。
“最初我想,是那個癮君子的錯。我去了售賣機后面的那個公園,卻看見這些家伙病怏怏的,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然后我看書,最后去了警察局。太難了,他們根本都不想跟我說話。但后來我找到了一個警監(jiān),我想他也有孩子吧。那人告訴我他們不能去抓毒販子,他們經(jīng)常抓的都是販毒的小人物,從不抓那些大人物、大老板。毒販子的情況他們都掌握了,但是不能去證明什么。最后,他把你的名字告訴了我,醫(yī)生?!?/p>
糟糕。真他娘的麻煩了。
“然后我想,現(xiàn)在米里亞姆都死了,而我照顧了她那么長時間,為了照顧她,不得不連工作都辭了,現(xiàn)在我這個年紀(jì)也找不著什么工作了。我又想,這次你不會再躲起來了吧,要是警察不來抓你,我為什么不呢?”
這個女人真是太搞笑了,我肯定會笑死。施奈德必須馬上來一趟。該死的蜂鳴器哪去了?
“這就是我來這里的原因,醫(yī)生。你知道,對我來說不那么容易啊,對我這個老太太來說真的太難了,尤其是找到一個能放進手提包里的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