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遙
上小學(xué)第一天,最后一排的鵬鵬發(fā)現(xiàn)幼兒園的好朋友燕子也在這個班,他跑上前去當眾把燕子抱起來歡呼:“小燕子!咱倆一個班!”鵬鵬的個頭不比燕子高多少,于是他的動作就很滑稽,像個小螳螂抱了一只大螞蚱。
我羨慕鵬鵬,他倆可以當著全班的面摟摟抱抱。如果可以,我也很想抱抱老邊,老邊長得很可愛,目若星辰,鬼馬精靈。做操的時候,他在后面搗亂,被老師拉到前面示眾,我覺得他擠眉弄眼的樣子都那么好玩。下課時他第一個沖出教室,被老師叫回來,他還沒有囧,我的臉先紅了。課間,見老邊從一個臺階上跳了下去,臺階幾乎有一層樓那么高,我也縱身跳了下去,就想在他面前逞個能,后果是我的腳疼了兩天。
我終于鼓足勇氣去找老師,要求和邊玉濤做同桌,理由是“我想幫助他學(xué)習(xí)”,老師沒成全我,他可能覺得老邊的成績還不至于需要我的幫助。但老師也沒揭穿我的盲目自信,還在開班會時表揚了我樂于助人的精神。當同學(xué)們看向我的時候,我懷揣的秘密就像氣泡一樣越來越大,馬上要被這些目光戳破了,我漲紅著臉,恨不得原地消失。
每當我看向他的方向,希望與他對視,又害怕遇到他的目光,聰明的我終于找到了一個辦法,就是裝作望向他的方向,帶著不屑的神情,以此掩飾我對他的好感和好奇。久而久之,老邊也注意到我總是看他,課間他故意橫沖直撞,撞到我,我就厭惡地推他一把,推完以后莫名滿足。
我每天回家也會忍不住談?wù)摾线?,把他描繪成一個人人喊打的害群之馬,說得我哥都手癢癢。我哥也不是多心疼他妹,只是他到了惹是生非的年紀,有這么一樁是非撞上來,他必定要抓住……我忍不住把我哥的計劃給燕子幾個說了,每個人都跟別人說“別告訴別人”。搞得那幾天放學(xué),班主任都會把老邊護送回家。
經(jīng)此虛驚,老邊和我的關(guān)系變得很微妙。平時在學(xué)校,我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會故意制造一些沖突。倘若只有我倆在場,我們會聊得比一般同學(xué)更深入。周末我們姐妹常上山玩,我順口說:“我和燕子她們周末去碉堡山?!彼f:“碉堡山有啥好玩的?沒意思。對了,你們是不是從柳樹溝那里上山?”
之后每個周末,我去爬山幾乎都會在柳樹溝偶遇老邊。如果在路上沒遇到他,我就會跑到瀑布附近老邊的家,敲窗戶叫他。仿佛對立這件事,是在學(xué)校應(yīng)該做的。周末到了山水之間,一切就該顛倒過來。燕子很會找理由,她說她哥復(fù)原回來說,周末連前線的戰(zhàn)士都放假休息,他們還會往對方戰(zhàn)壕里扔自制的工藝品或罐頭。
那一年,我爸調(diào)離老廠,再見到老邊是八年以后了。大一寒假回老廠,老邊和燕子約了一場爬山給我接風。老邊成了一個小伙子,眼睛卻沒變,還是比一般人亮。說起兒時打架的事,燕子揶揄道“打是親罵是愛”,看來誰都不瞎。
后來,我和燕子通了幾次信,沒再和老邊聯(lián)系過。小時候讓我心潮澎湃的情感秘密,就這樣畫上了句號,也算有始有終,挺完滿的,比后來的情感經(jīng)歷都完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