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林
在一只皇冠海螺里
通過這只大海的耳朵,諦聽海信。
我承認,我聽到了聲音,但我只能聽到凡俗的生活。大海怎能降格言說?
深邃是不可聽的,神諭也不可輕易吐露。這一只皇冠海螺,隱含著怎樣的真理?
我的懵懂在海螺的真空里嗡嗡作響,不得要領(lǐng)。
我為何迷醉于這幽暗深處的物件,金黃的幻覺?我為何常在生活的平常處找尋意外?我為何相信生活的深處一定有非凡的聲音?
通過這只大海的耳朵,我聽到波浪席卷書案、稿紙和筆墨。我聽到洗禮。
我需要對神圣的事物,心領(lǐng)神會。
在膠州灣大橋
站在膠州灣大橋上面,就像俯瞰一個呼吸均勻的午睡。絲綢遼闊萬里,睡眠無邊無際。我有所不安,感覺就像偷窺別人的夢境。
光線從云層垂下來,水汽蓬勃上升。這絲絲縷縷、上上下下的交織與交流,仿佛不是人間。
那些被凌空打探的船家,他們被打擾了嗎?
我們,成了無意的入侵者嗎?
我們是否早已習慣埋頭于生活的浮光,而失去仰望?抑或習慣被一種獵奇的目光捕撈,而失去自主?
抬頭看看藍天,我不知道誰在上面。
在六級風浪之上
姜公島,一座比足球場還大的礁石。是露出大海皮膚的最嶙峋的一塊骨頭。
要想摸一摸大海的骨頭,就要有比大海骨頭更硬的骨頭。
要想在六級風浪中,從搖晃的船上一步跳上礁石,就要擁有過人的膽識。
我沮喪于許多人的沮喪。我沮喪于乘風破浪的豪邁念頭,一再被風浪嘲諷。我沮喪于一個虛弱的夢,反復被現(xiàn)實的礁石破碎。
游艇在波浪間攀爬,顛覆隨時可能發(fā)生。我想到回頭是岸。但我緊接著想到,生活的嘴臉肯定是滿含不屑的。
我想到了命運,它從不由我主宰,更不為我改變。
我聽到自己的心跳,在一個更大的心跳之中,正在被呼喚而共振,正在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