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秋生
20世紀60年代,幾位日本學者來中國登泰山,沿途的風景令人流連忘返,十八盤石壁上刻有“蟲二”兩字,引起他們的興趣。后來他們向郭沫若先生請教這兩個字,郭沫若用手在“蟲二”兩個字外邊各加兩筆,“蟲二”變成了“風(風)月”(?即蟲),說:“這兩個字應讀作‘風(風)月無邊,是古代名士的文字游戲?!?/p>
其實,這個“蟲二”另有典故,據(jù)說是書蟲、琴蟲,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四藝(琴、棋、書、畫)相關。這是《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留下的一副著名對聯(lián):“鞠通(琴蟲)夜抱朱絲靜,脈望(書蟲)朝含綠字香?!惫糯娜说难湃?,說來真是有點不可思議,居然甘愿與“蟲”為伍,如此“風月無邊”,真好!
魯迅先生很愛讀書,對書保護得很仔細,總是注意不使書弄臟或蛀壞,所以有《祭書神文》(1907年)這樣的古典之作。請看:
“今之夕兮除夕,香焰絪缊(氤氳)兮燭焰赤。錢神醉兮錢奴忙,君獨何為兮守殘籍?華筵開兮臘酒香,更點點兮夜長。人喧呼兮入醉鄉(xiāng),誰薦君兮一觴。絕交阿堵兮尚剩殘書,把酒大呼兮君臨我居。緗旗兮蕓輿,挈脈望兮駕蠹魚。寒泉兮菊菹,狂誦《離騷》兮為君娛。君之來兮毋徐徐,君友漆妃兮管城侯。向筆海而嘯傲兮,倚文冢以淹留。不妨導脈望而登仙兮,引蠹魚之來游。俗丁傖父兮為君仇,勿使履閾兮增君羞。若弗聽兮止以吳鉤,示之《丘》《索》兮棘其喉。令管城脫穎以出兮,使彼惙惙以心憂。寧招書癖兮來詩囚,君為我守兮樂未休。他年芹茂而樨香兮,異籍以相酬。”
其中的“脈望”與“蠹魚”,就是書的別稱。人家過年都祭財神,唯有他祭書神,寧做“書癡”,不做“錢奴”,難道不是可愛之至嗎?
紹興才子張岱的《夜航船·蟲豸》中也有關于書蟲的記載。
“孫鳳有一琴能自鳴,有道士指其背有蛀孔,曰:‘此中有蟲,不除之,則琴將速朽。袖中出一竹筒,倒黑藥少許,置孔側,一綠色蟲,背有金線文,道人納蟲于竹筒竟去。自后琴不復鳴。識者曰:‘此蟲名鞠通,有耳聾人置耳邊,少頃,耳即明亮。喜食古墨。始悟道人黑藥,即古墨屑也?!?/p>
我們可以知道,這種名叫“鞠通”的蟲子,通體綠色,喜歡吃古代的墨屑。其外貌古香古色,習慣在古物上鉆眼打洞。作為“紹興琴派”的高手,張岱熟識琴道。原來,“鞠通”指的也是那些“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人。
以魯迅和張岱為代表的“會稽名士”,在歷史上皆是響當當?shù)奈幕宋?,如今也成了城市文化的重要標識。
(源自“中國語言文字”)
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