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食錢

桂 濤

朋友拿來一枚樣式奇怪的清代銅錢給我看，不是常見的外圓內(nèi)方，而是外方內(nèi)方。

這本是一枚嘉慶通寶，背面是滿文，在銅錢收藏界并不算少見。只是它的圓邊被磨方，成了一枚方錢。因為磨得厲害，“嘉”“慶”二字各有一部分已被磨去，整枚銅錢看起來缺損得厲害。

因為缺損，看著就有些丑。銅錢失了比例，少了氣韻，就像少了耳朵的花貓、割了尾巴的喜鵲，雖仍能看出是貓和鵲，但讓人不愿再多看一眼。

朋友說這枚銅錢是他從齊齊哈爾收來的，沒緣分還遇不到、得不著。

相傳在東北地區(qū)有一種民俗，每當月食出現(xiàn)，母親們就會從各自家中找出一枚銅錢，聚在井邊，在井臺石上把錢磨成正方形，且動作要快，一定要在月食結(jié)束前完成。人們認為這樣磨出來的“月食錢”，可以趨吉避兇，于是將其系上紅繩，掛在孩子頸上，或者塞進即將遠行的子孫的行囊。四四方方的銅錢承載了母親們“四方平安”的祝愿。

聽了朋友的介紹，再看眼前這枚有故事的銅錢，仿佛看見幾位母親坐在井邊，就著搖曳的燭火，捏著銅錢使勁在石頭上磨，仿佛聽到金屬與石頭摩擦時發(fā)出的聲音?；蛟S還有她們的家常閑談，不，可能不會有太多的閑談。雖然銅錢不厚，但要在短時間內(nèi)把它磨方，還需凝心聚力。

從心理學(xué)的角度看，母親們磨制“月食錢”，就是要將自己的體力和念力注入子孫們隨身攜帶之物，好讓它們代替自己，時刻護佑親人。這與“慈母手中線，臨行密密縫”并無二致。

從社會學(xué)的角度看，人們更是賦予了銅錢更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和吉祥寓意。在中國的民間風俗里，人們相信，銅錢能護佑平安。比如，“五帝錢”就是將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和嘉慶這國運昌盛的五朝的銅錢串起來制成的，一些人將其買來埋在新建房屋的門檻下，希望它能鎮(zhèn)宅辟邪。北方一些地區(qū)還有端午佩戴鐘馗祛五毒銅錢的習俗。

老人說，銅錢千人摸、萬人拿，沾染人的陽氣，于是有了靈性。這么看來，“月食錢”就是經(jīng)母愛加持過的、被賦予靈性的銅錢。這錢不丑，它甚至變得可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