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球》漢譯比較與翻譯

◎謝 麗

（云南農(nóng)業(yè)大學外語學院 云南 昆明 650201）

一、引言

“晚餐，他不吃”，譯為英文為“He doesn't eat dinner”。當大家聽到身邊的人這么講中文時，會不會覺得他的語序不對？其實，“他不吃晚餐”和“晚餐，他不吃”這兩句話都符合中文的表達習慣。從中文的歷時角度解釋，話題結構和把字句、被動句等語法化成了一種普遍現(xiàn)象。語法化指的是，一種語言的內(nèi)容和形式在語言規(guī)范的約束下被大家所接受?！巴聿汀痹凇巴聿停怀浴敝惺钦撛仓感栽掝}，句法上表現(xiàn)為與述題中的某個論元成分和空位存在共指關系?！八怀浴笔鞘鲱}，對話題進行論述，兩者建立語義聯(lián)系。漢語的話題結構包括四種：1.論元共指性話題；2.語域式話題，如“元旦節(jié)，他必須上班”，話題為述題提供時間、處所等方面的背景；3.拷貝式話題，如“你還是你，我還是我”，話題跟句子成分完全或者部分同形，同形部分語義相同；4.分句式話題，如“你做的工作，每天都要做”，充當話題的成分在語義上跟述題之間有分句上的邏輯關系。英文是主謂結構，漢英轉(zhuǎn)譯時，移位將空位補齊。

英語和漢語的詞匯，句子結構，篇章和社會文化層面都存在差異，對比兩種語言差異的同時，能夠深入地了解翻譯技巧運用的內(nèi)在機理，探討相關技巧使用的原因和方法。利用翻譯理論和方法論，對句子進行微觀剖析，由表及里，可以為理論的實際應用提供現(xiàn)實意義，減少盲目性。本篇以句子為單位，從中英文差異視角對句子的各個組成部分進行對比。分析語料的英文原文為羅伯特·G·奧爾曼的散文作品A Ball to Roll Around by Robert G Allman，中文譯文為張培基所翻譯《滾球》。

二、理論框架

比較是人類認識世界的重要方法，也是語言研究的基本方法之一。正如呂叔湘先生（1982）所言，“只有比較才能看出各種語言表現(xiàn)的共同之點和特殊之點?！薄叭绻f語言學的根本任務是對語言的某種現(xiàn)象加以闡述的話，那么可以說，語言學的所有分支都是某一種類型的比較，因為對某一語言現(xiàn)象的闡述，總是要涉及和包含對這一現(xiàn)象中的各種表現(xiàn)得比較”。（Hartmann，1980：22）

對比研究已經(jīng)成為語言學領域一種廣泛應用的研究方法。英漢對比研究即將不同種事物進行各個層面的對比，比如詞匯、語法或者語篇層面，找出他們的差異和相似點并有效運用，總結各自語言的規(guī)范，為翻譯理論提供論證手段。翻譯學是語言學下的一門二級學科，所以也充分吸收了語言學的方法論和形式論證途徑。

三、案例分析

例1 原文：I lost my sight when I was four years old by falling оff a box car in a freight yard in Atlantic City and landing on my head. Now I am thirty-two. I can vaguely remember the brightness of sunshine and what colour red is. It would be wonderful to see again, but a calamity can do strange things to people.

譯文：4歲那年在大西洋城，我從貨場一輛火車上摔下來，頭先著地，于是雙目失明?，F(xiàn)在我已經(jīng)32歲了。我還模糊地記得陽光是多么燦爛，紅色是多么鮮艷。能恢復視覺固然好，但災難也能對人產(chǎn)生奇妙的作用。

（一）數(shù)詞、量詞

漢語中的數(shù)詞和量詞關系密切，經(jīng)常連在一起使用，簡稱數(shù)量短語。英語中沒有量詞，所以數(shù)詞后面可以直接跟可數(shù)名詞的情況很普遍。如原文中“ a box car”，對應的譯文是數(shù)量短語“一輛火車”。但是英語數(shù)詞后面不可以直接跟不可數(shù)名詞，這種情況下要借助特殊量詞（又稱partitive,表示計數(shù)單位），并加介詞?？傊?，英語的“數(shù)詞+可數(shù)名詞”可以直接翻譯成漢語中的“數(shù)詞+量詞+名詞”，需要表達量詞這個范疇。

（二）狀語

一般來說，英語狀語可以放在中心語之前，但通常放在中心語之后。漢語的狀語通常放在中心語之前，后置情形很少，后置的狀語往往起強調(diào)的作用。原文的時間狀語“when I was four years old”在主句“I lost my sight”之后，對應的譯文是將“4歲那年”置于主句之前。當英語的狀語為介詞短語、名詞短語、不定式短語、從句時，通常位于句末，譯入漢語時一般要前置。

在一句話中，很多時候多個狀語會同時出現(xiàn)。這種情況下，英語和漢語的狀語排列順序會有所差別。英語通常是范圍較小的在前、較大的在后，具體的在前、籠統(tǒng)的在后。因為漢語是分析型語言，英語是分析型和綜合型語言，所以漢語的時序相反。英語原文中，較小的地點狀語“a box car”在較大的地點狀語“in a freight yard”之前，漢語則相反，較大的地點狀語“貨場”在較小的地點狀語“一輛火車”之前。

（三）時

英語動詞有時的范疇，時態(tài)可以分為現(xiàn)在時、過去時和將來時。如英語原文是“I lost my sight”，與時間狀語“when I was four years old”對應，謂語動詞用了“l(fā)ose”的過去時“l(fā)ost”。而漢語譯文是“我雙目失明”，謂語動詞沒有體現(xiàn)出時的變化，而是通過詞匯手段，即位于句首“4歲那年”體現(xiàn)時間。這是因為漢語跟英文不一樣，漢語不是屈折型語言，動詞沒有詞性的變化，在一個意群中，一般利用詞匯和語法來表達說話人的時間概念。同時，譯文“我雙目失明”體現(xiàn)了漢語對四字格的偏愛，這大概與我們最早的詩歌（詩經(jīng)）有關。從古至今，我們的漢語注重形美，比如采用工整的對句、四字格，這種特點在古詩詞中尤為顯著。

（四）復合詞

四字格言簡意賅，富有節(jié)奏，概括性強，是漢語獨有的語言瑰寶。在翻譯中，只要使用得當，可以為譯文增色不少。譯文恰到好處地運用主謂式的復合詞 “雙目失明”使譯文增色，把原文主句“I lost my sight”最主要的含義都包容了進去。

（五）并列句、復合句

在英語和漢語中，句法的主干部分通常都是“主——謂——賓”，但并不完全相同。漢語是表意文字，英語是拼音文字。英語的句子像一棵有主干和枝丫的樹，介詞、分詞、副詞、不定式、定語從句、狀語從句等組句成分,它們可以附著在主干的后面。漢語像一條珠鏈，句內(nèi)成分的排列順序與我們觀察，感知世界的順序相同。英語原文是一個主從復合句，主句“I lost my sight”后面連接了時間狀語從句“when I was four years old”，和方式狀語從句“by falling оff a box car in a freight yard in Atlantic City and landing on my head”。英譯漢時，找出句子的主干和枝丫，根據(jù)漢語規(guī)范，變?yōu)闈h語的以逗號斷開的并列結構，最終譯為了4個短句“4歲那年在大西洋城，我從貨場一輛火車上摔下來，頭先著地，于是雙目失明”。

（六）陳述——事態(tài)

在表達“陳述——事態(tài)”關系的英語復合句中，先表達個人感受、態(tài)度、觀點和結論，后陳述理由和事實；漢語則先敘事，后表態(tài)。英文原文的結論句“I lost my sight”置于句首，而漢語譯文” 于是雙目失明“則位于句末，這復合英文是分析性語言，而漢語是綜合性語言的特點。

例2 原文：I might not have come to love life as I do if I hadn' t been blind. I believe in life now. I am not so sure that I would have believed in it so deeply, otherwise.I don' t mean that I would prefer to go without my eyes.

譯文：有一天我突然想到，倘若我不是盲人，我或許不會變得像現(xiàn)在這樣熱愛生活?，F(xiàn)在我相信生活，但我不能肯定如果自己是明眼人，會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深深地相信生活。這并不意味著我寧愿成為盲人。

（七）形合意合

英語是形合語言，即在表達句子的邏輯關系時，常常借用連詞或者關系代詞。而漢語是意合語言，邏輯關系依靠語義和常識來體現(xiàn)（延宏，2015）。英譯漢時，是否將邏輯關系顯化與隱化，取決于沒有邏輯連接詞，語義是清晰還是模糊。英語原文的條件句“I might not have come to love life as I do if I hadn' t been blind“，漢語譯文是“倘若我不是盲人，我或許不會變得像現(xiàn)在這樣熱愛生活”，用“倘若”保留了英文的顯性邏輯連接詞“if”，因為譯文如果不用對應的連接詞，句間的語義邏輯關系就不夠明確，需要將這種邏輯關系表達出來。

（八）代詞

代詞通常可以回指前面提到的名詞性成分，還可以后指下文要提到的概念成分。代詞還可以代替短語、句子、或一大段話的意思，即可以指代人物、時間、地點和事件等。英語原文中用 “it” 充當指示代詞，回指“l(fā)ife”, “them”回指“my eyes”,符合英語行文不善重復的特點，同時指示代詞與前文的照應，用語法銜接體現(xiàn)了語篇的連貫性。譯文漢語則通過重現(xiàn)名詞性成分“生活”“視力”來避免指稱混亂。從而說明了英語中代詞的使用頻率比漢語高。

（九）省略

英文原文的另一處語法銜接手段是省略，在“otherwise”后面省略了“I hadn' t been blind”。遇到英文原文中并列結構中的省略時，漢語譯文根據(jù)行文習慣將省略的成分“如果自己是明眼人”補充出來，使譯文結構完整，銜接自然。同時，將英文的反說轉(zhuǎn)換成了漢語的正說。在敘述或表達同一思想時，有時英語習慣從反面說，漢語習慣從正面說。這時，一般將反說譯為正說，即將英語的否定句譯成漢語的肯定句。

例3 原文：Life, I believe, asks a continuous series of adjustments to reality.

譯文：我認為，生活要求人不斷地自我調(diào)整以適應現(xiàn)實。

（十）靜態(tài)動態(tài)

漢語是動態(tài)的語言，句子中有大量的動詞；而英語是靜態(tài)的語言，動詞使用較少，更多使用抽象名詞、介詞等。漢語動詞多，英語每句中往往只有一個動詞。所以英漢互譯，英語名詞、介詞、副詞與漢語動詞之間的轉(zhuǎn)換是非常普遍的。英文原文中的介詞“to”轉(zhuǎn)換成了漢語譯文中的動詞“適應”，顯得自然流暢。

例4 原文：The hardest lesson I had to learn was to believe in myself. That was basic.

譯文：我必須學會的最艱難的一課就是相信自己，這是基本條件。

（十一）主語突出與話題突出

漢語在表達上注意主體意識 ，而英語傾向于強調(diào)客體（方夢之，2013）。這主要是中西方的思維差異導致的。中國文化五千年中，無論是“天人合一”，還是儒家“仁”的思想，都強調(diào)“人”這一主體，把人放在首位。所以在思考問題，往往離不開感性的一面，然而西方文化中強調(diào)事物的客觀存在。這樣，我們在翻譯時常需轉(zhuǎn)換主語。英文原文用“The hardest lesson”作主語，漢語譯文用“我”作主語。以漢語為母語的說話者有隱匿主語的傾向，漢語句子不一定要主語，無主句和省略主語很常見。英文原文用處所詞“somewhere”作主語，漢語譯文用了無主句。

（十二）定語

從句法位置上看，英語的句法規(guī)范是定語從句可以前置或后置，兩種位置都是無標記性的；而在漢語中定語通常前置，放在中心語后面的情況很少。當英語里有多個修飾成分時，一部分修飾詞前置，一部分修飾詞后置。英語原文的單個詞“hardest”放在被修飾詞“l(fā)esson”前面，而省略了作賓語的關系代詞的定語從句“I had to learn”放在后面。譯成漢語為“我必須學會的最艱難的一課”，定語全部前置了，雖然語序有所改變，但是都符合各自的語言規(guī)范，以無標記對無標記，是一種等值的轉(zhuǎn)換。

（十三）指示代詞

英語詞匯的使用要達到簡潔的原則，所以要采用同義詞替換或代詞來前指或后指，比如“this”“that”“the”的使用很頻繁?！皌hat”“the”都可以指代前面已經(jīng)講過的話，這樣可以避免重復，但是在翻譯成漢語的過程中，通常采用詞匯重復的方法。但是也可以采用代詞對應代詞的方式，比如“這”對應“this”或者“that”。英文原文是“That was basic”，中文譯文是“這是基本條件”；“If I hadn’t been able to do that”譯為“如做不到這一點”。兩句都將英文遠指的“That”譯成漢語的近指“這”。另外，漢語中零代詞的使用頻率很高，漢譯時，需要考慮漢語代詞較英語少用的特點，根據(jù)上下文銜接的需要，省略代詞。如英文原文“the rest of my life”，對應的漢語譯文是“余生”。

（十四）抽象具體

英文好抽象，漢語好具體（何其莘，2020）。在漢語的文學作品中，“賦、比、興”是一種名人大家普遍采用的寫作手法，利用自然中的事物托物言志來表達自己的感情，形象而具體，便于理解產(chǎn)生共鳴。然而這種具體的意象在英文中的使用頻率大大降低。比如原文的形容詞 “basic”，對應的漢語譯文是“基本條件”，增加了的范疇詞“條件”能抽象意義具體化。

四、結論

本文通過對羅伯特·G·奧爾曼的散文作品A Ball to Roll Around by Robert G Allman與張培基的譯文《滾球》進行語際間的對比研究，為英語散文的漢譯提供了一種解讀思路，了解不同語言各自的規(guī)范，學習如何跨越不同語言之間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