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蕭
創(chuàng)作感言:“總有人懂你的奇奇怪怪,然后陪你一起可可愛愛。”我一開始是想寫這樣一個故事,寫完后發(fā)現(xiàn),奇奇怪怪落在喜歡你的人眼里大概也是可可愛愛。希望大家看到這個故事也能收獲可可愛愛的好心情吧。
01
一場雨下了大半日還不消停。
蔣和回校被困,還好有好心的同事說可以順路捎她回去。她站在約定好的大致區(qū)域內(nèi),不多時,一輛車經(jīng)過她身旁時停下,她順手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座。
“去哪兒?”對方問。
蔣和剛來公司沒兩天,跟同事還算不上熟,盡管兩人一起坐電梯下樓的時候她已經(jīng)說過大概位置,但此刻被問,便又重復了一遍:“中大,在……”她想形容方位,但又覺得周圍沒有比學校更明顯的建筑物。
“我知道?!蓖麓驍嗨?,開車駛離了寫字樓。
蔣和沒話找話,把天氣狀況拉出來遛了一圈,末了,剛問出一句“公司是不是經(jīng)常加班”就看到手機屏幕亮了,有人給她打語音電話,頭像還有點眼熟。
“蔣和,你在哪兒?我怎么沒看到你?”
對方開口的一瞬間,蔣和就反應(yīng)過來,一時間茫然地看看手機,又看看開車的“同事”,才發(fā)現(xiàn)這個人她根本不認識。
她對自己很無語,說:“我在車上……我好像上錯車了?!?/p>
摁喇叭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同事沒聽太清,但依稀捕捉到了“上車”兩個字,雖然納悶,但只得道:“好,那我也走了?!?/p>
電話被掛斷,蔣和重新看向駕駛座上的人,尷尬地道:“師傅,你可能接錯人了,在前邊的地鐵站放我下車吧?!?/p>
司機扭頭打量她一眼,他有一張很年輕也很出眾的臉,臉上還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
“順路?!彼f。
“不用,你找個地鐵口放我下車就行?!?/p>
就這晚高峰的路況,搭車回他們學校,她今天的實習工資得全搭進去。上班不過兩天,蔣和就深刻體會到了賺錢的不易。
“行,下一個吧。”
公司附近的地鐵口堵車嚴重,而且要走一段路才能到,蔣和沒帶傘,所以點頭同意了這個決定。結(jié)果車子上了高架橋,一路疾行,要不是她熟知方位,再打個盹,估計就要到學校門口了。
路況比她預(yù)計的要好,蔣和看到前方的地鐵口后,問:“微信還是支付寶?”
“手機沒電了,下次吧?!彼緳C笑了一聲,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把傘遞給她,“明天下班的時候給我,還在樓下那里?!?/p>
蔣和再遲鈍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可能是她還沒認全的新同事之一?
“你叫什么?”她訕訕地問,“萬一不巧沒遇到,我也好找你?!?/p>
他只是笑:“會再見的,這里不能久停,你路上小心?!?/p>
晚上,蔣和回到宿舍,跟一起坐電梯下班的那位同事解釋了一番,為表歉意,第二天早上她特意多帶了兩份早餐。其中一份是給那位不知名的司機同事準備的,然而她等了一上午都沒看到對方。
中午吃飯時,蔣和問柚子:“今天公司有人請假嗎?”
柚子早她幾個月入職,是推薦她過來的朋友的朋友。
“沒有?!辫肿痈纱嗟氐?。
蔣和喃喃地應(yīng)了一聲,不得其解。
下午部門開會,蔣和坐在最邊緣的角落,在眾人噤聲時,她抬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司機同事和兩位技術(shù)骨干一起走了進來,然后他坐在了最前方。
這個位置……
蔣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會議期間,每次感受到對方飄過來的幽幽視線,她都努力把頭埋得更低。
甫一散會,她抓住柚子,指著兩位技術(shù)骨干問:“他們口中的江師兄不會就是老板吧?”
“就是他,年輕吧?他還在上學……哦對了,他跟你是一個學校的?!辫肿诱f。
所以老板認識她,而她把老板當成了司機?
蔣和在考慮辭職了,然而又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他叫什么名字?”
“江溯?!?/p>
哦,確實是他們學校鼎鼎有名的學長,只是她一直沒有見過。
“他昨天在公司嗎?”她追問。
柚子無奈地道:“在,我確定你還看到他了,我以為你知道他是誰。”
她可能就是看到帥哥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再說,他那身休閑打扮,分明像剛翹課出來。
02
這公司還怎么待下去?
蔣和盯著背包開小差,背包里裝著江溯的傘,提醒她下班將要面對的可怕事實。好在,她祈禱的意外降臨了,距下班還有兩個小時的時候,江溯出去了,而且直到下班時間,他都沒有返回公司。
區(qū)區(qū)一把傘怎么值得老板惦記?
蔣和加了會兒班,但走出電梯時依舊很開心,然而逃過一劫的竊喜在去地鐵口的路上被幾聲喇叭聲擊碎。
她扭頭看過去,江溯降下了車窗,彎著眼睛看她,用司機攬客的語氣道:“小姑娘,中大走不走???”
他昨天說順路,原來是真順路。
蔣和被他笑得晃了一下眼睛,但現(xiàn)在的情況不允許她細看他那副意氣風發(fā)的模樣,她強顏歡笑著跑過去,還傘的時候順便遞上一杯剛打包好還沒來得及嘗一口的奶茶:“老板,這款新出的奶茶很好喝?!?/p>
“上來吧?!苯菪Φ瞄_懷,“我不習慣別人叫我老板,以后你可以喊我的名字,叫學長也行。”
蔣和訥訥地應(yīng)下,沒找到時機拒絕,只得老實上車。砧板上的魚都沒她拘束。好在江溯不是小氣的人,只隨口問了幾個她的功課情況和工作適應(yīng)與否等客套問題,就在學校附近把她放了下來。
渡過這一關(guān)后,蔣和的實習生涯不說一帆風順,也算是有驚無險。
這家游戲公司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大家各司其職,她很少有機會跟江溯直接接觸,也再沒有坐過他的車。
倒是后來有一次,在學校,她剛下課,正頭暈眼花,想看個帥哥醒醒神,結(jié)果甫一抬頭就看到了他。
他穿一件普普通通沒有任何圖案的白T、淺藍牛仔褲,眨眼就消失在樓道里。好看得過分,蔣和意猶未盡地想。
認識他之后,在公司和學校蔣和都沒少聽他的八卦,但八卦的內(nèi)容毫不相關(guān),公司里的人討論他時說的是家世和成就;學校里的人關(guān)注的則是成績和相貌。若不是蔣和在兩個地方穿梭,也不會知道他還有另外一副模樣。
她總能在一片嘈雜中精準地捕捉到與他有關(guān)的信息。
偶爾,她也會想起那一聲可可愛愛又帶著些許溫柔的“小姑娘,中大走不走啊”,然后眼角浮現(xiàn)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后來,蔣和開始連續(xù)加班后,溫柔的江溯和老板江溯自動割裂,在她心中也變成了兩個人。
尤其這天傍晚,他們那位實際年齡二十三四,看起來接近三十,但脾氣很好、能力很強的直屬上司又丟給她和柚子一份臨時工作,讓她們在下班之前趕出來。
柚子哀怨道:“哥,就算是薅羊毛也不能逮著兩只羊使勁薅,這樣會被趕出生產(chǎn)隊的?!?/p>
蔣和接過話:“你是不是拿我們當魯花花生油,開始特級壓榨了?”
上司笑道:“物盡其用,這么好的文采,不能只用來抱怨。”
柚子附和道:“當年蔣老師要退出文壇,我投了一萬張反對票都沒攔住,可惜了?!?/p>
蔣和搖頭感嘆:“雖然失去我的作品是中國文壇乃至諾貝爾獎的損失,但因為無法抵御上司的攻擊,我只得留在公司辛辛苦苦地加班?!?/p>
“唉,也談不上辛苦,純屬命苦罷了?!辫肿拥馈?/p>
上司在旁邊笑彎了腰。公司氛圍輕松,偶爾工作忙碌時,幾個人就忍不住插科打諢調(diào)劑一下。
蔣和眼尖,瞥到一片衣角,懶洋洋地道:“門口那位笑得一抽一抽的朋友,進來買張門票,給你發(fā)張板凳?!?/p>
那道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來,又停留了多久的身影探出頭,斜斜地靠著門沿,眼中盛著璀璨笑意,道:“我點外賣,你們想吃什么?”
末了,他又敲黑板點名般道:“那位文壇損失?”
上司見她倆都垂下了頭,笑道:“老板請什么,我們就吃什么。”
江溯笑笑,放過了兩人。
柚子心有余悸地道:“他什么時候來的?”
上司摸著下巴想了想,道:“也就是你說薅羊毛的時候吧,你們知道,他的辦公室看著遠,但路線拐來拐去,其實就在隔壁,我上次看到他坐在辦公室里笑,后來路過你倆的工位才知道原因。”
“你怎么知道他是在笑我們?”蔣和追問。
“他笑的頻率和你們是一樣的?!?/p>
所以,他們時而說他今天打扮得像衣冠禽獸,時而說他是萬惡的資本家,他可能都聽到了?
蔣和與柚子對視一眼,麻溜地開始干活。
之后有段時間,他們部門時不時就會響起一陣夸老板年少有為、器宇不凡的聲音。
03
后來,這一行為在蔣和這兒得到了傳承、創(chuàng)新,并順利延續(xù)下來。
她遇到江溯的機會比較多,因為活動范圍相似,她總會在各種地方偶遇他,三番五次之后,她便順理成章地將部門的新傳統(tǒng)發(fā)揚光大。
雖然一半發(fā)自真心,一半為了生存。
她沒意識到不對勁,認為自己只是在努力做好一個謙卑敬業(yè)的實習生。直到有一天,午休時,柚子突然滑動著椅子移到她面前,仔仔細細觀察了她幾秒后,問道:“你對老板是不是有想法?”
“什么想法?”蔣和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
柚子用雙手比了一個大大的心。
搭檔久了生出的默契讓蔣和秒懂,她反駁道:“怎么可能?!”
柚子試圖找出證據(jù)來佐證自己的推測:“那你說,為什么老板每次發(fā)朋友圈,你總是第一個點贊?他的朋友圈又不好笑?!?/p>
蔣和覺得很冤枉:“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就是……我在拍馬屁?”
柚子堅持自己的推測:“我上次看到你的微信聊天背景是他的照片?!?/p>
“因為我偶爾講話不過大腦,這么做是為了提醒我自己要小心謹慎,而且那張不知道誰偷拍的照片確實有點好看,不止我一個人這么認為吧?”
“據(jù)我觀察,你在他面前跟平常完全不一樣,格外矜持、斯文。”
蔣和見招拆招:“你敢在老板面前放飛自我嗎?”
“好吧,我勉強信了。友情提醒你,公司最近在傳你是為了老板才來應(yīng)聘的?!?/p>
蔣和震驚得瞪大了雙眼,不解地道:“怎么會這樣?我明明一心只想賺錢?!?/p>
柚子列舉了兩人在公司重疊度很高的時間點,以及她坐江溯的車下班被同事看到的事情,最后問:“真沒有?”
“不敢不敢?!笔Y和連連道。
柚子搖頭感嘆:“可惜了,我還以為我們部門要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p>
蔣和冷笑一聲:“老板這種天之驕子,不是只可遠觀嗎?”
最多也就再暗戀兩天,誰敢表現(xiàn)出來。
后來,蔣和留心觀察了一下,發(fā)現(xiàn)她遇見江溯的概率確實很高。她不太情愿地更改了時間線,之后一連幾天都沒有跟他打過照面。
果然,一切都是巧合罷了。
她蔫頭耷腦地下班的第三天,在等地鐵的地下通道里,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身影。他穿一條淺色運動褲、黑色長袖T,袖子堆在手肘處,線條利落,肩寬腿長,不顧四周有意無意的打量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手機,偶然一扭頭,瞥到了幾米外的她。
蔣和見狀,小跑著湊了過去,問:“學長,今天來擠地鐵嗎?”
“都擠了好幾天了?!苯萜届o地道,“你回學校嗎?”
蔣和點頭。
“那到了叫我?!苯莸囊暰€復又落到手機上。
他這副模樣,讓蔣和特別想踮起腳尖瞄一眼他的手機屏幕,但她忍住了。
下班高峰期的地鐵里,沒有人能搶占除了站穩(wěn)以外的多余空間,但江溯可以,手機被他穩(wěn)穩(wěn)地拿在半空,蔣和站到他身邊,才發(fā)覺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他的身高,尤其是被經(jīng)停站上來的人群擠壓站立空間,他突然轉(zhuǎn)過身面對她的那一刻。
蔣和的正前方是他的下巴和鎖骨,往右是他的肩膀,往左是隔檔座位的一扇玻璃墻。要命,好像一時間,鋪天蓋地全是他的氣息。
有些清冷的、混合著一些雨后花木氣息的淺淡香氣。
她其實經(jīng)歷過很多類似的時刻,被人潮擠得站不住腳,裸露的肌膚挨著其他人,很不舒服,所以后來無論什么天氣,坐地鐵她都身著長袖。這一刻,他替她隔開了那些接觸,甚至和她之間還留有她可以掏出手機看的距離,但她依舊覺得分秒難捱。
顯然,江溯也很不喜歡這樣的擁擠。他收起了手機,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天,然后問:“你戴耳機了嗎?”
蔣和從包里拿出纏繞在一起的白色線團,正準備拆解,江溯突然伸手接了過去,不一會兒,又遞給她一只耳機。
蔣和愣了一秒才接過,然后塞到耳朵里,發(fā)現(xiàn)是有聲小說,歷史相關(guān)的。
“聽這個嗎?還是要聽歌?”他又問。
蔣和抬起頭,和他的視線一觸即分。她強裝淡然道:“就聽這個吧。”
江溯“嗯”了一聲,突然被準備下車的人撞了一下,他不由得向前跌了一步。雖然很快就借著撐車廂的力量站穩(wěn),但依舊察覺到那只想去扶他,卻因為不及時而短暫地落在他腰上,下一秒又像被燙到似的迅速松開的手。
只有對面那扇暫不開啟的感應(yīng)門捕捉到了他眼中促狹的笑意。
蔣和恨不得馬上和他分開,但江溯看到她揮手告別的動作時,詫異地問:“你不去吃飯?”
部門優(yōu)秀傳統(tǒng)在這一刻發(fā)揮了極大作用,蔣和在思考之前就已經(jīng)下意識地安排好了要去哪個食堂這種小事。
江溯欣然應(yīng)允。
他突然這樣,蔣和以為他是有什么事要說,但一連幾天,除了對食堂缺乏創(chuàng)新的菜品給予評價外,他也沒說什么正經(jīng)事。
久而久之,蔣和就產(chǎn)生了一些猜測,并習慣了跟他在學校這樣相處,搭伴吃個飯,偶爾再順路走一段,好像他們就是這所學校里最常見也最普通的學生。
后來有一天,她和江溯吃飯時被她室友撞見?;厮奚釙r,室友不解地問:“你怎么跟江溯一起吃飯?”
“他是我實習公司的領(lǐng)導。”蔣和坦白說。
室友質(zhì)疑:“下班還和領(lǐng)導一起去食堂吃飯?”
蔣和道出自己的猜測:“可能公司快倒閉了,他自己不好意思,拿我當幌子?!?/p>
“真的假的?”
“八成是真的,他最近連車都不開了?!?/p>
忘了還飯卡而追過來的江溯:“……”
合著這幾天他以為她望過來時別有深意的眼神,其實是可憐?
怪不得她會把飯卡給他。
他不常在學校吃飯,前兩天借用同學的飯卡,今天在包里找到了自己的,時間有點久,忘記飯卡里還有多少錢,刷卡時系統(tǒng)提示了一聲“余額不足”。
04
時間很快就到了考試月。
蔣和去公司的時間大幅減少,偶爾還會直接把工作帶回學校。有次她半夜來了精神,不小心看書到很晚,翌日被同學戳臉喊醒時,聽到一句“樓下有人找”。
蔣和不修邊幅地下樓,意外看到了頭發(fā)絲都透著清爽、精致的江溯。怪她剛睡醒,忘了問一句“是誰”。
“熬夜了?”江溯看著她的眼睛問。
蔣和點了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躲著他的視線:“學長這么早,有事?。俊?/p>
“聽說今天是你交文案的日子,他們找不到你,讓我來看看?!?/p>
蔣和恍然,她拖延到昨天的文案已經(jīng)是最后期限過后的第三天,但這種事情,怎么可能有人讓他過來看看情況?她沒敢質(zhì)問,只懊悔地道:“我寫完了,這就回去發(fā)給他?!?/p>
江溯點頭道:“嗯,我在這兒等你。”
蔣和返回宿舍后才想起來,他等她做什么?抓回公司干活嗎?
她火速發(fā)了郵件,又撿了幾條重要的信息回復,最后風風火火地洗了臉,再次跑下樓。江溯正大喇喇地坐在樹下的陰影里,搖曳的日光碎影落在他身上,他好像也在發(fā)著光。
“不帶書?”看到她走到跟前后,他出聲問。
蔣和愣愣地道:“不是去公司嗎?”
江溯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道:“也行?!?/p>
蔣和當下不懂,但很快就知道了什么叫“也行”。她在公司待了大半日,下班后,又帶走了新一輪的工作任務(wù),之后就在江溯的眼皮底下開始了看書復習和老實工作的忙碌生活。
江溯跟她在一起時,大多數(shù)時候也是工作和學業(yè)交替著進行。
蔣和偶爾走神,他會把手伸到她面前,敲敲桌子;她忙完工作,省去“中間商”的審閱,他直接給她指出問題并讓她修改。這也就算了,她犯困,借口這一天需要復習的內(nèi)容已搞定,他還能查出她筆記里的疏漏。
“你怎么這么厲害?”蔣和忍不住問。
任誰連續(xù)幾天從早到晚跟另外一個人待在一起,都不可能還有階級意識,這一刻,她早已經(jīng)把他的老板身份丟到了腦后,只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服氣。好像他什么問題都能解決,什么事都可以井井有條地處理好。
當然,如果這種能力沒有用在檢查她的作業(yè)上就更好了。
江溯笑道:“想學嗎?”
蔣和點頭。
江溯話題一轉(zhuǎn),故弄玄虛道:“時間到了,先回去休息吧,不要讓我在游戲里逮到你?!?/p>
蔣和一邊說“好”,一邊伸手要回學習期間被沒收的手機,下一秒看到室友發(fā)來信息,說讓她順路帶點吃的回去。
回到宿舍,蔣和不滿地道:“我加完班還要幫忙跑腿,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少來,你那是在上班嗎?”室友問。
“比上班累多了好不好,尤其被老板盯著?!?/p>
蔣和的近況,室友們都知道。剛開始那幾天,她回到宿舍經(jīng)常抱怨江溯管理嚴格,分配到各項任務(wù)的時間,多耽擱一分鐘都不行。后來熟悉了他的做派,她漸漸養(yǎng)成了到點馬上放下手機的習慣,偶爾她依舊會抱怨在他眼皮子底下工作壓力太大。
尤其今天,他那副較真模樣,恍然讓她以為公司真要倒閉了,現(xiàn)在就指望著她的錯覺。
傍晚撞見了他倆在圖書館相處情景的室友無奈地道:“你不會真以為他那么閑,每天沒事干,就只為了盯著你工作吧?”
蔣和很有自知之明:“不會,頂多是順便。”
室友:“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在說這個,他對你不一樣,你肯定也早有疑惑,別裝了?!?/p>
蔣和抿唇,她不止早有疑惑,以前可以掌控的心跳也隨著跟他相處時間的增加變得不可控起來。
或者說,在面對他時,她整個人都忍不住想脫離自己的掌控。
她不確定自己所察覺到的這份“不一樣”的原因是什么,又是不是真的存在,所以她一直跟自己說,這樣相處也不錯。
蔣和嘆道:“那你說我該怎么做?表白嗎?”
“不要、不要?!笔矣炎柚顾?,而后提建道,“但你可以想辦法試探一下他。”
“比如?”
室友摸著下巴思索道:“假裝睡著?”
蔣和擺擺手:“江溯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的,他會在我打盹的時候就讓我去洗把臉清醒一下。就算我明天直接沖到他面前跟他表白,他也會冷靜地讓我先把學習任務(wù)和工作搞定再細聊?!?/p>
室友瞬間倒戈:“那算了,你先跟著他學習吧?!?/p>
蔣和哭笑不得,臨睡前倒是突然想到一個辦法。
她發(fā)了一條只江溯可見的朋友圈。
05
因為工作任務(wù)時有不同,不同科目的復習效率也有所差異,所以蔣和的時間分配也不是每天都相同。
例如,翌日,因為她復習理論最容易打盹,所以學習時間占比多了一些,她看完計劃內(nèi)的頁數(shù),往桌上一趴,準備休息幾分再工作,但桌面突然被江溯敲了兩下。
“怎么了?”蔣和疑惑地睜開眼睛看向他,心想,她又沒超時,難道今天休息一下都不行了嗎?
“收拾東西,出去一趟?!苯萃蝗徽f。
蔣和滿臉茫然:“為什么?”
江溯意外地任性起來:“今天天氣太好,不想工作?!?/p>
還可以這樣?蔣和瞬間來了精神。時隔許久之后,又看到江溯開了車,她一顆心落回原處,終于不用再擔心公司會破產(chǎn)。
車上,蔣和打了個盹的工夫,再睜眼就看到了綿延的青山。
不多時,車子停在山腳的平坦處,然后江溯從后備廂里拿出了一把折疊凳、一張野餐墊,以及一堆零食。
“這里怎么樣?”江溯問。
蔣和文思枯竭,只得道:“好看,讓人很放松。”
江溯坐在那把看起來分外舒適的折疊凳上,翹著腿,悠閑地道:“你們部門推薦的,說想把下個月的團建地點定在這里,我們今天先來踩踩點?!?/p>
心里膨脹的氣球“噗”的一下癟了,蔣和打量了一眼四周,公事公辦地道:“看起來很不錯。”
江溯看她一眼,問:“你打算一直站著嗎?”
蔣和其實是在考慮把野餐墊鋪在哪里,聞言,隨手撐開野餐墊。風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江溯屈膝,幫她固定住野餐墊的兩個角,然后把零食抱過來放到墊子中間,又坐回了凳子上。
蔣和起初拘束地坐著,換了幾個坐姿后,終于躺倒。
郊外的天空似乎比城區(qū)的更清朗一些,大片大片的云緩緩在山頂移動,微風不干不燥,拂過臉頰時分外溫柔。
如果剩余時間能0.5倍速地度過就好了。
發(fā)了會兒呆,蔣和從枕著的書包里摸出手機,打開,突然看到江溯在幾分鐘前給她昨晚發(fā)的那條僅一人可見的朋友圈點了贊。
她正準備扭頭看看他的表情,不料一團黑影忽然迎面撲了過來,一把蓋住了她的臉。
江溯一邊挪過來拉開外套,一邊笑著解釋:“手滑,想給你蓋住手臂防曬的?!?/p>
蔣和把那件外套扒拉到小臂上,說:“我還以為你準備趁四下無人謀殺我?!?/p>
江溯順勢盤腿在野餐墊上坐下,揪下兩粒掛著水珠的提子,含糊道:“那樣對我有什么好處?”
“那誰知道,指不定你是想秋后算賬,報我說你是衣冠禽獸的仇?!?/p>
江溯垂眸,似笑非笑地道:“蔣同學對我的誤解似乎很深,突然就有點傷心。聽說晚上這附近有一場露天電影,既然蔣同學有所顧忌,我們還是盡早返回吧?!?/p>
露天電影是她那條僅一人可見的朋友圈提到的內(nèi)容,他果然看到了。
“我開玩笑的?!笔Y和趕緊道,“下個月要團建,我們來都來了,怎么能不去考察一番?”
江溯裝模作樣地點點頭:“有道理。”
蔣和正走神,突然又聽到他問:“你喜歡你現(xiàn)在的工作嗎?”
“喜歡?!彼\實地道。氛圍好,又有成就感,至少她目前是滿足的。
“那就好,如果想接觸別的項目,或者有什么其他想法都可以講?!?/p>
“漲工資這種也可以嗎?”
江溯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后只笑了笑,說:“可以考慮?!?/p>
日落之后,兩人來到附近一家度假山莊的活動中心,巨大的熒幕已經(jīng)在空曠的草地上搭好,隨著天色一點點變暗,周圍聚集的觀眾越來越多。
江溯帶她占了一處坡地位置,末了,他又去附近打包了燒烤,并帶著一把絢爛的野花回來。
蔣和詫異地道:“這也是團建項目?”
萬一把山薅禿,公司豈不是又要面臨破產(chǎn)?
江溯看著她,笑道:“不是。”
蔣和狐疑地歪頭,看著江溯彎腰放下餐盒,又在光線明滅間抬頭,趁她心跳如鼓時低聲說:“是在追你?!?/p>
“漲工資這種事情其實不歸我管,所以,要錢沒有,要人倒是可以商量?!?/p>
06
“為什么是我?”蔣和忍著退后的動作問。
江溯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她有什么特別的?
面試那天,他有事剛好出去,在樓道里跟她擦肩而過,她笑起來很有感染力,眼睛彎彎的,盛著盈盈的波光。后來他看到她的簡歷,意外地發(fā)現(xiàn)她跟他就讀于一個學校,成績還不錯。
但她順利成為實習生,并不是他徇私。
他最多是對她印象不錯。所以下雨那天,他才會在她面前停車,結(jié)果還沒問她,她倒輕車熟路地坐了進來。
后來,跟她越相處他越覺得有趣。
他看起來像是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但其實偶爾內(nèi)心也會一片荒蕪,也會覺得被家長強迫來工作以換取做其他事情的權(quán)利很無奈。不過,既然占到了家世的好處,就應(yīng)該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何況他已經(jīng)比許多人幸運。
原本枯燥的工作因為她的加入變得有了生趣,所以他才一次次忍不住想靠近她。
知道她對自己的好感和遷就源自什么,所以他又想以跟她一起坐地鐵、去學校食堂吃飯這些方式融入她的生活。
在監(jiān)督她學習、工作的同時,他也在尋找自己的目標。他遠沒有她說的那么厲害,但愿意朝著那個方向努力,成為她眼中做什么都優(yōu)秀的人。
當然,前提是她愿意看到那一幕。
“要不要考慮跟我在一起?”江溯最后問。
蔣和遲疑道:“我可以說不嗎?”
“可以……”江溯扭頭看向別處,試圖阻止自己追問,也怕忍不住吐露更多會給她造成負擔。或許下一次,他應(yīng)該換個場合再告白,教室或操場好像都不錯。
“但是我不太愿意。”蔣和又說。
江溯點頭:“知道了,你不用有負擔?!?/p>
蔣和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角:“我是說,我不太愿意說不?!?/p>
江溯垂眸觀察了她幾秒,倏而勾起嘴角,抑制著想像浪花那般不停翻涌的笑意,問:“那……能抱嗎?”
蔣和有些羞怯,故意說:“不能。”
江溯笑笑,任風吹著衣衫,又重新打量起四周,想著該如何將這一刻銘記在心,不料蔣和忽然撲了過來。
似乎也無須再刻意記住什么,反正看到她的每一秒,心跳都會帶著他重回這一刻。
(編輯:白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