壩下也瘋狂

文/圖 江西·雍泊簫

湘贛交界處萍水河下游，有一處叫大山坳的地方，屬湖南省管轄。此處的萍水河接連拐了兩個大彎，河面不算寬闊。早些年，地方上在此處攔河修筑大壩，壩上豎起來一排三米高的百葉活動閘門，將清澈的河水阻隔成上、下游兩個截然不同的境況。大壩的兩側(cè)各建有一座水電站機房，電站的出水口水流急，和不時從壩上閘門間隙涌出來的水流匯合，將壩下河水?dāng)嚨孟褚煌羯v的沸水。那充足的溶氧量，自然成了酷愛激流戲水的魚兒們的天堂。

三年前，離此地很遠的瀏陽釣友，不知怎么打探到此處有好釣點，幾個人初次就釣得很開心，大個的青尾魚拉得手軟。嘗到甜頭后，第二天這幾人又不顧路遠勞頓，還想來此大干一場。一瀏陽釣友不滿足在岸邊水流平緩處作釣，竟涉水到離壩下幾十米遠的河灘近中間位置架設(shè)釣臺釣流水，用短手竿頻繁拉餌釣大青尾。正釣得忘乎所以，誰知樂極生悲。這天大壩閘門不知出現(xiàn)了什么故障，一瞬間閘門大開，只見那壩上河水，似千軍萬馬奔騰而下，發(fā)出轟隆巨響，沒多時，壩下水位迅速上升。那位正在河中間釣臺上的釣友，哪見過如此勢頭，只怕是一時半會被嚇住了，又或是舍不得拋下釣具、魚獲快速逃上岸。只一會兒工夫，岸上的釣友就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急流沖得沒了蹤影。

直到次日上午，才在下游很遠處被打撈上岸，已是面目全非。其家屬悲痛之余，向電站大壩管理方追索賠償，幾經(jīng)周折，鬧得當(dāng)?shù)仃P(guān)閉了大山坳一側(cè)的水電站機組，并加強了大壩的安全管理工作。

釣魚人最不缺的就是冒險精神。就像人們明知河豚有毒，有可能吃下就丟了性命，但還是有不少人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品嘗河豚的鮮美。釣魚人也是如此，這不，此次事故發(fā)生不久后，陸續(xù)又有一些不怕死的瀏陽釣友，在大壩下游原出事地點附近的河中搭臺釣魚，可見這里的魚兒，是多么誘人。

今年的三伏天，缺少了往年臺風(fēng)帶來的雨水降溫，天氣異常炎熱，但這絲毫不能影響大山坳壩下的釣魚人。我的朋友老湯就是其中一位，他家就住在附近，可以很方便地在早晚天氣涼快的時候去那兒過把癮。他告訴我前一段時間每天都有十多位釣友到場，那些涉水到河中間搭釣臺的釣友釣得都很理想，1斤多的大青尾多的時候一天能釣上十條二十多條。最近幾天，他又發(fā)現(xiàn)一個好釣點，在大壩閘門的背后，站在壩面流水口的邊緣用青苔釣大青尾和大眼鳊效果很好，釣上來的大青尾都有接近二斤重的。由于操作不便，有一些更大個的青尾上鉤后逃脫了。而且，這樣大熱天的清晨在壩上釣魚很涼快，最近兩天早上，他都釣了十多條大青尾。

對于酷愛釣魚的人，還有什么比這更能打動人心的消息呢？我釣魚不懼寒冬，但天氣炎熱卻不敢去釣魚，眼下在家吹著空調(diào)已經(jīng)一個多月未出門，聽他這么一說就忍不住手癢了，跟老湯約好要去壩上爽一回。

8月17日天剛亮，我和老湯就來到了大山坳電站大壩邊。我到壩頭附近看了看，發(fā)現(xiàn)水位比一個月前下降了近一米，水面離壩上閘門頂還有七八十厘米左右的距離。豐水時節(jié)，壩上水位應(yīng)該是稍稍漫過閘門頂。此時晨曦已經(jīng)照得壩上水面如同淺藍色明鏡一般。壩下則是另一番風(fēng)景，水面就像是鋪著一層翠綠色綢緞，微風(fēng)吹過，便蕩起一波波漣漪，恰似“風(fēng)乍起，吹皺一池春水”，美極了。清晨水邊的空氣中，還透著一絲清涼，我的精神為之一振。

可接下來，就是一道道難題擺在眼前。要到達大壩閘門下的釣點，首先要從大山坳廢棄電站一側(cè)的小閘門頂上走過去，小閘門有5米多寬，頂上人走過去的平面只有不到半米寬，腳下右側(cè)是近十米深的廢閘槽。我早年左膝負傷動過手術(shù)，加上又有一點點恐高，從這獨木橋似的閘門頂上走過去，心里真有點犯怵，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老湯見狀，只好返身回來，讓我扶著他的肩膀把我領(lǐng)過去。接著，下到壩面又有一定難度，要沿著閘門背面的隆起部位和控制軸下到近3米深的壩面上。好不容易下去后，我一看壩面，又犯了難。由于壩面長年有河水浸泡，長著一層疏密不等的青苔。夏天水位下降，雖然壩面露出部分沒有被浸泡，但要走過這青苔斑駁的水泥壩面，我還真不敢嘗試。因為壩的下游，就是光溜溜的斜坡，萬一失足滑到下面的激流中，后果不堪設(shè)想。

老湯只好牽著我的手，慢慢走到壩中間一個閘門出水口邊，到達了選定釣點。我?guī)Я藗€小馬扎，老湯讓我在壩面中間靠后位置坐定，離水面有點遠，但這樣更安全。我只準備了5.4米手竿、1號子線、2號伊勢尼鉤，就算碰到大點兒的魚也能應(yīng)付得了。老湯已就近在壩面上采集了一團新鮮的青苔，用磯竿作釣。他卷了兩團花生米大小的青苔掛到鉤子上，拋入急流的邊緣。我對用青苔釣大眼河鳊有所耳聞，但用青苔釣青尾還真沒見過。我們這里管青尾叫鐵腦殼，這魚口小、口下位，吃餌信號有點難掌握，但上鉤后沖勁比較大，比黃尾釣著更過癮。青尾一般在岸邊淺水區(qū)域啃食青苔等食物，眼下這大壩的斜面長了一層青苔，看來這個釣點不錯。之前老湯還告訴我這里釣魚不需打窩，我還有點將信將疑，但看到壩下的青苔，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萍水河掠影

下鉤沒多久，老湯說中魚了。只見他的竿尖有點彎，并不住地點動拉扯。半分鐘工夫，就見一條四指寬的大眼河鳊浮出水面。老湯順勢將其飛到壩面閘門下，趕緊去摘鉤入護。我也依樣掛上青苔拋入水中，心想，今天是來跟他學(xué)習(xí)用青苔釣大青尾的，他說前兩天在這釣上了2斤左右的大青尾，但眼下這情況，抄網(wǎng)沒有加長柄，夠不到水面，碰到大青尾該如何提上岸來？因為大青尾中鉤后的沖刺和出水上岸后的掙扎都是很激烈的，我得看看他的操作。

不一會兒，他又中魚了，這回磯竿被扯成大彎弓，他說是中了大青尾。遛了幾個回合后，魚兒被牽至水面，果然是大青尾，有尺把長，1斤左右。老湯感覺那魚兒不再劇烈掙扎，便順著大壩下方光溜溜的斜面將魚兒硬生生地拖上岸，拋到閘門后的空地，徒手捉拿，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隨后，他又接連釣上兩條差不多大小的青尾。

這下，我心里有了底，看來想把大青尾搞上岸也不難。只是心里有點怪怪的，因為我往常只能偶爾釣上這樣大小的青尾，并不是像老湯這樣輕易就能讓魚兒乖乖就范。老湯告訴我該如何把鉤餌拋到他那邊的流水旋渦邊，還要不時抖動鉤餌，引誘魚兒上鉤。果然，我的浮標一個快速下頓，黑標，我一揚竿，還真是中魚了，力道還挺足，應(yīng)該是大青尾吧。我的手竿偏軟，又特意加粗了線組和魚鉤，便放心地與魚兒周旋。幾個回合后，魚兒出水了，果然是大青尾！老湯讓我站在原地順勢飛魚上岸，怕我手忙腳亂跌倒，他去另一旁幫我捉魚摘鉤。

接下來就這樣你一條我一條地上魚。后來好久沒有魚口，老湯旁邊的壩上下來的流水也變少了。原來是對面電站的一個工作人員，他也經(jīng)常在壩上壩下釣魚，但釣不到幾條。今天看我倆在這兒釣得歡，便心有不忿，爬到閘門中間用一團稻草將閘門中的漏水缺口堵上。沒有了這股水流，壩下的水流方向很快發(fā)生改變，魚兒跟著水流跑了，我倆的釣點就再也沒有什么魚口了。

我和老湯看魚獲差不多了，時間也到了早上8點多，壩上已經(jīng)有陽光直曬，便決定就此收工。

到家收拾魚獲，我剖開每條大青尾的魚肚，發(fā)現(xiàn)里邊都是黃澄澄的魚卵。原來這兒的大青尾，到了三伏天都快結(jié)束的季節(jié)，還沒有完成生殖產(chǎn)卵，怪不得這一撥兒大小差不多的大青尾都在壩下激流中呢。平常很少釣到的大個體青尾，只有在繁殖季節(jié)才會集群并積極索餌咬鉤。而釣上來的大青尾反抗并不激烈，是因為魚兒都身懷六甲，身體笨重，只能任人擺布。我們釣魚人釣高興了，可魚兒的繁殖再生卻遭殃了，真是罪過。

最后，我要提醒釣友們，壩下釣魚有風(fēng)險，要格外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