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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桃

      2022-08-24 13:43:29楚阿房
      花火彩版B 2022年6期
      關(guān)鍵詞:楚國將軍公主

      楚阿房

      我在漓國做質(zhì)子的第三個年頭,成條頤奉旨歸京。

      傳旨的大監(jiān)來到將軍府時,我正親自收拾成條頤的房間,素色的帷幔,暖色的被褥,他的喜好我記得甚為清楚。

      “圣旨到?!?/p>

      我以為是關(guān)于他的消息,心里頓時忐忑不安,迅速出門跪了下去,卻在俯首的前一秒看到了與大監(jiān)同來的成條頤。

      他一身戎裝未卸,一手摁著腰間佩劍,行至我身邊,轉(zhuǎn)身單膝跪地。

      “有桃公主秀外慧中,賢德良善,為兩國和平,自愿長居漓國,貢獻頗多,即日起,準其三個月后返回楚國,欽此?!贝蟊O(jiān)拖著尖細的嗓音收了尾,示意我接旨,“恭喜公主,賀喜公主?!?/p>

      我茫然地抬起頭來,目光從大監(jiān)手上移至一旁的成條頤身上,問道:“我回楚國,那成將軍呢?”世人皆知,我這個楚國公主之所以會留在漓國為質(zhì),為的就是他成條頤。

      大監(jiān)笑道:“將軍……另有安排?!狈置魇且桓狈笱艿目谖恰?/p>

      “什么安排?”我只盯著成條頤,執(zhí)著地問。

      大監(jiān)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片刻的靜默后,成條頤依舊保持著筆挺跪地的姿態(tài),未曾看我一眼,緩緩道:“留在帝京,護佑圣上的安危。”

      我在帝京時,他在千里之外的邊關(guān),如今,他回了帝京,卻要我遠赴萬里之遙的楚地,總之就是要與我生離了??尚ξ覟榱怂簧砹粼诶靽d,甫一重逢他便要趕我走。

      我心里涌起一股澀意,又夾雜著絲絲惱怒,隨后,我忍著眼眶驟起的酸脹,起身頭也不回地躲進房間,強硬地抗了旨。

      不知過了多久,門扉“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成條頤拿著圣旨走了進來,他在房中掃視一番,徑直走到床側(cè),蹲到蜷縮在角落里的我身邊,強硬地將圣旨塞進我手中。

      而我,像摸到燙手山芋一樣將圣旨丟出去的瞬間,抬首望著他,語氣堅定地質(zhì)問道:“你要造反對不對?”

      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大將軍成條頤居功自傲,功高震主,在滿朝文武的聯(lián)名彈劾之下,被陛下加急召了回來,這是坊間都知曉的傳言,如今,全城百姓都在討論成將軍這個末路英雄的結(jié)局。

      自投羅網(wǎng)還是背水一戰(zhàn)?任誰都不信他會甘愿任人宰割,我也一樣。

      我淚流滿面地道:“你是怕我受牽連,對嗎?我不走,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蔽业攘怂@么久,不是為了看他送死,更不是為了全身而退,可我對他的情意,他仿佛始終不能明白。

      成條頤清俊的臉上眉眼深邃,布滿老繭的大手扶住我的雙肩,他望著我沉聲道:“有桃,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除了死,就只剩造反這一條路了?”

      我被他的氣勢震懾住,呆呆地聽他繼續(xù)道:“可陛下召我回來并非因為天子之怒,而是因為……萱柔公主?!?/p>

      我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心里涌起一陣不安。

      他松開我,轉(zhuǎn)身走開幾步,頗為不忍地道:“萱柔公主心儀我,賜婚圣旨已經(jīng)下了?!?/p>

      仿佛有驚雷憑空炸響,震得我頭腦一片空白,良久,我踉蹌起身,怔怔地問:“萱柔心儀你?什么時候的事?”

      “一月前她去游山玩水,途經(jīng)邊關(guān)……”成條頤的話音低了下去,他欲言又止地回望著我。

      “那你呢?”我喃喃道,“成條頤,你也……”

      “有桃,”大約是不想挑起這份糾纏,我還未說完,他便沉聲打斷我,“你難道還不明白,陛下是不會讓我做楚國駙馬的?!彼麌@了一口氣,?“你我總歸不能在一起,你又何必如此執(zhí)著,讓誰都不好過?”他像是下定決心要將話說開一般,蹙眉望著我,語氣中有著深深的無奈。

      “所以,你是來替你的未婚妻掃除障礙的?”我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中的深意,愣愣地垂下眸子,像問他,又像自言自語,如今,覺得我礙眼的,除了萱柔公主,還能有誰?

      成條頤有些不知該說什么,他沉默許久,才緩緩道:“有桃,你當(dāng)初不就是希望我活著嗎?我一直在如你所愿,不好嗎?”

      他抬步走了出去,我恍然明白過來,原來他竟一直在怨我,怨我的自以為是,就如我今日怨他的自作主張一樣。

      三年前,如今的漓國天子舉兵逼宮,順利登基,作為前朝重臣的成條頤本該一死,是我以楚國公主的身份救了他。

      當(dāng)時,漓國北方邊關(guān)暴亂,我一紙書信寫給我那楚皇哥哥,得了他不會趁機進犯漓國南部的承諾,并甘居在此為質(zhì),才使當(dāng)今天子可以一心平定邊關(guān),而不必心存南北夾擊的擔(dān)憂。

      自那時起,成條頤的眉心便再未舒展開來。

      我腦中不禁浮現(xiàn)出他緊蹙的眉心,又乍然想起初見時他明朗燦爛的笑顏。

      我第一次見成條頤,是在楚漓兩國的交界之地。

      當(dāng)時,東齊兵犯楚國,我那暮年的父皇卑微求和,要送一位公主前去和親,不偏不倚,選中了生在冷宮之中且自幼不受寵的我。

      和親前一晚,哥哥深夜跳入我房中,讓我逃出楚國,前往楚漓接壤之處的法司門分司,那里的法司門人皆為女子,我若入得法司門,就會平安無事。他說,他不要我做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犧牲品,更不要楚國去卑微和親,他說只有我逃了,楚國才不得不迎敵。

      我聽從了他的安排,深夜?jié)撎?,而后在楚漓交界處遇到了土匪,同行的護衛(wèi)因拼死保護我盡皆殞命,而拼命逃跑的我遇到了騎馬而來的成條頤。

      他一身鎧甲,帶著一隊騎兵巡邏至此,身手利落地廝殺一番,將那些賊人殺得四處逃竄,待手下追著窮寇而去時,他拎著劍朝我走過來。

      “姑娘,沒事了,這些土匪被清剿多次都沒殺盡,這次他們不會再走運了。”

      彼時,我頭巾裹面,雙手抱膝蹲在地上,聞言緩緩抬起頭來,看到方才大殺四方的男子此刻眉目如畫,醞滿了春風(fēng)般的柔和。

      他復(fù)問:“你去何處?在下送你吧?!闭Z罷他又自覺唐突,解釋道,“在下是南地軍中的少將成條頤,此處歸我管,所以,保護姑娘的安全是在下的職責(zé)?!?/p>

      我愣怔許久,方才起身,小心翼翼地道:“法司門。”

      他輕輕“哦”了一聲:“姑娘可會騎馬?”

      我拘謹?shù)負u了搖頭。

      他狀似為難地左右看了看,打定主意道:“你看這樣可好?你上馬,”他蹲下身來當(dāng)馬凳,輔助我上馬之后,起身去牽著馬,“在下就這樣牽著,既不違背禮法辱沒姑娘清白,又能護佑你的安危?!?/p>

      我緊緊攥著韁繩,總是不能心安。

      我的母妃在我哥哥五歲時懷上了我,那一年,她被前朝黨爭波及入了冷宮,在冷宮之中生下我后郁郁而終。相較于我那熟讀圣賢書的哥哥,失去靠山的我雖貴為公主,卻被人肆意欺辱,自幼見慣了后宮的沉浮與骯臟,遍嘗人情冷暖,第一次被人如此相待,恍惚之余總是不敢輕信。

      他將我?guī)У椒ㄋ旧介T前,彬彬有禮地道:“姑娘請便,在下告辭。”

      我望著他騎馬而去的身影,良久方才回神,這世上竟真有如此磊落的人?

      我愣愣地轉(zhuǎn)身行至法司門門邊,腦海中無端浮現(xiàn)出只見過一面的那張臉,響起他說的那句“在下是南地軍中的少將成條頤”,舉起來正要敲門的手定在了半空。

      而后,我做了此生最大膽的一個決定,我掏出哥哥寫給二法司的信,迎著山風(fēng)將它撕了個粉碎。

      我不希望今生為了茍活偏安于此,不想一世都身不由己,我好不容易逃出楚國皇宮,我想隱姓埋名,從此為自己活一次。

      可惜那時年少,我尚未看透,這世上的身不由己太多太多,我有,成條頤也有。

      我以為再見成條頤會很難,不料竟那般簡單。

      我去了南地城中,才知成條頤其人赫赫有名,傳言,他與老將軍不睦,但凡老將軍的安排,他都要故意忤逆,老將軍重文,他偏不讀書。老將軍用各種板子藤條也沒能讓他屈服,便改變策略,想要假手于人,招些穩(wěn)妥的婢女好好督促他。

      而我自幼長在宮中,早就練就了一副波瀾不驚的穩(wěn)妥相。

      我換了一身麻衣,以一身低調(diào)的裝扮順利進入了將軍府。

      我謹遵老將軍的囑咐,兢兢業(yè)業(yè)地盯著成條頤讀書,第一日便拿出了手段,跟他約法三章。

      “少將軍,奴婢是新來督促您功課的,今日我們且講清了:第一,夫子授課時您不能睡覺,睡了中午就不能吃飯;第二,您不能逃課,您武功高強,若是飛身出墻,奴婢肯定追不上,但您跑得了一時,跑不了一世,只要您跑了一次,我就將自己綁在您的腰上,讓您下次一定飛不起來;第三,當(dāng)日的功課您就要當(dāng)日完成,哪怕秉燭夜讀,奴婢會把蠟燭備齊?!蔽业痛怪垌?,一口氣將這些話說出來。

      上一秒還睡眼惺忪的成條頤聽完已是目瞪口呆,他不可思議地咂咂嘴:“我爹這是給我找的婢女還是姑奶奶?”

      我不動聲色,心中卻總覺得眼前的成條頤和救我的那個謙謙君子判若兩人。他寧愿白天不吃飯,晚上跟我耗,也不肯乖乖讀書。

      可惜,我在楚宮時見過的宮廷磨人手段總能讓我變著花樣對付他,他不肯聽,我就將夫子講授的內(nèi)容背下來,跟在他身后一遍一遍地背給他聽。

      起初,成條頤還可以視而不見,慢慢地,他就坐不住了。那日,他擺出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打斷了我:“老將軍給了你多少月銀,能讓你如此賣命?”

      我從善如流地回道:“職責(zé)所在,與錢無關(guān)?!?/p>

      他喝了一口茶,十分不以為然:“他就會拿錢收買人,說吧,他給你多少月銀,我出雙倍,啊不,三倍?!?/p>

      我不為所動:“少將軍莫要給奴婢挖坑,奴婢這廂收了您的錢,你轉(zhuǎn)頭匯報給老將軍,奴婢只怕飯碗不保?!?/p>

      “噗……”成條頤一口茶噴出老遠,他驚嘆于我的油鹽不進,最后破罐子破摔,顫抖著手指著我,“好樣的啊,既如此,你我也算談崩了,本將軍也不必再手下留情,你再怎么恪盡職守也得拿效果說話吧,待他考我,我就一問三不知,屆時看你還如何在將軍府立足。”

      這樣的他像極了與父母較勁的蓬頭稚子。

      我湊到他耳邊,恭恭敬敬地道:“所以,少將軍并非不會,只是假裝不會,對嗎?”那日,他送我去法司門恪守禮法,任誰見了也不會說他只是個武夫,他將將軍府乃至南地軍中的名聲都維護得極好,只是在讀書一事上不成材,只是因為這學(xué)問是老將軍在意的。

      我盯著他倏忽望過來的眸子,又補了一句:“所以,少將軍只是在跟老將軍斗氣,對嗎?”

      他的眸子沉靜下來,就那樣望著我。

      我垂下眼瞼的瞬間,他突然問了一句:“我可曾見過你?”

      我退后一步:“不曾。”

      那一日,成條頤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而我未再阻攔。他傍晚歸來時,我在他房中擺好了飯菜,足足備了三大壇酒。

      他推開門就愣住了。

      我邊倒酒邊道:“少將軍快進來坐,你放心,在家里喝些酒不為過,就算傳出去也沒什么?!彼@樣一個人,明明十分在意父親的看法,卻又倔強地與之對抗,明明在外面做得樣樣都好,卻仍要守著最后的底線給父親來個不痛快。

      他有故事。

      成條頤怔怔地走進來,頎長的身姿擋住了燭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問:“這是何意?”他的態(tài)度和緩了許多,已不復(fù)白日里的跋扈。

      “有問題就要解決,而不是賭氣。”他此刻要的大約不是婢女,我便自顧自坐了下去,“你若是對老將軍有什么不滿,可以告訴他,或者喝喝酒解悶,不必時時郁結(jié)在心,今日便先喝喝酒吧。”

      他的目光晦暗不明,將我打量一番,他終是坐了下去,猶豫著接過我遞過去的酒,喝下了第一杯。

      有第一杯,就有第二杯,有第二杯,還怕他不醉嗎?

      果然,成條頤一杯接一杯地喝,話便多了起來。他說起他的父親是當(dāng)今天子的國丈,為了天子親守這南地的國門,他父親仗義英勇,可就是愧對了他母親。

      那時,他們奉皇命從帝京舉家遷來南地,母親因水土不服染了病,父親卻因戰(zhàn)事而倏忽了她,甚至連她最后一面也沒來得及見。

      成條頤漸漸有些哽咽,他說:“其他的我都不在意,可他明明已經(jīng)歸來,卻不能將軍中事務(wù)放一放,先回府來見她。我至今猶記得那日母親的眼神,從灼灼的等待到最后的平靜放棄,她始終沒有等到他?!?/p>

      他當(dāng)時年幼,尚不知家國的分量,然而,盡管日后他知曉了當(dāng)時軍心不穩(wěn),戰(zhàn)況復(fù)雜,仍然無法原諒父親當(dāng)初的絕情,只因?qū)Ψ叫陌怖淼茫B一絲愧疚也未曾表露。

      成條頤將經(jīng)年的心結(jié)吐露出來,趁著酒勁早已泣不成聲。

      就在這時,屏風(fēng)后走出一個人來,他側(cè)首望去,一時間愣住了,他們四目相對,頗為相似的眸子沉靜如水,又分明蘊藏了萬千波瀾。

      那是……成老將軍。

      房間里一時安靜下來,我適時退出去,替他們父子掩住了房門。

      解鈴還須系鈴人,從來都不會錯。

      那一晚,我不知他們說了什么,只是自那之后,成條頤勤勉好學(xué),成了名副其實的文武全才,而我在成府的地位陡升,成條頤再見到我時,眸中多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那晚,他問我:“如今,你的月銀漲了好幾倍,也不缺錢了,我?guī)闳ス涔溥@南地城的夜市,聽聽小曲吧?!?/p>

      我欣然點頭。

      那是我第一次如尋常百姓一般走在琳瑯滿目的街市上,看見什么都覺得稀罕。

      成條頤慷慨極了,給我買了一堆小玩意,在闌珊的燈火中有些寵溺地道:“這下你不怕是套了?”

      我開心地搖頭:“成少將軍有仇必報我信,恩將仇報我絕對不信?!?/p>

      他笑望著我,忽然握住了我的手,道:“那日,我父親拿出母親寫給他的親筆信,她說她會等他,卻不要因此成為他的負累,她要他時時以大局為重,母親從來都是最懂父親的人,而她不要父親傷心,他便將她放在心里,小心呵護?!?/p>

      “有桃,”他停下腳步,眉目溫和地看著我,“我此生也想如父親一般,遇見一個懂我之人,攜手一世?!?/p>

      他那晚說想同我攜手一世,我望著他眸中的燈火,只覺心跳得極快,臉頰滾燙滾燙的,我赧然地別過臉去,未曾告訴他,其實從初見起,我就想同他攜手一世。

      被迫接了圣旨,我被關(guān)了兩日,終于緩過勁來,梳洗裝扮,進宮去謝恩。

      陛下在御花園接見了我,拜別他后,我一路往回走,驀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成條頤手持木劍,神色溫柔地教萱柔公主練劍,一招一式,極為認真。

      大監(jiān)見我發(fā)愣,笑著提醒我:“公主府還未落成,將軍這才時常入宮來看望公主,待公主府一落成,他們二人……”

      他們二人成婚,便可時時待在一處了。

      成條頤極少回府,我以為他在日夜籌謀什么,原來是在談情說愛啊。

      沒等大監(jiān)說完,我轉(zhuǎn)身便走。

      他們都不知道,成條頤與我情深義重之時,也是日日練劍的。

      那時,他與成老將軍打開了心結(jié),父子情深。

      恰逢二法司開壇為天下英才講授圣賢之道,成條頤奉父命前往修習(xí),我為伴讀。

      不必再督促成條頤,我暴露了本性,每日在一旁昏昏欲睡,不過幾日,他看我便不順眼了。

      “有桃?”那日晚飯后,他意味深長地喚我,“你整日游手好閑,不覺得心中有愧嗎?”

      我將他的話思索了一番,道:“我沒游手好閑啊,今日還洗了你的長衫和馬甲?!?/p>

      成條頤搖頭:“不做自己該做的,就是游手好閑?!?/p>

      我一頭霧水,問他我該做什么。

      他將我拽了起來,兩手從我肩頭到胳膊一通捏下來,邊捏邊道:“本將軍想了想,你以后若是想做將軍夫人呢,是該會些武功,若是遇到宵小之輩,就直接動手,少拖我些后腿;若是想做將軍夫人呢,還是該會些武功,管家之時也能耍些威風(fēng)?!?/p>

      我“撲哧”一笑:“怎么都是將軍夫人?”

      “因為別無選擇。”他不由分說地拽著我出門,“你的根骨還算不錯,今晚就開始吧?!?/p>

      就這般,我被他趕鴨子上架,從馬步開始,一點一點地習(xí)起武來?,F(xiàn)在想來,在法司門閉關(guān)修習(xí)那些時日,是我與成條頤最開心的日子。

      白日,他念書;晚上,我習(xí)武。在蒼穹繁星之下,他一招一式地教我比畫,我被他攬在懷中,感覺到他的溫度和呼吸,心里是從未有過的滿足和感激。

      他還向我描繪未來,老將軍老了,他成了將軍,守護南地邊關(guān)安危,而我,給他生了孩子,孩子在將軍府拽老將軍的胡子……那時的我一直堅定地認為,成條頤是上天派來彌補我幼年辛酸的禮物。

      直到一封家書打破了這份平靜。

      他被二法司喚走,回來時,步伐沉重,一步一步,仿佛異常艱難,我看到他緊握成拳的手青筋暴起,離去時歡喜的面容已覆上寒霜。

      我擔(dān)憂地望著他,他徑直走到我跟前,開口時聲音喑?。骸坝刑遥腋赣H……死了……”

      我一驚,頓時如遭雷擊:“怎么會?”一個叛逆的少年方才決定孝順至親,轉(zhuǎn)瞬親人便不在了,這份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哀傷須臾間便將他擊得形容憔悴。

      我想去拉他的手,他又突然問了一句:“有桃,你真的是楚國公主?”

      楚國的琛言公主,閨中乳名喚作有桃,極少有人知曉。

      一瞬間,我怔在了那里,直覺告訴我,老將軍的死與我有關(guān)。

      我張了張嘴,想說自己不是,卻發(fā)不出聲音。我的哥哥當(dāng)日瞞天過海,放了一把火用一具尸體偽造了我已葬身火海的假象,這樣,楚國皇室要么迎戰(zhàn),要么另派公主前去和親,但這一切都與我無關(guān)了。

      可前提是我遁入了法司門,從此銷聲匿跡??晌夷??我不僅愛上了漓國的少將軍,還明目張膽地跟他同游南地城。

      因此,我承不承認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心人利用了我的身份。

      他將握在手中已成一團的書信攤開在我面前,原來,當(dāng)時尚未登基的前朝太子被人構(gòu)陷罪名,軟禁在了京郊別院,而成老將軍作為他的靠山,手握兵權(quán),自然亦被人盯上,可老將軍忠君愛國、清正廉明,實在沒什么把柄,直到有人在南地看到楚國公主與其子同行……

      通敵叛國的罪名扣下來,老將軍只得以死明志。這幾個月來,南地城被流言蜚語帶來的腥風(fēng)血雨撞擊得千瘡百孔。

      我顫抖著,不敢去看他,那一刻,我感受到我與他之間漸近的距離一瞬便遠了。

      我和成條頤快馬回到將軍府,入目皆是縞素。

      他在靈堂前跪了三日,我就在靈堂外站了三日。

      葬禮辦完那日,有楚國之人登門拜訪。那人一見我便跪了下去,掏出我哥哥的信物,道:“臣奉命來接公主回國?!?/p>

      原來,我離開楚國之后,楚皇又另派了女子前去和親,結(jié)果不到兩個月,東齊便毀約侵犯,是我的哥哥請命出征平定了這場戰(zhàn)事,而年事已高的父皇因著這場兵戈一病不起,下令退位,我那手握兵權(quán)的哥哥在滿朝文武的擁戴下登基為帝。

      那是成條頤第一次趕我走,他淡淡地道:“有桃,回去吧?!?/p>

      我不知在法司門這幾個月,這世間發(fā)生了多少天翻地覆的變化,我只知道我這一走,便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盯著他眼窩發(fā)青的雙眸,倔強地搖頭。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輕聲道:“我父親在信上說了,錯不在你,你只是被人利用,他們的目標(biāo)是他的兵權(quán)。他還說,要我務(wù)必保護好你,以免引起楚漓之亂……”他的父親至死仍教導(dǎo)他以國為重。

      “那你呢,成條頤?你是怨我的,對不對?”多日的隱忍化作淚水奪眶而出,我擦了一把眼淚,憤恨地道,“我不會走,也不能走,我不能白白被人利用,我要留下來為老將軍報仇。”

      他深深地望著我,終究未再說話。

      我自然明白,敵人不會輕易罷手,我要做的是讓自己變得強大。后來,成條頤收到了子承父爵的圣旨,成了南地的大將軍,他開始變得很忙,而我則瘋狂練劍。這三年來,我們默契地對老將軍之事閉口不談,默契地朝著同一個目標(biāo)奮進---救出太子,背水一戰(zhàn)。

      后來,天子暴斃,成條頤迅速做了調(diào)整,這三年來他韜光養(yǎng)晦、蟄伏以待,暗中與太子聯(lián)絡(luò)籌謀,只待時機成熟。準備率軍入京的前一晚,他又帶我去逛了南地城。

      他不聲不響地拉住了我的手,掌心的溫度傳來,很像初次共游那晚,那次他還對我表明了心跡。這次,他說:“有桃,陪我好好看看南地城,也許這是最后一次了?!?/p>

      我抓緊了他的手,堅定地跟在他身后。

      他帶我逛遍了南地城,吃的玩的買了許多,最后逛到盡頭,他趁我不備,一個手刀劈暈了我。

      暈倒之前,我仿佛看到了他哀傷的眼神,像下了生離死別的決心。

      他說:“有桃,乖乖回楚國去?!?/p>

      我在半路打暈了護送我的人,折身返回,裝成兵士混在軍中跟著成條頤到了帝京。那是我習(xí)武以來第一次殺人,他在前面浴血奮戰(zhàn),我在他身后奮力廝殺,他是為血仇,而我,只為了他。

      那時,在生死之間,我抱著赴湯蹈火的必死之心,恍然覺得我與他又回到了相約執(zhí)手之時,他說我懂他,要與我一世不離。

      他將我從軍中揪出來那日,恰逢新帝巡視軍營,他將我提溜到天子面前,拱手笑道:“這便是我同陛下說過的楚國公主?!彼龆鴨蜗ス虻兀皯┱埍菹陆抵?,準許臣求娶楚國公主?!?/p>

      我受寵若驚,呆呆地望著他。

      他眼里氤氳著水汽,像是對天子,又像是對我說:“我愛過她,也怨過她,甚至我只要一看見她便會想起父親之死,可臣率軍趕來帝京之時,她與臣同生共死,對臣不離不棄,在那一刻,臣不恨她了,臣甚至想,若是有命報了仇還能不死的話,臣只想有她在身邊?!?/p>

      他動情地訴說著,皇帝聽得哈哈大笑,當(dāng)即準許。

      而我,堅持了那么久,終于在這一刻得償所愿。

      我跟他回了帝京的新府邸,開始專注于嫁衣的樣式。他告訴我,新帝登基不久,皇位不穩(wěn),等天下太平了,就娶我過門。

      可這天下卻越發(fā)不太平,新帝性情殘暴,僅僅幾個月時間就失去民心,天下兵馬轉(zhuǎn)而擁戴如今的天子,兵不血刃地讓這天下易了主。

      當(dāng)時,滿朝文武只有成條頤不肯做貳臣,我看著形單影只的他還要拼死一搏,明知他不愿茍活,仍舊自作主張救了他一命。

      我去天牢接他時,他看著我的眼神已然陌生了許多,他冷聲道:“你該不會以為自己有能耐將我?guī)Щ爻???/p>

      他那次是真的恨極了我,他恨我未曾讓他大丈夫一展報復(fù)死得其所,恨我貪生怕死、自作主張??墒俏也换?,我反問道:“為何要做無畏的犧牲?”

      成條頤悲憤地道:“你不懂,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當(dāng)初沒有保護好父親,如今……”如今,也沒有護住他的天子外甥。

      “是你不懂!”我哭著道,“成條頤,老將軍是為了家國而亡,他雖死猶生,你忘了他是如何教導(dǎo)你的嗎?你現(xiàn)在死了又如何?天下人只會說暴君的幫兇罪有應(yīng)得了,你拿什么臉面去見老將軍?”

      當(dāng)初,我希望成條頤愛我,如今,我卻只希望他活著,哪怕他會離開我。

      果然,他出獄后便重入行伍參軍,去了邊關(guān)尋找自身價值,從一個無名小卒重新做到了大將軍。

      他選擇離我遠遠的,我明白那是無聲的怨懟,而我以質(zhì)子之名留在漓國帝京,總盼著有朝一日他還會回來,有朝一日他能打開心結(jié),放下痛苦。

      如今,他真的回來了,卻是來同我告別的。

      我相信成條頤為了承父遺志甘愿茍活,卻不信他會為了活命去娶漓國公主。

      他從來都不是貪生怕死、貪慕榮華之輩。

      我做質(zhì)子這些年也并非全無作為,我培養(yǎng)了自己的眼線與死士,據(jù)眼線來報,成條頤和陛下各懷心思,一個準備在大婚之日起兵造反,一個準備在大婚之日除掉這個不受掌控的將軍。無論哪一個,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都是要和成條頤在一起的。

      成條頤和萱柔大婚當(dāng)晚,我?guī)е槐娝朗恳固焦鞲?,若傳聞被證實,便準備在合適的時機對成條頤出手相助。

      果然,本該喜樂喧天的公主府一派靜謐,隱隱有血腥味傳來,我心里一慌,想躍上墻去探一探,卻乍然發(fā)現(xiàn)周圍藏匿了許多隱衛(wèi)。

      不知誰喊了一聲:“有同黨!”

      下一刻,一眾影衛(wèi)沖殺了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成條頤從墻內(nèi)一躍而出,手持利劍精準地刺入了我胸口,我盯著他銳利的眸光,有一瞬的失神。

      他一把拽下我蒙面的黑巾,棕黑的瞳孔驟然一縮:“有桃!”他眸中乍然溢出一抹哀痛欲絕的神色,不可思議地顫聲道,“怎么是你?”

      那一刻,我才知曉,既不是陛下要殺成條頤,也不是成條頤要造反,而是陛下與成條頤聯(lián)手做局,引出藏在朝中的不軌之臣。

      成條頤以功高震主之名歸來,整個天下都覺得他意圖謀逆,他便將計就計,果真引出了心存不軌之人,對方想要拉攏他聯(lián)手造反,他假意與他們合謀,要在和萱柔的大婚典禮上刺殺皇帝,實則是將他們引入典禮之上,一舉拿下。

      他所做的這些,都是為了讓我死心,回楚國去,好好生活。他沒想到,我會誤入這個局,被當(dāng)成了叛賊一黨。

      人人都說他除了造反就剩死路一條了,可他沒選擇造反,也沒選擇死,他選了第三種,不計后果地與陛下合謀,只為換取我余生安穩(wěn),初回帝京他就請陛下下了讓我返回楚國的圣旨,他們相約三月為期,清除叛賊。

      我嘴角溢出了鮮血,淚落了滿臉,我伸手輕撫他的臉:“為何不告訴我?怕我不走嗎?”

      他哭著搖頭:“有桃,我?guī)闳フ掖蠓??!?/p>

      他抱著我跑了起來,在靜謐的長街上,他一刻不停地跟我說話,他說:“假的,都是假的,我根本就不喜歡什么萱柔。有桃,只有你是真的?!?/p>

      他說,他這些年出生入死,一個決策關(guān)乎萬千兵士的生死,那一刻,他方才體會到我當(dāng)初的殫精竭慮,原來,一個看似簡單的決定背負了那樣多。

      他說,他不懼死,卻放不下一個人;他說,回楚國是他能給我的最好的結(jié)局。

      造化將我與他阻隔在命運的兩端,他為了我選擇誓死籌謀,就如我當(dāng)初為了他選擇偷生一樣,我們大約只能以這種方式相愛了。

      意識逐漸渙散,我用盡最后的力氣抬起手臂抱緊了他,又在下一秒倏然垂落。

      那一刻,是我這半世鮮少有過的心滿意足,因為我確定,他愛我。

      (編輯:八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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