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劃｜張 恬 姜茜昱

作者｜段 華

兩京鎖鑰無雙地，萬里長城第一關(guān)。

到這個海軍航空兵訓練基地已經(jīng)半年了，張超還沒到過咫尺之遙的著名旅游景點山海關(guān)游玩過一次。與他一同從空軍航空大學畢業(yè)、又一同來基地訓練的戰(zhàn)友聶元闖發(fā)現(xiàn)，張超還是像在學校一樣勤學精飛，經(jīng)常把自己綁在模擬飛行器上走火入魔地練習那些早已滾瓜爛熟的操作動作， 實在困了，就在模擬飛行器上打個盹，稍事休息后繼續(xù)無休止地反復訓練，直到管理員催促下班，他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渤海灣的深秋，頗有曹操《觀滄?！返纳n涼、霸氣，更有毛澤東《浪淘沙·北戴河》的宏闊遼遠?！笆捝镲L今又是，換了人間?！睆埑男瞧谔觳粌H有駕機的飛翔，也有思緒的飛揚。

“今天不談飛行，跟我背起詩來了？”聶元闖對站在海岸礁石上遙望海天、詩興大發(fā)的張超說，“這一段你似乎情緒有些壓抑，為什么？”

“為什么？為那個470多次的大數(shù)據(jù)！”張超回頭望了戰(zhàn)友一眼，又轉(zhuǎn)頭眺望茫茫大海、浩浩長天。

聶元闖蒙了 ：“什么470多次大數(shù)據(jù)？”

張超回頭朝他走來，神情有些激動：“鴉片戰(zhàn)爭、中法戰(zhàn)爭、甲午海戰(zhàn)、八國聯(lián)軍……這一周學海防史、海軍史，才知道西方列強從海上入侵我堂堂中華，竟然達到470多次！文明古國積貧積弱，被動挨打，災(zāi)難深重??！”

聶元闖這才明白張超這幾天為什么這么沉悶，這么發(fā)憤。

“這都是歷史了，今天的中國，早已是東方巨人，接近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了！”聶元闖說。

張超應(yīng)道：“是的！但是歷史的悲劇不能重演！那些自以為不可一世的超級大國，甚至某些狂妄無知的蕞爾小國，無時不在覬覦我領(lǐng)海、領(lǐng)空、領(lǐng)土。作為共和國的軍人，唯有毋忘國恥，枕戈待旦！”

“說得好！”聶元闖一向敬佩張超的忠肝義膽，也欽佩他的學識才華，“張超，你看，那片海連著那座山，而山上還有烽火臺的遺跡?！?/p>

“那是萬里長城的入海處。這里北倚燕山，南臨渤海，兩京鎖鑰?！睆埑谌魬液?，滔滔不絕，“稱這道雄關(guān)是中華之魂，當之無愧呀！”

聶元闖有些不解：“你我都是理工男，你怎么懂那么多？老師說，長城是軍事防御的杰作，你怎么看？”

張超談鋒更?。骸安诲e！長城修筑的歷史可上溯到西周，春秋戰(zhàn)國列國爭霸，長城修筑形成高潮，而秦始皇統(tǒng)一天下后連接、修繕戰(zhàn)國長城，才把斷斷續(xù)續(xù)的城、障、亭、標、烽火臺連成氣吞萬里的萬里長城。在冷兵器時代，長城靠它的巍峨、堅固和報警狼煙的信息傳播迅速等功能，能有效地防御勁敵的進攻。今天，我們還得將長城筑上藍天，筑上海洋。你我就是海空長城上的一塊磚、一片石、一坨鋼鐵，哈哈哈哈！元闖，你說，我們的身軀和信仰都砌進長城了，難道我們不應(yīng)該自豪嗎？”

臨近訓練結(jié)業(yè)，學員們再次面臨新的選擇。

又一個雙休日的上午，帶飛教官楊龍泉來到訓練場上，靜靜地佇立一旁，等待那個把自己綁在模擬飛 行器上的張超。這么好的晴天，不少同學在登長城、觀滄海，享受著名旅游景點的視覺愉悅，而張超還在自我加壓，獨自苦練。

“張超！出來！”楊教官叫道。

模擬飛行器上的張超解開繩索走下來，滿頭大汗地站立在楊教官面前。

“快，擦把汗！”楊教官遞上一張餐巾紙。

“不用！”張超嘿嘿一笑，“不夠！”

楊教官親手為張超一面拭汗，一面單刀直入：“訓練快結(jié)束了，敢問路在何方？”

“哈哈，老師是想唱歌吧？哈哈！”

“別跟我打哈哈！老師告訴你，敢問路在何方？ 路在腳下！”楊龍泉一臉嚴肅，兩眼如炬直視他的這位得意門生。

一向思維敏捷的張超此時卻如子彈卡了殼，木訥地問 ：“老師，路在腳下是什么意思？”

“別人都懂，就是你不懂！”楊龍泉拉著張超的手，找了條凳子坐下，說，“張超哇，憑你的理論功底和飛行技術(shù)，非常適合當一名帶飛教官！”

張超不知是不解還是不服 ：“老師，您是說我不能當駕駛戰(zhàn)斗機的飛行員啰？”

“傻瓜！既然能當帶飛教官，當然能當飛行員了！但是，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選擇留在基地任帶飛教官?！?楊龍泉干脆攤牌了。

“不！我要去部隊，我要當飛行員！”張超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情緒有些激動。

“基地教官也是軍人，也是為強國強軍而培育英才，使命神圣，與當飛行員一樣光榮！”楊龍泉也激動起來。

“楊老師，您誤會了！”張超急了，“我不是說當飛行員光榮，當教官就不光榮。我是說，我要到海防空防一線去飛，駕著戰(zhàn)斗機去參加戰(zhàn)斗，而不是模擬演練！”

“張超！你冷靜！”楊龍泉深知張超的志向，但仍在勸說他，“張超，留下當帶飛教官，這實際上是基地首長的意思。我呢，不過是打個前哨偵察戰(zhàn)。基地教官待遇高……”

“老師，”張超打斷老師的話頭，態(tài)度也愈發(fā)生硬，“我不在乎待遇的高低，我就是要去當飛行員，開戰(zhàn)斗機！”

“張超哇，你的幾個哥哥……”楊龍泉說到這里把下半句又咽了回去，“傷心的往事就不說了，你也為生養(yǎng)你的爹媽想一想，他們多么希望自己的兒子健康、平安呀！”

張超沉默了。也許他想起了爸爸不準他玩水的訓斥，也許他想起了媽媽為他擔憂的眼神。楊龍泉觀察到了張超細微的情感變化，乘勢往下說 ：“張超，你知道嗎？戰(zhàn)斗機飛行員的確是高危職業(yè)。在父母心目中，兒女的生命安全，比他們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哇！”

張超不再沉默了，語氣也更篤定、更堅決：“老師，我知道您關(guān)心我，也關(guān)心我的全家。但是，如果國不安全，家還安全嗎？”

這是一次推心置腹的師生對話，又是一次傾吐衷腸的真情告白！

楊龍泉被張超的無私和大義折服了，他拍了拍張超的肩，說 ：“我懂了！雄鷹的翅膀，崇山峻嶺也擋不??！飛吧，老師支持你！”

張超笑了：“哈哈哈哈！理解萬歲！謝謝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