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 萍

最近班里掀起了讀沈石溪動物小說的熱潮，《斑羚飛渡》《最后一頭戰(zhàn)象》《紅奶羊》《第七條獵狗》……閱讀交流課上，學生們聊得熱火朝天，他們一致向我推薦了《狼王夢》。于是，利用課余時間，我也捧起了這本書。

《狼王夢》講述的是失去伴侶黑桑的母狼紫嵐在與獵狗廝殺周旋的絕境中艱難地產(chǎn)下了五只小狼崽，四兒一女，其中一只在出生之夜就被寒冷掠去了生命，余下的四只狼崽在母狼的嚴酷教育下開啟了沖刺狼王的夢想之路。讀完后，合上書本，我陷入了沉思：作為教育工作者，我覺得這更是一本能引發(fā)我們思考家庭教育和孩子成長的教育類書籍。

“急功近利”的母愛

毋庸置疑，紫嵐的確是一位偉大的母親。她把一生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了子女。在分娩時，她和大白狗殊死搏斗、苦苦周旋，為了保住孩子的性命自己差點送命。最后，在不被女兒媚媚理解的情況下，為了給狼孫掃除危險用盡最后一絲氣力，與老雕同歸于盡。

但是她的愛又是畸形的，這種急功近利的愛甚至葬送了孩子們的性命。

在狼王培養(yǎng)計劃中，紫嵐首先看中的是一只全身烏黑、和死去的黑桑極其相似的小狼崽黑仔。她決心要把黑仔培養(yǎng)成狼王。于是，她極力偏袒這只小狼：讓他占最大的乳房，吃最好的食物。當看著黑仔欺負兄弟時，紫嵐非但不阻止，反而認為這就是強者該有的霸道。甚至當黑仔吃奶時沒像其他狼崽一樣把母親的乳頭抓得受傷，她都要把黑仔狠狠地教訓一頓，活生生地把黑仔最后一點溫柔去除，變得冷血。在紫嵐的培養(yǎng)下，黑仔正朝著紫嵐所期望的方向成長起來：冷血、孤僻、無所畏懼……有一次，紫嵐外出覓食時，年幼的黑仔跑出洞外，以致沒有防御能力的生命暴露在天敵的視線內(nèi)。因為有驚無險，紫嵐不忍批評，甚至認為從培養(yǎng)未來狼王的角度看，對黑仔所表現(xiàn)出來的超級膽量，還應(yīng)該放縱和鼓勵。但可惜的是，黑仔無所畏懼，對危險缺乏可預見性，這位被母親畸形教育所培養(yǎng)出來的未來狼王，最終沒能逃脫金鷹的魔爪。紫嵐培養(yǎng)的第一只超狼就這樣消失了。紫嵐怪自己培養(yǎng)未來狼王的愿望太急切了，讓黑仔過早地跨出洞穴走進嚴酷的叢林。也許這正是命運對自己野心的一種懲罰。

想想我們的生活中，有多少心急的母親，為了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不尊重孩子的年齡特點和生長發(fā)育特點，對孩子過度教育，看似領(lǐng)先，卻后患無窮。

二年級時，我班轉(zhuǎn)來一個小女生，她是學校一位新來老師的女兒。小姑娘干凈利落的短發(fā)，清澈的眼睛，很是單純可愛。在慢慢的相處中，我發(fā)現(xiàn)小姑娘聰明機靈，思維敏捷，但書寫速度特別慢，考試時她的試卷經(jīng)常完成不了。后來在填寫學生檔案時，才發(fā)現(xiàn)小姑娘比同班足齡同學小了近一歲半。我恍然大悟，才剛剛6 歲的孩子已經(jīng)上二年級了，她的手腕力度遠遠達不到正常二年級學生的水平，而且過早握筆已經(jīng)使她的手指變形，握筆姿勢錯誤，很難糾正。到三年級時，不僅書寫速度慢，別人半小時可以完成的作業(yè)，她往往需要兩個小時甚至更多，晚上熬夜寫作業(yè)已成家常便飯。而且她的閱讀能力、習作水平已明顯落后于同班同學，學習起來感覺很吃力，語文成績也一直在80 分左右徘徊。當時，我就在想：這個孩子此時如果是上二年級，她一定能學得輕松自在、游刃有余。開學后，聽到了一個讓我大跌眼鏡的消息：這個本身在三年級就學得很吃力的小姑娘，開學后居然要跳級到五年級。聽到這個震撼的消息，我慌忙打電話給她媽媽，面對我滿心的疑惑，她說了很多讓孩子跳級的理由，我聽得迷迷糊糊，很是不能理解，難道還有什么比孩子循序漸進地學習、健康快樂地成長更重要的嗎？后來，在學校偶爾會遇到這個小姑娘，她也會很禮貌地和我打招呼，但跳到五年級的她已經(jīng)少了當初的那份靈性，滿臉疲累。每每這時，我總是很心疼這個小姑娘。

我真的很難理解小姑娘的媽媽，同是教育工作者，她怎么可以違背兒童生理、心理發(fā)展規(guī)律，在孩子三年級學習吃力時不是及時止損，反倒還給她跳級。這位急功近利的媽媽，給孩子的身心發(fā)展造成多大的危害??！

“自以為是”的教育

曾經(jīng)有人問我：“我們?yōu)槭裁匆⒆?？”有的父母可能會說：“是為了傳宗接代，是為了養(yǎng)兒防老，或者是為了光耀門楣?！鄙踔量赡苓€會有父母說：“是為了替我完成我沒完成的夢想”……

而狼媽紫嵐自生下五只小狼崽開始，心中就只有一個目標——一定要培養(yǎng)出一個狼王，以彌補公狼黑桑沒能登上狼王寶座而被咬死的遺憾。為了實現(xiàn)這個終極目標，紫嵐可謂“傾其一生”：最初她選擇了很有公狼黑桑風采的黑仔作為培養(yǎng)對象，但被超前教育塑造出的杰出超狼，最后沒能逃過展翅飛翔的金鷹的魔爪；因為擔心重組家庭還會再孕，影響她培養(yǎng)新一代狼王，所以她狠心地拒絕了那個強壯、溫柔的卡魯魯。黑仔死后，藍魂兒最終被紫嵐培養(yǎng)成了超狼。急于表現(xiàn)自己的藍魂兒，在一個雪夜，被獵人的捕獸器夾住，最后為了不讓他受更多的折磨，紫嵐竟親口咬死了這頭可愛的小狼。在黑仔、藍魂兒相繼離世后，紫嵐不得不把視線集中在雙毛身上。一直被打壓的雙毛雖然體格強壯，但思想上還是個“侏儒”，當雙毛參加王位爭奪戰(zhàn)時，眼看勝利在望，卻因?qū)κ值囊宦暲青?，突然眼光里充滿畏懼，意志崩潰，被饑餓的狼群咬死分尸。當曾經(jīng)的舊愛卡魯魯來找女兒媚媚時，想到卡魯魯優(yōu)秀的基因，為了女兒的下一代能有狼王種，紫嵐含淚識趣離開，成全了卡魯魯與媚媚的結(jié)合。在被女兒誤解的情況下，為了小狼崽的安全，最終與金雕同歸于盡。

我們在感慨狼媽紫嵐的教育“自以為是”的同時，其實想想，我們生活中不也存在這樣“自以為是”的父母嗎？孩子完全成了父母實現(xiàn)自我目標的犧牲品。

最近看了一個訪談錄，視頻的主角杜青云來自湘西山區(qū)，15 歲時參加高考取得了湖南省第二名的好成績，遵從父母的意愿進入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學習。他自述，在大二時，室友們發(fā)現(xiàn)他這么一個從湘西山區(qū)來的孩子沒有任何社交圈子，沒有任何信息源，便漸漸疏遠他，把他邊緣化。在求助輔導員更換寢室、轉(zhuǎn)專業(yè)無果的情況下，他便萌生了退學的想法。那段時間他應(yīng)該是極其糾結(jié)的，在這種心態(tài)極度崩潰的情況下，他首先想到的還是極力去迎合父母的期望，做一個更好的自己。極度壓抑而又得不到釋放與理解的他，最終患上了可怕的抑郁癥。在大三時，他的父母才勉強承認事實，不得不同意他退學。退學后的他，對家庭、對父母都不信任，他這樣說：“父母不信任我，會給我施壓，關(guān)鍵時候他們不會支持我，反而會把我當工具一樣去看，他們一直讓我有一種不安感，一種不滿足感，覺得自己很不行。他們從不會關(guān)心這件事情對我好不好，他們只關(guān)心他們的面子?！痹谂c父母交流，種種試探以后，他不得不選擇復讀，重新高考，并以當年湖南省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清華大學。他說的一句話讓我思考良多：“我家人給我的評價是我很乖，但這讓我覺得有點毛骨悚然。乖，并不是一個夸獎，更是一種馴化，把你當作一個工具，一個附屬品?！眱纱胃呖?，一次考入北大，一次考入清華，這是多少人眼中的“神童”“天才”，是多數(shù)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稍谒脑L談錄中，我看到的是一個憂慮、木木的青年。在杜青云的眼里，他覺得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做題家”，是父母實現(xiàn)自我目標的“工具”，父母最關(guān)心的是自己的面子。杜青云的父母雖然培養(yǎng)出了讓人仰望的“天才少年”，但他的教育是成功的嗎？值得深思！

合上《狼王夢》，我陷入了沉思：父母之愛是什么？我覺得是堅強和勇敢，更應(yīng)該是理解和尊重，接納和欣賞；是付出和自我犧牲，更應(yīng)該是陪伴和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