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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課桌上的星巴克

      2022-08-13 05:13:32王憶
      四川文學(xué) 2022年7期
      關(guān)鍵詞:華星墨鏡

      □文/王憶

      晚上十點之后,終日喧囂的酒店大廳總算安靜下來。真正開始熱鬧的,應(yīng)該是一天準備掃尾工作的后廚,七八個油膩大褂,穿梭在洗潔劑和白瓷盤之間。余文霜在最里邊,雙手泡在水槽里,如機械般一個接一個洗刷這沒完沒了的白瓷盤。離她約有兩米開外的李勤自己忙活手上的事,突然轉(zhuǎn)過身對她大聲說了一句什么話,余文霜絲毫沒聽見。不只她沒聽見,就算是離他很近的人也不見得能聽清他說的每一個字。后廚的環(huán)境遠比想象中要嘈雜,別說是相互之間說一句話了,哪怕你就是吼起來,別人也不會太過在意。他們必須在十二點前結(jié)束所有的工作,快要洗完最后一波時,余文霜還是不小心把水槽里的洗潔劑濺入了眼睛里,她沒法用手去擦拭,只好歪頭將眼睛在肩膀干凈的地方蹭。李勤從兩米開外跑過來,托起她的頭,掏出一疊干紙巾讓她別動。李勤實在不明白,她明明在餐廳替人收盤子收得好好的,最近為什么要主動請纓調(diào)來后廚刷盤子?十二點后,后廚喧鬧逐漸散退,其他人紛紛揮去滿身油煙與疲憊離開。余文霜動作比他人緩慢一些,這幾天都是最后一個離開,李勤其實早就忙好了自己的事,他又套上橡皮手套打算取下余文霜手里的盤子,讓她歇會兒。她不肯,說一會就弄好了。他斜著身子倚靠在瓷磚柱邊,看著她終于關(guān)掉水龍頭,脫下外冷內(nèi)熱的手套,然后反復(fù)搓了搓看起來都有些麻木的手。李勤轉(zhuǎn)著眼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意識把手揣進褲子口袋里肆意摸索,果然一支護手霜就變了出來。他不解地嘆氣,問她是怎么想的?在餐廳那么體面舒服的活不做,非到后廚湊啥熱鬧。余文霜呼出一口氣,累壞了般坐到背靠冰柜的凳子上,眼皮耷拉下來,打了哈欠說不早了,回去睡吧。

      看她累得沒精打采,李勤從旁邊冰箱里取出一盒做好的甜品塞給她。她盯著這盒甜品大驚失色,下意識左右張望著,嚇得囁起聲音責(zé)備李勤,這是干嗎呀?讓人發(fā)現(xiàn)你又偷著藏東西工作還要不要了?李勤不以為然露齒一笑,笑她膽小如鼠的樣,說怕什么,工作不要就不要了唄,反正也不耽誤給你做甜品。她向來拿他這種無賴行為沒辦法,只說這是最后一次,以后別弄了。只不過,李勤還是沒弄明白,她為什么突然要來后廚刷盤子。

      抹茶拿鐵這個名字,早在兩年前從某寫作網(wǎng)站橫空出世,事實上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做網(wǎng)絡(luò)寫手,這步驟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注冊一個ID可以是一個人,注冊幾個ID也可以是一個人。如今但凡會打字上網(wǎng)的,誰還沒個發(fā)言權(quán)呢。但是很多網(wǎng)絡(luò)寫手都是從默默無聲做起,有的人在這里面摸爬滾打了好幾年也不過是個無人問津的菜鳥。真的,有時候別以為有一腔熱忱,有幾分文學(xué)天賦就能隨時隨地發(fā)光發(fā)熱,想通過網(wǎng)絡(luò)碼字有朝一日名聲大振,對任何人而言幾乎都是天方夜譚的話。當(dāng)然話是不能說得太滿,有些事碰到機緣巧合往往就是走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好運氣。抹茶拿鐵不就趕上好運氣了嗎,盡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能這么順利在茫茫網(wǎng)海中脫穎而出。不僅如此,人家在兩年內(nèi)不僅在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中人氣大增,還被作家協(xié)會吸收為會員。唯一令人疑惑的是,很少有人見過她本尊,在網(wǎng)絡(luò)上見不到也屬正常,在現(xiàn)實中文學(xué)圈里也沒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她幾乎不參加文學(xué)活動,也不與人打交道,甚至連作家群也不加。她想的是,為什么要加群,寫作不是個人的事嗎?這兩年作協(xié)真正和她有過密切接觸的也只有一次,作協(xié)人要她去領(lǐng)會員證,她在電話里用并不甜美的嗓音回復(fù)道:不好意思,老師。我現(xiàn)在不方便去拿證,能不能麻煩您給我快遞到家里。

      然而,最近她更帖小說的網(wǎng)站,不斷有人開始在下面抱怨:

      抹茶拿鐵最近干嗎了?怎么都不準時更新了?

      就是。抹茶拿鐵怎么回事?這是要棄坑斷更嗎?不帶這樣的,有沒有職業(yè)素質(zhì)了!

      這就是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和傳統(tǒng)文學(xué)的差別,在網(wǎng)上寫小說,你假如每天不更新幾帖,光是催更就能灌上好幾頁的水。再說,讀者選擇追看你的帖,不僅是因為你寫得合胃口,關(guān)鍵你總不能把別人胃口吊起來,又突然不給下文了呀。但是這幾年長久追隨抹茶拿鐵的讀者應(yīng)當(dāng)都明白,這不是隨隨便便斷更的人,否則她這幾年的上千萬字豈不是白碼了?誰還沒個特殊事兒。還不錯,一連刷了兩三頁總算有人說了句良心話。萬幸,這天大約半夜兩三點鐘,抹茶拿鐵在帖子第八百三十七頁更新了最后兩帖,并留言:十分抱歉,讓各位久等。今日更新最后兩帖,此小說已完結(jié)。感謝大家長久的追逐與等待。此情可待,江湖再見!

      退出界面,關(guān)閉電腦,她從巴掌大的床底下拖出半舊不新的行李箱,呼一聲吹去上面持久不散的灰塵,似乎是在為一場并不遙遠的旅行而預(yù)備。

      她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好不容易睜開眼看看時間,嚇得一個猛子彈跳著坐了起來,直愣愣想了一會兒,又一陣沉下心喘息:今天不用趕那么早,都還來得及。沒錯,她今天要拖著那只許久不見光的行李箱出門了。是出門,不是出遠門。在這之前她決定好好地梳洗一番。松散開日復(fù)一日綁的馬尾,從淘寶特價淘回來囤了半年的化妝包,這會兒是時候拿出來發(fā)揮作用了。眉毛畫一下,假睫毛也可以接一下,口紅就用姨媽色的。她不喜歡太亮太艷的色彩。今天得有儀式感出門,伸手套上淺灰色呢外套時,她下意識從手機翻出短信通知:網(wǎng)絡(luò)作家培訓(xùn)班,11月8日下午三點國泰會議中心報到。

      國泰會議中心?她站在原地顯得有些猶豫,沒過一會兒又不假思索,翻箱倒柜找出一架墨鏡順勢戴上。至于為什么給自己起抹茶拿鐵筆名,這好像也完全是一種隨意的巧合。幾年前一個下午,當(dāng)她決定開始在網(wǎng)上碼字,注冊用戶名時,恰巧手邊有半杯已經(jīng)冷掉的星巴克咖啡。她專注地盯著屏幕,抬手喝了一口,味蕾像開了花似的甜蜜。啊,這是什么口味的熱飲?香甜又不膩味,還帶著些許清新口感。抹茶拿鐵。這個味道真不錯,就叫這個名字好了。

      這是她第一次以一個作家身份,從網(wǎng)絡(luò)來到現(xiàn)實。這是一件對她來說十分莊重的事情,也許她一亮出抹茶拿鐵的身份就會有許多慕名者圍追堵截她,他們會追著她問這問那,他們會好奇她網(wǎng)絡(luò)寫手背后的身份。想到這些,她突然心頭一緊,又潛藏期待。無論怎么說,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一名持證作家。滴滴快車將她一路馳騁送到了會議中心正門口,她正給司機支付路費,酒店門童就提前為她拉開了車門。她被這一舉動驚著了,隔著墨鏡與門童的滿臉笑意對上一眼,迅速撤離,隨后盡量避免再與他眼神對視。按照大廳指示牌提示,她找到培訓(xùn)班簽到處,根據(jù)會務(wù)人員指引到酒店前臺辦理住宿房卡。她在幾米開外對前臺方向望去,辦理入住的人排成了兩排,辦理房卡的是兩個面容青澀的女孩。她推了推臉上的墨鏡,行李箱在地面上跟隨她滾動。排到她的時候,服務(wù)生要求出示身份證,她遲疑地點了點頭,從單肩包里笨拙翻出,猶猶豫豫遞到服務(wù)生手中,她有些生怯,像是沒見過大世面似的低著頭。服務(wù)生拿身份證做了登記,對她說:“請摘下墨鏡!”摘墨鏡?她顯得有些差異,而后看到服務(wù)生舉著攝像頭,才恍惚明白,完事又立刻戴上。都說寫作的人喜歡僻靜,她有些慶幸,拿到109,位置較為偏僻,而且就在一層的房間。走進房間,手還停留在門把上,從里邊探出頭去看并沒有人。長長舒了一口氣往里去,環(huán)顧四周,干凈寬敞的房間,三點多鐘陽光懶洋洋地撒在兩張單人床上。她總算可以放下一切包袱,摘下墨色“面具”,直到很晚的時候,才從洗手間門縫里發(fā)散出具有品牌意識的沐浴露香味。

      李勤是酒店專門做糕點的甜品師。無論怎么說,他畢竟是一米八的大高個,每天把力氣消耗在烘焙上,實在不是一個男人應(yīng)該追求的。就像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今后的工作竟然是做這個,而這只是因為余文霜來到這里工作。這幾天,李勤陸續(xù)接到余文霜父親打來的電話,繞來繞去,只想通過李勤這兒問問余文霜元旦回不回家。余文霜恥笑父親肚里的花花腸,即使是當(dāng)李勤面也不會留情面地拆穿自己的父親,他是想問我元旦能帶多少錢回去。余文霜的母親走得早,起初兩年她和父親生活在一個家里。母親剛走那會兒,父親每周給母親燒七,周年時還請了法師回來為母親念經(jīng)超度。第二年因為忘了買紙錢,父親心里愧疚得很??傉f,活著的時候沒能讓母親享到福。然而沒過多久,父親經(jīng)常日落出門,到半夜三更才偷摸開門回家。有一天余文霜坐在堂屋等父親回家,等到天亮了,父親才躡手躡腳進門。她問父親,這是去干什么了?父親覺得也沒必要隱瞞了,索性全盤托出。他跟北村一個寡婦好上了,也不打算結(jié)婚,想就這么好著,做個伴。余文霜要是樂意他就接回來同住,要是不樂意他就兩頭跑,權(quán)當(dāng)鍛煉身體。她對父親心里的算盤很不屑地一陣冷笑,什么做個伴,也不知道該說這老東西是賊心不死,還是色心不改。她想,你愿意接回來就接回來吧,權(quán)當(dāng)雇個人回來替我照顧你。反正我也不打算在這家待了。

      李勤勸慰她別這么胡思亂想,叔這么大年紀了也不容易。夜晚更深露重,后廚不再嘈雜,他想送她回去,余文霜搖頭不肯。她脫下袖套,解開黑色塑料圍裙,捋了捋擋住視線的碎發(fā)。說,你先走吧,我歇會就走。李勤又勸她,明天去跟領(lǐng)導(dǎo)說說,還是回餐廳吧。她好一會兒沒作聲,頭仰靠后墻冰冷的瓷磚,閉了一會兒眼朝他擺擺手,說你回去吧,我一會兒就走。

      第二天培訓(xùn)班正式開班。抹茶拿鐵沒想到開班儀式會這么隆重正式,會場設(shè)立在三樓萬泉廳,這是一個足以容納幾百號人的大廳,平常是可以用于舉行婚宴的宴會廳。而現(xiàn)在容納的應(yīng)該也有上百人的規(guī)格,因為座位排列很清楚,總共有三列培訓(xùn)班,一列青年讀書班,一列高級研修班,還有一列,最靠南邊門的就是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培訓(xùn)班。透過深藍色墨鏡,抹茶拿鐵找到自己的席卡,是在倒數(shù)第四排靠邊第二的位置,她很滿意這個位置,因為不是那么顯眼。她特別注意了前后左右的銘牌,有真名有網(wǎng)名,但她對他們幾乎都不熟,她也希望他們對她也不是那么熟悉。坐到位置上,翻看學(xué)員手冊,在導(dǎo)師名單中她找到了想找到的名字。吳華星。沒錯,是他。

      開班儀式只進行了一個半小時,三個培訓(xùn)班便各歸各位,被分到不同的教室,這樣每個班只剩下三十幾人,大部分人都有要好的伴,可以自由組合座位。她呢,天生的孤僻人,怎么選擇只會靠后選。前座的同學(xué)回頭與她打招呼,她只得笑笑應(yīng)對。一想到要在這種大環(huán)境里朝九晚五待上七八天,她就感到內(nèi)心堵得慌。不過,吳華星,她還是蠻期待見到的,為此等上三五天,還是可以忍耐的。至少,她很早就習(xí)慣了等待的滋味。至于這個吳華星是誰?她為什么期待見到他,這得從好多年前說起,假如用抹茶拿鐵自己的話說,這似乎好像上輩子的事一樣,仿佛不可能再見到,又似乎遲早都會見到。一天課結(jié)束,五點半下課,人人都往餐廳沖。上培訓(xùn)班的好處就是,可以讓平時生活不規(guī)律的作家借這幾天上課時間調(diào)整好作息。但是,她下課是堅決不往餐廳沖的,自助餐對她絲毫沒有吸引力,這大概是因為下午星巴克咖啡已經(jīng)喝得足夠飽了吧。說來也奇怪,自從開始上課,每天下午她的課桌左上角總會放上一杯星巴克咖啡,而且是大杯的那種。有人問她,咦,附近好像沒看到有星巴克門店,你在哪兒買的咖啡?她把杯子蓋掀開一小口,推了推墨鏡簡單回答:中午散步,順道坐地鐵出去買的。自從幾年前喝過不知道是誰留下的半杯冷咖啡,她就一直對抹茶的清香念念不忘。其實也對,沒有一個長期徹夜碼字的人,會有下午不困的道理,咖啡對他們來說是個白天拿來續(xù)命的好東西。她一直在思考,過兩天等到吳華星來講課,她該怎么面對他?要不要主動上前跟他握手打聲招呼,還是他會主動認出她是誰?他會對自己成為一名所謂的作家感到欣喜,或是驚訝嗎?在這之前,她假設(shè)過很多種與他再見的場景,這貌似是最意料之外的一種。

      余文霜還是堅持每晚十點之后來到后廚刷盤子。李勤邊盤點今天沒售完的甜品,邊盯著余文霜的臉看。旁邊一起工作的小伙對李勤癡迷的眼神直發(fā)笑,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天天看都不夠啊!還真別說,余文霜雖然最近天天熬夜刷盤子,但是臉上的氣色卻是越來越紅潤亮澤,一眼看上去兩面臉頰粉撲撲的,靠近一些,還會嗅到淡淡的清香。李勤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面龐羞澀地低語問她,你今天是化了妝嗎?怎么這么好看。被擰開的水龍頭持續(xù)直瀉而下,噼里啪啦砸在白瓷盤上,她壓根聽不清李勤說了什么,只覺他笑得有些怪異。她有些急躁奇怪地皺眉,聲音高過水沖下來的音量對他說,???你說什么?我沒聽清。李勤沒再說更多,只望著她笑笑搖頭。

      他們正準備收拾東西下班,李勤的手機響了。他遞到余文霜面前,給她看一眼,她打算拿過來接,一時又被李勤快速收了回去。他對她做“噓”的手勢:我先接。余文霜用一種既懊惱又厭惡的表情聽著李勤和電話那頭對話,她心想,這真是個麻煩。接電話兩分鐘下來,只聽得李勤態(tài)度溫和地對電話里說:挺好的挺好的,您放心吧。您別著急,回頭把您卡的號碼告訴我,我給您打一些過去……余文霜看出他的表情幾度尷尬,她知道電話那頭說的準沒好事,實在沒法再控制住情緒,從李勤耳朵邊果斷抽出手機,憤怒到無所顧忌對電話那頭臭烘烘地嚷道:你老給人家李勤打電話算怎么回事?跟我要不到錢,都開始伸手向李勤要了!你怎么開得了口?她緊鎖眉頭,滿心的不爽真是不言而喻。電話那頭當(dāng)然也不服輸,以老子的口吻數(shù)落已經(jīng)一年多不回家的余文霜:我怎么開不了口,李勤也不是外人。你在外邊掙了錢快活,就不管不顧你老子的死活了?家,家你不回;電話,電話不接;錢,錢你也不給,你還養(yǎng)不養(yǎng)你老子了?她實在不想再說下去,一提到錢她這老子是永遠掛不了電話的,除非她答應(yīng)給錢。不是沒給過,只不過給了錢他不但開銷了自己的吃喝拉撒,還得管跟他同居寡婦的吃喝拉撒。要真是這樣,她也就認了。最令余文霜憤恨的一點,是他喜歡去賭錢,賭一次輸一次,賭十次輸十次,他是越賭越輸,越輸越想賭,好像就圖個心里快活。開始余文霜也想不明白,后來她一想也對,反正老子賭的是她給的錢,他自己那點低保也夠他存到老了。原本指望找回個寡婦能替她把老子收了,結(jié)果人家兒女一召喚,寡婦二話不說抬腿走人。這不能怪人家,寡婦畢竟不是余文霜她媽,到死都能忍受他的惡習(xí)。

      她老子話沒說完,余文霜瞬間就把電話掐了。不僅如此,也沒經(jīng)過李勤允許,她手指利索地把這串號碼從他手機里拉黑了。李勤一時間雖然被這父女倆搞得很無語,半天才憋出一句,其實沒事,叔就是要點錢,我能給……

      你能給多少?你以為你那點工資能賠得上他欠的賭債?她滿口火氣說著,以后不許你跟他聯(lián)系,他的事跟你扯不上關(guān)系。

      怎么扯不上關(guān)系?以后總歸要成為一家人的。李勤說話聲逐漸變小,害怕余文霜聽見。

      抹茶拿鐵今天換上一套黑色帶豹紋邊的衛(wèi)衣,臉頰雪白粉嫩,兩片嘴唇依然是顏色暗淡的姨媽紅。除了墨鏡之外,她今天還戴了一頂與衛(wèi)衣搭配好的豹紋鴨舌帽,帽舌被壓得很低。她坐在教室最后雙手交叉握緊,握到雙手青筋都已暴露在外。桌角上的咖啡還沒喝一口,就涼得很快。她的眼球在墨鏡內(nèi)焦慮打轉(zhuǎn),最不安分的是她今天的心臟,從坐下那一刻就如鑼鼓喧天般在身體里狂跳不止。是的,她一直期待已久的吳華星,還有幾分鐘就要出現(xiàn)了。

      中午她坐了八九站地鐵去買咖啡,地下的黑暗掃過她憂慮的神情。李勤突然在這個時候打來了電話,告訴她說,他今天感覺有點不太舒服,所以調(diào)成了下午的班,晚上就不能陪你了。他停頓了幾秒,又說了一句,我剛剛經(jīng)過酒店大廳看到一個戴鴨舌帽的女孩,似乎很像是你,就是穿著打扮跟你不是一個風(fēng)格。她握緊手機,眉頭微皺,心頭猛然一緊,結(jié)巴地說,怎……怎么可能是我呢,我這會還沒出門呢。李勤在電話里控制不住咳嗽了一聲,自嘲說,對啊,我想也不可能是你??磥砦医裉煺媸穷^暈眼花了,不僅把你看錯了,還看錯另外一個。她松了口氣問,誰???李勤歇了半晌才出聲,有點像那個衣冠楚楚的禽獸!但是應(yīng)該不可能會是他,沒那么巧的事情。余文霜知道他說的是誰,是他那個快十年沒見面的父親。李勤的父母在十多年前就分開了,他父親當(dāng)年為了奔更好的前程,不惜拋妻棄子一個人去了大城市,李勤懂事開始就暗自發(fā)誓,這輩子絕不認他這個父親。

      很快一個聲音從教室最前方傳來,讓我們歡迎吳華星教授為大家授課。隨之,周圍掌聲四起。沒有人注意到此刻那副墨鏡后面,一汪泉水正在沸騰。那一下午的課,是她這幾天以來聽得最入神的課,換句話來說,這是她回憶最入神的一下午。

      那年,她還是扎著兩束烏黑羊角辮的時候,有一天上課鈴打了許久,教室里鴉雀無聲,只有她在教室門外徘徊,因為和家里發(fā)生了矛盾,挨了父親的打,以至于上課遲到。她不敢走到教室門口喊報告,卻又沒地方可以去,只能可憐兮兮蹲在窗戶下面等待老師下課。這時候隔壁班的青年老師吳華星正巧經(jīng)過,看到這么一個小女孩蹲在那里,以為是犯了錯,被老師攆出來罰站。她眼睛紅紅地對他說,我遲到了,不敢喊報告進班,害怕老師批評我。吳華星說,你這樣曠課就不怕老師批評你了?他問她叫什么名字?她說叫余文霜。他想起這個名字好像最近在哪兒才聽過,這下讓他原本嚴肅的臉變得溫和了一些,他把她帶回辦公室。她站在辦公桌前不敢動彈,也不知道怎么就跟著他來了辦公室,但是學(xué)校老師的話,她總不敢不聽。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叫她搬過來坐下。接著從一摞作業(yè)本里翻出一本作文本,她認得很清楚,那是她上周交的作文本。他翻開本子,遞到她面前,突然展開笑顏說:你的作文寫得不錯,你們語文老師給我看了,我正準備拿到我們班上去借鑒一下。然后他問,你今天是怎么了?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在一段黃昏下,他們交往多了一些。他覺得,十五六歲的孩子作文里能寫出一些有關(guān)哲理的東西是不簡單的,一個人的悟性如果能體現(xiàn)在她的文字語言里,那必然是不可多得的。吳華星對她的態(tài)度越發(fā)親切溫柔,似乎已經(jīng)超出了對他自己班學(xué)生的關(guān)懷。放學(xué)路上,吳華星推著自行車,余文霜小心翼翼地走在他身邊。她會問吳華星,老師,您覺得我以后能考上大學(xué)嗎?他特別篤定地回答她,能啊!你怎么會考不上大學(xué)呢?如果你以后成為一名作家就更好了。她放慢腳步害羞地笑了笑,小聲呢喃著,我要是在您的課堂上就好了。十幾年前,她感覺前方就像背后的黃昏一樣充滿無限希望。她的臉又一次被照得通紅。

      她坐在最后一排,望著吳華星在講臺后面講解分析歐亨利的《最后一片葉子》,說這是圓形寫作手法。她悄聲拿起桌角上冷掉的咖啡,想他說得沒錯,萬物其實都是圓形的輪回。然而,她那年終究沒能考上大學(xué)。人生往往總是禍不單行的,她沒考上大學(xué),除了她自己,家里并不覺得可惜。將來出去打工是父親早就給她定好的命運,用她父親的話說,你就這命,考大學(xué),還想當(dāng)作家,你數(shù)數(shù)腳趾頭也明白是癡人說夢。母親去世后,余文霜大笑父親還知道癡人說夢這么文雅的詞。余文霜說,她未必是癡人,可父親必然是做夢。

      她和吳華星最后一次見面是在畢業(yè)典禮上,她坐在禮堂最后一排,吳華星發(fā)言結(jié)束后,繞場半圈坐到她旁邊。真的就這么放棄了?他問。她眼神發(fā)癡,不一會兒淚眼婆娑。他把手謹小慎微一點點移到她的手背上,不到一刻工夫,余文霜冰涼涼的眼淚一滴滴落到了吳華星的手背。

      此刻,她正癡癡望著吳華星在僅離自己一米講臺上侃侃而談。他老了,眼袋下垂了,應(yīng)該也有些許白發(fā)。一陣熱烈答謝掌聲后,前面的那些人稀疏散去。她緩緩起身,桌角上留下大半杯沒喝完的咖啡。她取下鴨舌帽,摘下墨鏡,靜靜悄悄邁出莊重的步伐,向低頭收拾講義的吳華星走去。他恍惚抬頭注意到她豹紋邊的衛(wèi)衣,她終于與他四目相對,一雙熱淚眼看就要溢出。

      這時,外面一陣推車閑雜聲逐步逼近,李勤和一起打掃教室的服務(wù)生說笑著走了進來。忽然之間,他們幾人面面相覷,李勤睜大眼睛吃驚不已叫道:文霜?另一邊吳華星喜出望外脫口而出: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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