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對話：過海，朋友與鉆石，寫作之道

周潔茹

過海

早上發(fā)現(xiàn)戒指不見了。翻了兩遍包都沒有，確實是不見了。

決定辭職那天給自己買的一個首飾，也不算是戒指，店里也是當(dāng)作耳骨夾來賣，第一眼看到就買了，我也說不上來是為什么。一夾上耳骨，太重，簡直要掉下來，當(dāng)戒指，只能戴上小指，還有個缺口。所以買是買了，也沒怎么戴過，一直放著。

舊同事約吃飯，也算是告別，我戴了這個戒指，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戴那個戒指。吃了飯搭的士回家，一回家睡覺，到了早上整理包包，這個戒指，就這么不見了。

我給一個朋友發(fā)了條短信，告訴她這個事。

你從來不戴戒指的，她是這么說的。

我說我也知道我從來不戴戒指。

那個戒指什么顏色的？她問。

金黃色。我說，鑲了一圈水晶。

想了想，又說，還有個手鐲，也一起不見了。

什么顏色的？

我也不知道什么顏色。我說，你老問我顏色，黃玉，就是個黃色吧。

一個鑲水晶又重又小的金黃色戒指，和一個黃色手鐲，我的朋友替我總結(jié)了一下。

還有個紅色的。我說，我戴了兩個手鐲出去的，只丟了一個，黃色那個，紅色的沒丟。

紅色的沒丟。她說，黃色的丟了。又替我總結(jié)了一下。

就是這樣，我說。

吃什么飯啊，我的朋友說。

就是告?zhèn)€別吧，我說。

告?zhèn)€別還講儀式，她說。

我只能不說什么了。

可能丟在的士上了。過了會兒，我說，那個司機開得特別快，過海隧道特別空曠，可是過海特別慢、特別慢。我突然覺得特別重，就都取下了，放進包里，我很肯定都放進了包里。

為什么特別重？她問。

就是覺得重，我說。

她說哦。

辭職那天買的戒指？

辭職那天買的戒指，我說。

就當(dāng)是丟了個戒指替你消了災(zāi)吧，我的朋友說。她就是這么說的。

那也太容易消了吧。我說，要真有個災(zāi)。

想起來我以前認(rèn)得一個朋友，身上總是掛得琳瑯滿目，到過年就再換一批掛，問過她原理，她說首飾們能替她擋災(zāi)。那么換下的首飾呢？她說扔了。我說這不好吧，要被人撿了去。她說所以要扔進大海啊。我只能不說什么了。

突然收到一張圖片，一個塑料袋，裝著一堆首飾，戒指手鐲還有耳環(huán)手鏈。的士司機發(fā)來。

我轉(zhuǎn)發(fā)給朋友，說，的士司機聯(lián)系我了。

這都不止戒指手鐲啊。她說，你戴這么多東西去吃飯？

企業(yè)領(lǐng)導(dǎo)人需要立體地?fù)碛羞\營企業(yè)的各項能力。我想，丁旭光的這份氣魄或是緣于他的知青經(jīng)歷，他感謝那段艱苦的歲月給予自己不畏困苦、追求卓越的精神。這種精神也影響了國際彩印的每一個人。在他們身上，我們充分感受到了一種對創(chuàng)新的執(zhí)著，他們將創(chuàng)新視為靈魂，勇于創(chuàng)新、勤于創(chuàng)新，將視野放置于未來，最終打造出優(yōu)秀的印刷企業(yè)。正如丁旭光所說：“我們不能算眼前的小賬，而要算人生的總賬?！?/p>

的士司機說他能找到的就這些了，叫我看看對不對。

對不對？她問我。

這里面有個耳環(huán)不是我的。我說，我也是這么跟的士司機說的。

司機怎么說？

他說不管是不是你的，都在這兒了。

為什么的士司機還能找著你？她說。

我用的的士APP。我說，有電話記錄的。

那個司機也知道是你。她說，是你不是別人。

他開得特別快。我說，但是過海特別慢。我只記得這個。

他還說什么？她說。

沒說什么。我說，我問他方不方便給我送過來，他還沒回。

別要了，我的朋友說。

為什么別要了。

我勸你別要了。她說，要真給你送回來了你就捐掉吧。

我捐給誰?。课艺f。

那你過幾年再戴。她說，先放著。

這個可以。我說，反正我也不喜歡戴。

星期六早上拿給你可以嗎？的士司機說，星期六我開早更。

我說好，真不好意思，要麻煩你再送來。

不要緊。他說，下次不要這么失神。他就是這么說的。

我只好說大概是與前同事們告別吧，難免有些失神。

其實我也不用跟一個的士司機說這些，但是我說了。

辭工了？他問。

我說是的，要離開一陣。

去哪里？

加州。

還回來嗎？

我說先住一陣吧。

我送你去機場。他說，你幾時的飛機。

我說了航班號和時間。

他說哦，但那天我要上班。

我說你不是一個的士司機嗎？

他說我正職不是開士的的，一周只開兩個夜班。

收交是在一個樓下的一個小巴站，我沒有說什么，的士司機也沒有說什么。

我又說了一遍里面有個環(huán)不是我的。

他說不是你的東西你就扔了吧。

我就把那個別人的環(huán)扔了。

那個司機是個卷毛，雙臂刺青，開起車來真的是很快。

可是那夜過海，特別慢、特別慢，慢到我都以為時間停滯了。

朋友與鉆石

一個朋友發(fā)給我一張拼圖，兩個女的，一老一小，一丑一美，下面的注釋是，吃素與不吃素的對比。老又丑的那個是吃素的。

我當(dāng)那個朋友是朋友，所以笑笑就算了。

我吃素快要五年。要說大的身體改變，并沒有，本來美的也不會突然丑，本來就丑的，也不會突然美起來。但是會來擔(dān)心我身體狀況的，確實也是朋友。都是一些很好的人，不買皮草不買包包，從來不看海洋動物表演……那些愛買皮草，愛買包包，看著鯨魚跳來跳去又無動于衷的，不是我的朋友，或者是，我沒能成為他們的朋友。

都是一些很好的人，沒有一個人會在喝茶時還帶來一片絲巾，先把絲巾墊墊好，包包再坐上絲巾，占了一個座位，而那位包包的主人，戴了一副絲綢白手套，生怕人類的手汗弄污了鱷魚皮去。我的朋友，大多都是挎著布袋出來喝茶的，也許也會多問幾句我吃素的緣由，要保護地球嗎？我也是笑笑就算了。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去反勸別人吃素的。

吃素對我來說，就是個個人事，與保護地球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哪里看過一個科普帖，說的是人類再怎么折騰，都改變不了地球分毫，因為地球就是這么偉大，渺小人類想象不到的威嚴(yán)，無法動撼。當(dāng)然更多的帖子都是講述人類再作惡，地球就快要毀滅了。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一個問題，人類有很多能力，愛的能力、恨的能力，甚至是毀滅自己的能力，但在我的認(rèn)知里，人類恰恰并沒有毀滅地球的能力。所以一定要來保護，還是先保護好人類。時間緊迫，要抓緊。

“文明被限制了，到達一個高度就重新再來，再來又再來?！边@就是“大過濾理論”。當(dāng)然了所有的理論都只是理論，但有一點是認(rèn)真的，幾輪地球生物滅絕絕對是事實，至少還有化石做證，鉆石也可以。

說到鉆石，有一年回家鄉(xiāng)探望大病初愈的父親，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一點時間，機場店里逛一逛，想著買一件禮物給父親。父親當(dāng)年在美國居住的時候，買過一個銀制戒指，手寸偏小，雖然很喜歡，但也沒怎么戴過，后來父親回了國，我終于買了一個手寸對的，寄給父親，父親每天戴著，從不離身，直到做手術(shù)，才取了下來。這一場手術(shù)，是我父親闖過的最大一道生死關(guān)，也是我發(fā)愿吃素的緣由。我們整個家庭經(jīng)歷的波折與傷痛，對于我們每一個人來說，都是最重的山。父親扛過去了，喉管拔除，能夠說話的那一天，他悄悄跟我說，手表什么的丟了就丟了，女兒買給我的戒指，我藏在了眼鏡盒的夾層，沒丟。我忍著心痛，說，那個戒指又不值錢。父親說，女兒買的，當(dāng)然是無價之寶。父親入院的時候，一頂禮帽，一身西服，皮鞋锃亮，大半年以后出院，一頂禮帽，一身西服，皮鞋锃亮，戴回了眼鏡和戒指，仍然體面。

我正走到一間“你會遇見所有好事”的首飾店，一眼看到一只銀戒指，就買了，送給父親。柜姐一邊包盒子一邊問我身旁的女兒，你不要你媽媽也給你買個什么嗎？來看看這條鏈子，有顆小小的鉆，賣得最好，爆款。

女兒笑著搖搖頭。

鉆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柜姐說，聽過吧？

女兒仍然笑笑，搖搖頭。

走出首飾店，女兒跟我說，鉆石不是每一個女孩的好朋友吧。

我說對，鉆石也不是我的好朋友。

寫作之道

跟一個朋友討論馬家輝的《鴛鴦六七四》。

也是一條殺路。我說，高級。我就是這么說的。

江湖的活力吧，禮失而求諸野。朋友說，那些太雅太實驗的作品，有時倒失去趣味。

裝吧就，我說。

一種自我迷思。他說，都是幻覺。

自己又看不到。我說，沒了腳地飛，跟個氣球一樣，再吹下去都要炸了，自己也有點承受不了，又經(jīng)不住周圍人不停口，你一嘴我一嘴，全是食腐獸。

咬住自己的尾巴寫作，朋友說。他就是這么說的。

咬住了倒是個圓滿。我說，可是咬不住啊，全是半圓。

真要一點江湖氣。他說，野一點、放一點。

所以我說高級，我說。

她摸到道了，朋友說。

是這個人摸到道了，我說。

朋友說對。

其他人，還是先做人吧。我又說，先找到做人的道，再來講寫作的道。

要說馬家輝的，說了一堆其他人。

你看你，以后還要不要做人嘛，我的朋友說。

我又不是評論家。我說，我以后不要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