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 翊,馬冠生
(1.北京體育大學運動人體科學學院,北京 100084;2.北京大學公共衛(wèi)生學院營養(yǎng)與食品衛(wèi)生學系,北京 100191;3.食品安全毒理學研究與評價北京市重點實驗室,北京 100191)
兒童的體重受遺傳、營養(yǎng)、身體活動及環(huán)境等多種因素的影響[1-2]。在過去的四十年里,中國的超重和肥胖人口數(shù)量迅速增長,其中6~17歲兒童的超重肥胖率達到了20%[3]。如果不采取有效的防控措施,預計到2030年,我國兒童超重肥胖率將達到28%[4]。鑒于超重肥胖兒童發(fā)生高血壓、糖尿病等慢性疾病[5-6],感染COVID-19等傳染性疾病的風險均顯著高于正常體重兒童[2],70%~80%超重肥胖的兒童成年后也會發(fā)生肥胖[7-8],我國兒童的健康正面臨嚴峻的挑戰(zhàn)[9]。
大量證據(jù)表明,增加身體活動能夠有效地調節(jié)能量平衡,改善兒童的身體成分、心肺耐力、肌肉力量,促進骨骼健康,預防焦慮、抑郁等心理問題[10-12]。與久坐不動或不運動的同齡人相比,積極進行身體活動兒童的健康水平較高、肥胖程度較低,并且兒童早期積極的身體活動與成年后更好的健康狀況有關[13]。近年來,針對兒童肥胖問題的運動干預引起了我國政府的高度重視[14]。然而,我國的肥胖管理指南中很少有關于身體活動的具體目標[2]。因此,開展兒童身體活動與體重管理相關研究,并提出干預策略和措施,對兒童一生的健康和幸福有著重要的意義。
身體活動是指任何骨骼肌收縮引起的高于基礎代謝水平能量消耗的活動[15]。通??刹捎蒙眢w活動問卷、雙標水、氣體代謝、加速度傳感器、計步器等方法進行測量。身體活動水平對體重的調節(jié)存在一個閾值,當身體活動水平高于該閾值時,能量攝入對能量消耗的變化非常敏感,并能及時調節(jié)以維持能量平衡[16]。
WHO推薦5~17歲的兒童每天至少應累計參加60min的中高強度身體活動(moderate to vigorous physical activity,MVPA)[12],如果兒童每天參加MVPA不足60min,則被定義為身體活動不足[17]。而我國僅有15%~34%的學生達到身體活動指南建議的要求[13],全球排名落后[18]。與視屏相關的靜坐時間過長是兒童身體活動水平降低的主要原因[18]。我國約75.2%的學齡兒童工作日每天至少有2個小時的靜坐少動時間[19],34.6%的學齡兒童的每日視屏時間遠遠超出了WHO兒童屏幕時間的推薦量[20]。
調查顯示,我國9~11歲男生每天體育鍛煉時間≤1h的學生超重與肥胖率高于每天體育鍛煉時間>1h的學生;而女生每天靜態(tài)行為時間>135min的學生超重與肥胖率較高[21]。多元回歸分析顯示,身體活動水平與體型、皮下脂肪儲存量負相關[22],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兒童的生長發(fā)育。研究證實,兒童的肥胖與身體活動不足正相關[23],而每天的MVPA時間與肥胖負相關[24],減少靜坐少動的同時增加MVPA可有效預防肥胖[25]。一項對比全球12個國家的兒童身體活動水平的研究報道,我國兒童平均每天靜坐時間長、身體活動時間短,MVPA的時間僅為43min,同時我國也是超重肥胖兒童人數(shù)最多的國家[24]。
運動是身體活動的一種具體類型,是為了改善或維持身體適能、運動技能、健康,而進行的有規(guī)律、有計劃、有組織的身體活動,具有獨立于膳食營養(yǎng)的額外健康效益[26],被認為是提高兒童體質和解決“未來健康問題”的重要途徑[14]。
目前針對超重肥胖兒童體重管理過程中的個性化身體活動干預多采用時長為2~48個月不等的運動干預,遵循循序漸進的原則,在超重肥胖兒童的能力范圍內,逐漸增加運動量和運動強度。干預頻率范圍在每周3~5次,單次干預時間范圍為40~120min,多數(shù)集中于50min左右[27-29]。運動方式多采用跑步、跳繩、舞蹈等有氧運動或抗阻訓練,而兩種運動方式的聯(lián)合干預會在降低體重、身體質量指數(shù),減少體脂,改善代謝水平和心肺耐力等方面帶來更高的收益[10]。此外,也有研究證實相較于長時間有氧運動,高強度間歇運動更有利于增加去脂體重,減少體脂百分比,提高肥胖兒童心肺適能[30]。
WHO指出身體活動不足已成為21世紀最大的公共衛(wèi)生問題,是全球肥胖等慢性非傳染性疾病死亡的第四大危險因素[12]。這是過去二十年來全球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和生活環(huán)境變化的結果。MVPA水平在8歲之前保持相對穩(wěn)定,但在11歲后出現(xiàn)下降[31]。影響我國兒童身體活動水平的因素涉及個人、家庭、社會三個方面,包括性別、年齡、體重、身體活動習慣、身體活動意愿、自我效能、母親的身體活動、父親的身體活動、父母的教育、社會經(jīng)濟狀況、城市化等[32]。我國兒童身體活動水平普遍較低,其中男孩比女孩活躍,父母的體育活動及大齡兒童的自我效能與身體活動水平呈正相關[33-34]。兒童青少年休息日的身體活動水平顯著低于在校日,同時休息日的屏幕時間顯著高于在校日[35]。而家庭社會經(jīng)濟地位與兒童身體活動水平尚未發(fā)現(xiàn)關聯(lián)。
目前,在對超重肥胖兒童的運動干預過程多是基于家庭、學校、社會三個基礎環(huán)境展開的。對于學齡期兒童,學校環(huán)境是主要的影響因素,體育教育的質量和體育設施的完善程度將影響運動干預的質量,有研究顯示單純體育課不足以改善超重肥胖兒童的健康狀態(tài)[36],因此需要充實體育課程,通過多種形式的課外體育活動提升在校期間超重肥胖兒童的身體活動水平。此外,父母觀念及父母的榜樣形象將會影響超重/肥胖兒童的身體活動水平,應鼓勵父母自身增加身體活動水平,從而帶動子女養(yǎng)成規(guī)律身體活動的健康行為和生活方式[32]。而在整個成長發(fā)育階段,社會因素如設施配置、安全性、健身環(huán)境等都對肥胖兒童身體活動起著關鍵作用。
近年來,雖然提高兒童的身體活動水平是防治包括兒童肥胖在內的非傳染性疾病的主要預防措施[13],已得到普遍的認可。但是2002—2016年以來,我國兒童身體活動相關研究多采用問卷調查的方法關注低水平的身體活動,其中橫斷面的研究約占79%,僅有43%的研究樣本量在1 000人以上。存在方法落后、樣本量不足、質量較低等問題[32]。由于缺少準確、系統(tǒng)、全面的數(shù)據(jù),無法闡明我國兒童身體活動水平的影響因素及權重、不同年齡兒童的身體活動變化特征、改善兒童身體活動水平的作用主體等問題,制約了符合我國國情的兒童身體活動及體重管理指南和政策的出臺[37]。因此,為了有的放矢的提高我國兒童的身體活動水平,規(guī)范兒童的體重管理,在開展高質量、大規(guī)模橫斷面研究的同時,還應加強兒童身體活動與體重管理的前瞻性隊列研究,闡明我國兒童身體活動的年齡特征、生長發(fā)育特征及影響因素;加強多學科參與的綜合干預研究,探索解決屏幕時間過長和睡眠時間短的方案,探究預防和治療兒童超重肥胖的有效身體活動干預手段、干預劑量及干預模式[8],從而為個性化身體活動及體重管理指南的制定提供科學依據(jù)。
盡管2020年發(fā)布的《中國兒童體力活動與健康:專家共識聲明》填補了我國兒童身體活動指南的空白,但該聲明參考的文獻大都來自于以外國兒童為研究對象的科學文獻,且是以提高全體兒童健康為目的的。我國仍缺少以預防超重肥胖為目的的兒童身體活動指南及適用于超重肥胖兒童的身體活動指南。因此,在深入開展我國兒童身體活動和肥胖的軌跡特征研究的基礎上,應制定適用于不同年齡、不同環(huán)境、不同體重管理需要及不同目標人群(兒童、家長、老師、兒科醫(yī)生等)的兒童身體活動指南,并每隔5~10年根據(jù)新的科研證據(jù)進行更新,將有助于我國兒童健康促進工作科學、規(guī)范、全面的開展。
依據(jù)兒童體重管理4W模型[2],開展兒童體重管理需要首先明確兒童在生長發(fā)育過程中的體重影響因素、體重變化特征,在此基礎上充分發(fā)揮孩子、家長、學校、老師的主體作用,營造一個積極健康的體重管理環(huán)境。
作為兒童體重管理的重要影響因素,增加身體活動是預防和治療兒童肥胖及早期代謝性疾病的決定因素。兒童時期的身體活動水平將延續(xù)到青春期和成年期,因此在兒童時期建立健康的身體活動行為可以在以后的生活中獲益[38]。因此我國兒童的身體活動管理可以借鑒4W模型,基于行為改變理論,營造一個包含學生、學校、家庭、社區(qū)等在內的多主體、多環(huán)節(jié)、多維度、多學科合作網(wǎng)絡[34],創(chuàng)建以提高兒童身體活動水平、減少視屏等久坐行為和確保充足睡眠為目的的積極健康的大環(huán)境。
說明:本文作者為《兒童肥胖預防與控制指南(2021)》修訂委員會專家組及其團隊成員?!秲和逝诸A防與控制指南(2021)》修訂委員會是由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疾控局委托、北京大學公共衛(wèi)生學院牽頭成立,通過對關鍵問題進行循證,以循證結果為依據(jù)制定推薦意見并完成《兒童肥胖預防與控制指南(2021)》的撰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