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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鄉(xiāng)

      2022-12-14 19:44:11向立成
      青年文學(xué)家 2022年29期
      關(guān)鍵詞:水蛭養(yǎng)殖

      向立成

      “啥?你不去廠里上班了?那你想干嗎?”翟永前被女兒翟琦的話驚到了。

      “爸,我想改變一下自己的生活,工廠的工作不適合我,我去那里上班一點兒都不開心。我想養(yǎng)水蛭!”翟琦堅定地說道。

      “水蛭?螞蟥?就是會叮人的那種很可怕的動物?”翟永前連珠炮地發(fā)問。

      “嗯,我在衛(wèi)校讀書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種動物。水蛭是我國傳統(tǒng)名貴的活血化瘀中藥,史載于《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沿用至今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水蛭的主要成分水蛭素是目前世界上所發(fā)現(xiàn)的最有效的天然凝血酶特異抑制劑,與青蒿素、胰島素并稱為二十世紀拯救人類疾病最有效的‘世界三素,在治療血栓性疾病,如冠心病、腦血管梗死、心肌梗死、高血壓、糖尿病等,療效顯著?!钡早裾裼性~地說。

      “你別給我上課,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不管你怎么說,我就是不同意你養(yǎng)水蛭。一個女孩子家養(yǎng)這么可怕的東西,你不害怕,我還害怕呢!”翟永前堅決不同意。

      “爸,你沒有學(xué)過醫(yī),我見過比這更可怕的,這水蛭根本不算啥,你借點兒錢給我吧,我得去買水蛭苗,至于其他的,你們就不用管了,我一個人就能搞定?!钡早判臐M滿地說道。

      “你一個人能搞定?你確定?”翟永前滿臉寫著不相信。

      翟琦其實信心并不足,她只是上網(wǎng)找了一些水蛭養(yǎng)殖的知識來學(xué),自己根本就沒有嘗試過,但是這個時候不能露怯,要不然父親是決計不會投資的。于是,她硬著頭皮說道:“那當然了,我在衛(wèi)校的時候就養(yǎng)過,很好養(yǎng)的?!?/p>

      “學(xué)校還養(yǎng)這玩意兒?”翟永前有點兒將信將疑。

      “那當然了,這是有藥用價值的?!钡早仓^皮說,不過這句話倒是實情。

      “你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干,又要回到農(nóng)村來養(yǎng)水蛭,你可想清楚了?”翟永前問道。

      翟琦不假思索地說道:“想清楚了,咱們農(nóng)村光靠種地根本掙不到錢,趁年輕,我要搏一把,如果成功了,還可以帶著鄉(xiāng)親們一起致富?!?/p>

      “我的乖女兒啊,你還是省省吧,你能把自己養(yǎng)活了就不錯了,還想著帶領(lǐng)鄉(xiāng)親們致富,你想多了?!钡杂狼安贿z余力地潑著涼水。

      “爸,我已經(jīng)考慮清楚了,不試一試我是不會罷休的?!钡早鶊詻Q地說道。

      翟永前在心里嘆了口氣,他太了解自己女兒,那絕對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主兒。翟永前想了想,說道:“我只能給你一萬塊錢,你大伯家的魚塘現(xiàn)在閑置著,我可以跟他商量一下,勻一個池子給你用,其他的你自己去想辦法吧。”

      翟琦高興地跳了起來,摟著翟永前的脖子說道:“爸,我就知道你會幫我的,你最疼我了?!?/p>

      “說實話,我打心眼兒里不希望你能成功?!钡杂狼皼]好氣地說道。

      翟琦所在的林埂村并不富裕,甚至算是有點兒窮苦。這幾年,隨著年輕人南下打工,林埂村常住人口基本上就是老、弱、病、殘、孕,村里的年輕人已經(jīng)不多見了,基本上都是年輕人在家結(jié)個婚生個孩子,然后把孩子扔給老人,小夫妻兩個就一起出去打工了。

      翟琦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僅靠父親給的一萬塊錢還不夠,于是借老師、借同學(xué)、借親戚、借鄰居,把能借的都借了,又湊了兩萬塊錢。在南下尋找水蛭苗之前,翟琦通過網(wǎng)絡(luò)惡補了一段時間的水蛭養(yǎng)殖知識,制定了一個自認為比較靠譜的養(yǎng)殖計劃。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011年夏,翟琦決定開始行動。翟永前不放心翟琦一個女孩子獨自去找苗,于是陪著她帶著東拼西湊的三萬塊錢,踏上了尋苗之旅。兩個人來到了沿海的一個城市,找到了朝思暮想的水蛭苗。在看到水蛭苗的這一刻,翟琦欣喜若狂,這就是她心中的至寶。她已經(jīng)聽不進去父親讓她少買點兒的勸阻了,一口氣幾乎把帶來的錢全部買了水蛭苗,差點兒運輸水蛭苗的錢都沒留。賣水蛭苗的老板也很大氣,直接跟翟琦簽訂了回購水蛭的合同,等于說只要能夠養(yǎng)成功,根本不愁銷路,這也消除了翟永前和翟琦的后顧之憂。

      因為路途遙遠,翟琦決定用濕運法來運輸,于是雇了一輛小貨車,把購買的兩百斤水蛭苗往林埂村運。一切都顯得那么順利,這也讓翟琦有點兒興奮,也有點兒期待,幻想著這三萬塊錢投進去,過一段時間就能賺上三十萬。

      小貨車開到了大伯家魚塘邊上,他們小心翼翼地把水蛭苗搬了下來。很多鄉(xiāng)親們聽說翟琦養(yǎng)的是水蛭,都圍過來看稀奇,畢竟十里八鄉(xiāng)也沒聽說誰養(yǎng)水蛭的。

      翟琦打開一個裝水蛭的塑料桶一看,差點兒一屁股坐在地上。桶里很多水蛭浮在水面上一動不動,看起來像是活不成了。她瘋了一樣地趕緊把剩余的桶都打開了,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算下來一路上折損了有六成左右。翟琦心疼地流下了眼淚。

      與老板再三溝通,翟琦才算是找到了水蛭苗大量死亡的原因。原來,水蛭苗在運輸過程中,需要隔兩三個小時沖一次水,一路上翟琦雖然也按照老板的交代來沖水,但是因為夏天的氣溫太高了,應(yīng)該增加沖水的頻率,她并沒有隨機應(yīng)變,這才造成了水蛭苗大量死亡。

      原因找到了,但是于事無補,畢竟世界上沒有后悔藥吃。翟琦擦干了眼淚,忍著心中的悲痛,把死去的水蛭苗撿了出來,把活著的水蛭苗下到了大伯家魚塘的育苗池里。

      看著水蛭苗竄動的樣子,翟琦在心中寬慰自己,只要剩下的能保證成活率,還是可以保證不虧本的,畢竟水蛭養(yǎng)殖的利潤還是非常高的。

      翟琦更加悉心地呵護這剩下的水蛭苗,后來索性就搬到了魚塘邊的草棚里住。翟永前不放心女兒一個人住那里,就在旁邊也搭了個草棚,陪著一起養(yǎng)水蛭。

      愿望往往是美好的,但現(xiàn)實往往是殘酷的。不知道從何時起,水蛭每天都會死不少,而且越來越多,這讓翟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水蛭一點一點地減少,照這樣的趨勢下去,按水蛭一年半的成長期,到最后估計所剩無幾了,她有點兒欲哭無淚。

      翟永前看著女兒焦急的樣子,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旁勸她養(yǎng)這一次算是體驗過了,女孩子還是要老老實實找個穩(wěn)定的工作來干。他這一說不打緊,翟琦反而被他說哭了。哭過之后,翟琦反而平靜了下來,反正事已至此,哭也沒有用,現(xiàn)在就寄希望于能夠收回點兒成本,到時候再借點兒錢,好好地再養(yǎng)一次。當然,這個想法她沒敢跟翟永前講,要不然估計又要接受一波轟炸式嘮叨。

      終于挨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按照往年的價格,翟琦要虧得血本無歸了。不幸中的萬幸,這一年水蛭干品價格飛漲,漲到了前一年的三倍左右。翟琦賣了這一茬的水蛭干品,收回了將近一萬塊錢。擺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兩難的抉擇,繼續(xù)養(yǎng)水蛭,很可能這一萬塊錢也將打水漂,不養(yǎng)的話,就只能找份工作來做,自己很不甘心這樣認輸。

      想來想去,翟琦還是決定繼續(xù)養(yǎng)水蛭,因為上一批水蛭死亡的原因找到了,就是水塘衛(wèi)生清理不夠及時。雖然決定繼續(xù)養(yǎng)水蛭了,但是翟琦又發(fā)起了愁,現(xiàn)在最大的難題就是沒有啟動資金了,一萬塊錢連水蛭苗都不夠買,因為隨著水蛭干品價格的飛漲,水蛭苗的價格也漲起來了。

      這天晚飯的時候,翟琦數(shù)度欲言又止。

      翟永前看出了女兒的猶豫,就問道:“決定了?”

      翟琦“嗯”了一聲。

      “準備怎么干?”翟永前問道。

      “擴大規(guī)模,再拼一把。現(xiàn)在行情好,一年多就能翻身了。我這次專門去學(xué)習(xí)一下養(yǎng)殖技術(shù),等到夏天時候再去進一批水蛭苗?!钡早隙ǖ卣f道。

      “閨女啊,咱們失敗不起了,現(xiàn)在村里很多人都拿咱家當笑話說,你不知道,我和你爸這張老臉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钡早哪赣H李梅不滿地說道。

      “他們不理解很正常,要是他們不笑話我們,那才是奇怪了。爸,笑到最后的才是勝利者,等到我明年成功的時候,他們自然會閉上說閑話的嘴巴。”翟琦堅決地說道。

      “不再考慮了?”翟永前再次問道。

      “考慮好了。爸,我現(xiàn)在還缺啟動資金?!钡早m然聲音很小,但很堅定。

      “給,這是給你準備的嫁妝錢,本來等你結(jié)婚再給你的,我跟你媽商量過了,現(xiàn)在先給你吧,省著點兒花。”翟永前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銀行卡,放到了翟琦的面前,“密碼是你生日。”

      “爸,媽,謝謝你們!”翟琦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

      “你放心去闖吧,爸爸媽媽是你永遠的后盾?!钡杂狼芭牧伺牡早募绨蛘f道,眼睛深處難掩那一抹擔憂。

      有了啟動資金,翟琦信心更足了。一個人來到了南方的一個小縣城,這個小縣城是水蛭之鄉(xiāng),養(yǎng)殖的規(guī)模非常大。翟琦找到了水蛭養(yǎng)殖場,以打零工的名義想進養(yǎng)殖場工作。在連續(xù)被拒絕了幾次之后,有一對老夫婦錄用了她。老頭兒叫魏大明,老婦人叫林小吟,兩個人的名字在當?shù)匾彩且欢渭言?,就像是一對情侶名字。

      翟琦是一個很能吃苦的女孩子,在老夫婦的養(yǎng)殖場,她什么苦活兒累活兒都搶著干,比很多的男人還能干,可把老夫婦高興壞了,這可是撿到一個寶啊。

      “老頭子,你覺得翟琦咋樣?”林小吟小聲問老伴兒。

      “不錯啊,挺能干的?!蔽捍竺麟S口答道。

      “什么叫不錯?”林小吟似乎不滿意老伴兒的回答,“你覺得跟咱兒子般配不?”

      “你說啥?這個翟琦雖然能干,但是我們不了解她啊,你想介紹給咱兒子?”魏大明有點兒反應(yīng)不過來。

      “是啊,我越看這個女孩兒越順眼。你看這眉眼、這腰身,絕對是好生養(yǎng)的?!绷中∫餍χf道。

      “再等等吧,咱兒子在外地,都不愿意回來養(yǎng)水蛭,說大城市里有金礦。我總感覺這個女孩子一個人大老遠跑過來打工,有點兒想不通是為什么?!蔽捍竺靼欀碱^說道。

      “能為啥,人家又不偷不搶,你說到這兒,我有空還真要問問她,確實一個女孩子大老遠過來養(yǎng)水蛭,有點兒不太合常理?!绷中∫鹘?jīng)老伴兒一提醒,也覺得確實有點兒反常。

      第二天,林小吟在干活兒的間隙,跟翟琦一起坐在塘邊,問道:“小翟啊,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你說你一個女孩子,這么大老遠跑到我們這個小縣城來養(yǎng)水蛭,到底是為了啥?要說為了錢,應(yīng)該不會,大城市打工掙錢肯定比我們這里多?!?/p>

      翟琦笑了笑說道:“大娘,我是來偷師的,我也要養(yǎng)水蛭,我前兩年養(yǎng)了一次,結(jié)果虧錢了?!?/p>

      “虧錢?這兩年水蛭行情很好啊,怎么會虧錢呢。”林小吟納悶兒道。

      翟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大娘,不瞞您說,主要是技術(shù)不過關(guān),我來這里就是邊打工邊學(xué)技術(shù)。要不這樣吧,我可以不要工錢,您教我養(yǎng)水蛭的技術(shù)吧,網(wǎng)上看的那些還不夠。”

      “原來是這樣啊,學(xué)技術(shù)沒問題,我跟老頭子會的都教給你,工錢也照開,我支持你,我兒子都不肯跟著我們學(xué)?!绷中∫髟娇吹早巾樠郏加悬c兒婆婆看媳婦的感覺了。

      “那太感謝了,我一定好好學(xué),絕對不會給師傅丟臉?!钡早酒饋斫o林小吟深深地鞠了一躬。

      “哎呀,都是一家人,搞那么客氣干啥。”林小吟說著趕緊把翟琦扶了起來。

      還真別說,林小吟對翟琦還真不錯,完全不像是對待一個打工妹。這份熱情讓翟琦感覺到有點兒難以接受,就像是對待自己女兒一樣,又像是對待兒媳婦一樣。

      翟琦的感受確實沒有錯,林小吟就是想讓她當兒媳婦。林小吟本來給自己兒子魏平洲打了好幾次電話了,想讓兒子回來跟翟琦見見面,年輕人如果能看對眼,那她就不用操心了。可是魏平洲并沒有回來。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到了五月份,翟琦就想著回家準備整理養(yǎng)水蛭的池子了,因為原來魚塘的育苗池不能用了,大伯看水產(chǎn)品價格見漲,也想著重新啟用魚塘養(yǎng)魚。這也讓翟琦有點兒郁悶,因為重新開挖一個養(yǎng)水蛭的池子需要時間和成本。

      魏大明和林小吟得知翟琦準備回家養(yǎng)水蛭后,十分不舍,每天都在給翟琦講養(yǎng)水蛭的注意事項和遇到的一些問題,這也讓翟琦非常感動。最后,翟琦在魏大明和林小吟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結(jié)束了這趟學(xué)藝之旅。最讓翟琦興奮的不是學(xué)到了多少技術(shù),而是魏大明和林小吟幫助她訂了水蛭苗,而且是以超低的價格下的訂單。

      翟琦收獲滿滿地回到家,就開始馬不停蹄地整地、挖塘。

      這天早上,翟永前請了村里的幾個勞力一起幫忙挖塘。

      “老翟啊,你女兒這次是動真格的嗎?聽說去年賠了不少啊?!贝迕裢鮼碛堰呁谕吝厗柕馈?/p>

      “那當然啊,這次如果成功,去年虧的那點兒根本不算啥。”翟永前對自己女兒還是有信心的,畢竟去學(xué)了好幾個月,再怎么講也要比去年好。其實去年的情況并不算太糟,如果不是水蛭苗在運輸過程中損耗了六成,照去年最后的收成來看,還是穩(wěn)賺不賠的。

      “老翟,你家翟琦也該嫁人了,養(yǎng)這么可怕的東西,有沒有人敢娶她啊?”村民陳萬利打趣道。

      “我剛開始也覺得這玩意兒很可怕,看習(xí)慣了就沒事了,特別是這種金邊的水蛭,看起來還是很漂亮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只要養(yǎng)這玩意兒能賺錢,我就不信到時候你們不養(yǎng)?”翟永前笑道。

      “打死我都不會養(yǎng)這玩意兒,看著就頭皮發(fā)麻,我哪里敢養(yǎng)?!标惾f利連連搖頭。

      “哈哈哈,老翟,這兩年水產(chǎn)品行情不錯,你這塘到時候不用了,可以轉(zhuǎn)讓給我,我養(yǎng)養(yǎng)王八?!蓖鮼碛研χf道。

      “哈哈哈哈哈……”王來友的話引來了大家的一陣哄笑。

      翟永前也不生氣,這兩年聽到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多了,這都已經(jīng)算是小場面了,不過剛才陳萬利說的“誰敢娶她”倒是給他提了個醒。翟琦回到村里后,確實沒有人到她家提親說媒的,原來在工廠工作的時候,好幾家都來說媒,現(xiàn)在好像都銷聲匿跡了。

      對這一次養(yǎng)水蛭,翟琦比第一次更加仔細,從剛開始挖塘就嚴格把關(guān),甚至比蓋房子還用心。

      轉(zhuǎn)眼間就到了投放水蛭苗的時機,翟琦給林小吟打電話,請她幫忙把水蛭苗協(xié)調(diào)一下,沒想到林小吟說早就準備好了,還會專門派人送過來。

      翟琦也沒有多想,沒過幾天,水蛭苗果然送了過來,跟著過來的還有一個高大帥氣的年輕人。

      “你好,我是魏平洲。”年輕人向翟琦笑著伸出了手。

      翟琦一愣,馬上反應(yīng)了過來,這是師傅的兒子親自把水蛭苗送過來了。翟琦連忙伸出手跟魏平洲握在了一起。四目相對,兩個年輕人沒來由地心跳加速了起來。兩個人好似觸電了一樣,連忙松開了手。

      “那個,那個,我媽說水蛭苗的錢先不著急,你先欠著,等明年賣干品的時候,從里面抵扣就行?!蔽浩街蘼氏却蚱屏藢擂蔚臍夥?。

      “那怎么好意思,這么多水蛭苗要很多錢啊?!钡早肋@次魏平洲給她送過來了三百斤的水蛭苗,比前年自己買的還要多,這可是一大筆錢,按照行情來看,起碼要四五萬塊。

      “沒事,我媽說了,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蔽浩街迣W(xué)著林小吟的口氣轉(zhuǎn)述道。

      翟琦差點兒感動地掉下眼淚,平靜了一下情緒說道:“太感謝師傅了,這讓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平洲哥你還沒吃飯吧?”

      魏平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那不關(guān)緊,先把水蛭苗安頓好,等下你可要請我吃好吃的啊,我這一路上凈吃泡面了?!?/p>

      “那當然,那當然,咱們?nèi)ユ?zhèn)上吃,我這些天忙著準備養(yǎng)水蛭的事,也是饑一頓飽一頓的,也要好好打打牙祭。平洲哥,你慢點兒,這很重。”翟琦看魏平洲已經(jīng)開始忙活了起來,連忙上去搭把手。

      三百斤的水蛭苗下到塘里,其實看不出來啥,只是水的顏色稍微變深了點兒,畢竟還小,不過翟琦知道這段時間氣溫開始高了起來,水蛭進入快速生長期,基本上一天一個樣子地長大,過不了多久,都要布滿水蛭塘了,那個時候也是最瘆人的時候,很多村民根本不敢靠近水蛭塘。不過,翟琦真的不怕水蛭,反而覺得這小東西很是可愛。

      在鎮(zhèn)上的餐館里,翟琦端起了酒杯:“平洲哥,感謝你一路護送水蛭苗,小女子先干為敬?!闭f完一飲而盡。

      魏平洲非常驚訝,這可是高度白酒,這個翟琦酒風(fēng)也太彪悍了吧,剛要夸兩句,只見翟琦就張大了嘴巴,喊道:“水!水!水!辣死我了!”把魏平洲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這白酒這么難喝,你們男的為啥喜歡喝?!钡早挠杏嗉碌乇г沟?。

      魏平洲笑道:“這種烈酒不適合你們女孩子,你還是喝點兒別的吧?!?/p>

      “那不行,我要盡地主之誼。”翟琦不服輸?shù)卣f道。

      魏平洲看著翟琦,突然覺得這個女孩子身上有著一層光芒。他在城市打拼多年,知道像翟琦這樣淳樸的女孩子已經(jīng)很少見了,不由得心中一動,耳邊響起了林小吟在出發(fā)前交代他的話:“把翟琦帶回來啊,那可是我看重的兒媳婦?!?/p>

      翟琦不是那種細膩的女孩子,對于魏平洲的心思毫不知情。這頓接風(fēng)酒還沒喝完,翟琦就醉倒了,這可把魏平洲弄得不知所措了。正當他抓耳撓腮的時候,正好翟琦村上的一個村民看到了,問起翟琦怎么了。魏平洲可算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于是叫了輛三輪車把翟琦送回了家。

      這下可好,翟琦又成了村里的笑談,各種版本的說法都出來了,連帶著魏平洲都被編排了進去,好像魏平洲不懷好意故意灌倒翟琦,結(jié)果被同村村民發(fā)現(xiàn)而沒有得逞這個版本最為流行。

      翟琦酒醒后,被翟永前狠狠地訓(xùn)斥了一頓。翟琦沒有反駁,畢竟自己確實有點兒過于失態(tài)了。魏平洲反而覺得自己很不好意思,本來人家是個女孩子,自己要好好照顧的,結(jié)果卻被自己喝倒了,好在翟永前知道自己女兒的脾性,也就沒有怪魏平洲,依舊是以禮相待。

      翟琦依然是我行我素,第二天一大早就好像沒事人一樣帶著魏平洲去水蛭塘那邊了,她對村民的指指點點毫不在意。

      翟琦覺得傳統(tǒng)的養(yǎng)殖方法還不夠科學(xué),雖然是用池子集中精養(yǎng)了,但還是比較粗放,她有一個主意想讓魏平洲參謀一下可行不可行。魏平洲雖然自己沒有養(yǎng)水蛭,但是自己家里養(yǎng)了多年水蛭,論養(yǎng)殖水蛭的經(jīng)驗和水平還是可以跟翟琦探討探討的。

      魏大明和林小吟的養(yǎng)殖方式就是投喂禽畜血塊兒,偶爾也會投放田螺之類的活物。翟琦的想法就是改變這種投喂方式,改為投放田螺為主,大量地投放水葫蘆和浮萍,可以供田螺進食。

      翟琦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魏平洲,魏平洲也覺得這種方式可行,因為水蛭喜陰怕曬,水生植物多一點兒可以更好地遮蔽水蛭,也可以節(jié)約投喂禽畜血塊兒的成本。

      有想法就付諸實施了,翟琦在修建水蛭塘的時候,留了兩個試驗塘,正好可以做試驗。在魏平洲的幫助下,翟琦把試驗塘整理好了。兩個人找來了水葫蘆和浮萍,往實驗塘里投放??粗錆M綠意的水面,翟琦又來了新主意,就是在水面上搭一個浮臺,更利于水蛭和田螺集中在一起。

      說干就干,兩個人用竹片搭了一個浮臺,在上面布上了水葫蘆和浮萍,又投放了一些田螺。果然,田螺就在浮臺上安家了,這個方法可行。兩個人又小心翼翼地把水蛭苗轉(zhuǎn)移了一些過來。

      終于忙活完了,翟琦和魏平洲并排坐在水蛭塘邊,看著水蛭苗在水里面游弋,兩個人相視一眼會心地笑了。

      魏平洲看著翟琦臉上細密的汗水上粘了一個浮萍,不由自主地伸過手,想幫她摘下來。翟琦下意識地向后微微一閃,臉一紅就不動了。魏平洲手舉在那里有點兒尷尬。

      翟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身子往前挪了挪。魏平洲輕輕地把那個浮萍摘了下來。兩個年輕人的心怦怦直跳,猶如小鹿亂撞。

      魏平洲也沒有待多久,就回去了,這也讓翟琦有了幾分不舍。

      這次養(yǎng)水蛭,翟琦做足了功課。水蛭也很爭氣,長勢很好。到了第二年夏天的時候,水蛭塘里的水蛭已經(jīng)密密麻麻了,很多村民過來看稀奇,甚至有一些膽子大的開始詢問翟琦養(yǎng)殖的方法了。翟琦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問到成本后,很多人望而卻步了,因為這個投資有點兒大,萬一養(yǎng)不好,那可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翟琦驚奇地發(fā)現(xiàn),建了浮臺的那個池子里的水蛭長勢反而更好,而且投喂飼料的成本大大降低了。

      轉(zhuǎn)眼間到了年底,又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這次翟琦沒有把水蛭全部制成干品,而是挑了一部分水蛭進行繁殖用。

      翟琦養(yǎng)的這一批水蛭真可謂是大豐收,干品賣了十八萬,除去成本基本上能賺十萬左右。這可把翟琦高興壞了,準備繼續(xù)擴大規(guī)模大干一場。

      看到女兒真正賺到了錢,翟永前也準備全力支持女兒養(yǎng)水蛭。村民們的閑言碎語也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來到翟琦家問水蛭養(yǎng)殖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畢竟人家翟琦賺的可是真金白銀。第二年春天的時候,村里幾戶養(yǎng)魚的也改建了魚塘,準備跟著翟琦一起養(yǎng)水蛭。

      看到很多村民開始準備養(yǎng)水蛭,村支書王明旺也來到了翟琦家,專門咨詢了翟琦養(yǎng)水蛭的風(fēng)險、利潤等問題。翟琦詳細回答了王明旺的問題,這也讓王明旺信心大增,他覺得這也是林埂村村民們發(fā)家致富的好機會。

      王明旺開始挨家挨戶地動員,他自己也帶頭開挖了一個水蛭塘,準備帶著村民一起養(yǎng)水蛭。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林埂村大大小小的水蛭塘就已經(jīng)有四十幾個了。

      “這幫人,咱家閨女養(yǎng)水蛭的時候,都在那里講風(fēng)涼話,現(xiàn)在看咱閨女賺錢了,都想著一起沾光。還說讓咱閨女去給他們上課,咱閨女也真是太實誠了,還真答應(yīng)去給他們上課了。”李梅向翟永前抱怨道。

      “這就是咱閨女的格局,大著呢,如果咱們林埂村能夠成功,那將來說不定全鎮(zhèn)、全縣都會來取經(jīng),咱閨女那可就真成了致富能手了。最近我在村里晃悠的時候,每個人都是客客氣氣的,這臉面可是咱閨女幫咱掙的啊。”翟永前說道。

      “咱閨女那可是專門拜師學(xué)藝的,現(xiàn)在無私地把手藝教給別人了,照我說啊,就應(yīng)該收費?!崩蠲氛f道。

      “你可拉倒吧,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還收費,這話你千萬別被人聽到,要不然又要被人戳脊梁骨了,以后咱們還怎么出去見人?!钡杂狼摆s緊說道。

      “對了,昨天梁老太太來提親,我沒答應(yīng)她。你說上次那個魏平洲咋樣,我覺得那小伙子挺不錯的,看他看咱閨女的眼神,對咱閨女好像有點兒意思?!崩蠲氛f道。

      “是嗎?我咋沒感覺到?”翟永前說道。

      “你一個大老粗,哪兒看得出來。”李梅沒好氣地說道。

      “閨女,你這次育苗算成功還是失???”翟永前問道。

      “唉,失敗了,我把育苗想得太簡單了,還是老老實實去進水蛭苗吧,我再去師傅那邊取取經(jīng),好好學(xué)習(xí)一下育苗的技術(shù),這個我上次沒有學(xué)到,養(yǎng)殖倒沒啥問題了?!钡早f道。

      “嗯,你把咱家的土特產(chǎn)帶一些過去,好好謝謝師傅,人家?guī)臀覀冞@么多。對了,還有那個平洲,有機會多接觸接觸,那孩子不錯?!钡杂狼罢f道。

      “我媽跟你說的吧,你不知道,我媽一說起魏平洲就跟說自己女婿一樣,八字都沒有一撇,看把她急的?!钡早Φ馈?/p>

      “我也急啊。你也老大不小了,這周邊十里八鄉(xiāng)還真沒有能配得上你的,再怎么說,俺閨女也是萬里挑一的啊?!钡杂狼靶Φ馈?/p>

      “得,你這自信哪里來的啊?我這次去,把魏平洲帶回來,行了吧?”翟琦笑道。

      “一定要帶回來,現(xiàn)在說媒的人一天到晚到咱家,快把門檻都踏平了,煩都煩死了。”翟永前雖然嘴里抱怨著,可是嘴角的笑意暴露了其內(nèi)心還是很受用的。

      翟琦再次來到了魏大明和林小吟家,這次專門學(xué)習(xí)育苗技術(shù)。魏大明和林小吟對于育苗也并不擅長,但是翟琦要學(xué)這個技術(shù),他們就專門找了水蛭苗的供應(yīng)商,雖然人家有點兒不情愿,但是魏大明專門請了供應(yīng)商吃飯,酒足飯飽時也答應(yīng)了翟琦要學(xué)育苗的請求。

      翟琦來的時機剛剛好,正好是在三月底四月初,育苗池開始育苗的時機。這一次,翟琦很用心地記錄著育苗的全過程,兩個月的時間,她記了厚厚的一本子,手機里裝了滿滿的照片,可以說是收獲滿滿。她知道,如果村民們要大規(guī)模地養(yǎng)殖水蛭,必須要有自己的育苗基地。

      臨近采購水蛭苗的時候,魏平洲趕了回來,因為他要陪著翟琦把水蛭苗運回林埂村,其實他自己也很想念翟琦,要不是因為公司有個大項目走不開,他早就請假回來了。

      魏平洲一到家,就被林小吟拉到了里屋。林小吟說道:“平洲,你看要不要辭職?你那工資還不如跟著我跟你爸在家養(yǎng)水蛭?!?/p>

      “辭職,我還沒想過呀。我現(xiàn)在在那邊工作挺舒心的。再說了,我也不太喜歡養(yǎng)水蛭?!蔽浩街薮鸬?。

      “養(yǎng)水蛭怎么了?你沒看人家翟琦一個女孩子家,連工作都辭了,現(xiàn)在要帶領(lǐng)全村養(yǎng)水蛭了。你怎么這么不上道呢?!绷中∫魃斐鍪峙牧伺奈浩街薜募绨颍緛硐肱乃^的,卻發(fā)現(xiàn)魏平洲比自己高一頭,已經(jīng)拍不到了。

      林小吟提到翟琦,魏平洲眼睛一亮,想了一下說道:“我考慮一下,我那公司工資確實有點兒低了,要說辭職也不是不可以,我先去陪翟琦采購水蛭苗了。”說完逃也似的跑掉了。

      林小吟看著魏平洲急吼吼地跑走,心想:看來有戲啊,我和老魏終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你準備辭職了?”翟琦瞪大了眼睛問道,“為啥要辭職?”

      魏平洲說道:“我爸我媽年紀越來越大了,這幾年身體也一年不如一年,早就催我回來養(yǎng)水蛭了,主要還是因為你?!?/p>

      “因為我?我可沒讓你辭職啊。”翟琦笑道。

      “我是說因為你的魄力和堅持,我要向你學(xué)習(xí),正好也把我們家的水蛭養(yǎng)殖更上一層樓?!蔽浩街拚f道。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我惹禍了呢。你要不跟我一起養(yǎng)吧,我們也好交流經(jīng)驗?!钡早f道。

      “跟你一起養(yǎng)?去你家那邊養(yǎng)?”魏平洲眼睛一亮,喜上眉梢。

      “就這么輕易就能把你拐跑了?”翟琦笑著說道,剛說完就感覺到不妥,不由得俏臉一紅,連忙說道,“你在這邊也可以養(yǎng),這樣的話,你爸媽也可以輕松不少。你要是跟著我跑了,你爸媽還不罵我?。俊?/p>

      “哦,那好吧,聽你這一說,我決定了,辭職!”魏平洲握了握拳頭,下定了決心。

      這次,翟琦采購了整整六車水蛭苗,被魏平洲笑稱這六車水蛭苗為“全村的希望”。翟琦和魏平洲帶著六車水蛭苗回到林埂村時,受到了熱烈的歡迎,這還真是“全村的希望”。

      在翟琦的指導(dǎo)下,養(yǎng)殖水蛭已經(jīng)是沒有任何問題了,但是很多養(yǎng)殖戶開始擔心銷路問題。以前翟琦的水蛭干品都是通過魏大明來銷售的,現(xiàn)在全村四十幾戶的銷路可是要好好籌劃籌劃。

      魏平洲在南方城市的公司工作也學(xué)到不少,他倒是給翟琦出了個主意,建立“供銷合作社+養(yǎng)殖分廠+養(yǎng)殖戶”的模式,供銷社負責(zé)產(chǎn)銷工作,養(yǎng)殖分廠負責(zé)育苗,養(yǎng)殖戶負責(zé)分包養(yǎng)殖,養(yǎng)殖戶在養(yǎng)殖分場購買水蛭苗,最后的水蛭干品賣給供銷合作社,這樣能夠確保銷路問題,也能夠免除養(yǎng)殖戶的后顧之憂。

      翟琦把成立供銷合作社的想法跟村支書王明旺交流了一下,得到了王明旺的大力支持。

      翟琦和魏平洲一道去了南方的大城市,找了幾個藥廠,拿下了水蛭干品的訂單。兩個人這一路上感情急劇升溫,很快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在拿下訂單的那天,翟琦答應(yīng)了魏平洲的求婚。

      翟琦和魏平洲回到林埂村,成立了供銷合作社,林埂村的養(yǎng)殖戶都簽訂了協(xié)議。但在養(yǎng)殖分場設(shè)在哪里上,翟琦和魏平洲產(chǎn)生了分歧。因為育苗需要適宜的溫度,如果設(shè)在林埂村,育苗時間比設(shè)在魏平洲老家要晚兩三周時間,所以魏平洲的意思是不要把養(yǎng)殖分場的育苗基地放在林埂村。商量再三,魏平洲說服了翟琦,由魏平洲在老家專司育苗。

      第二年年底的時候,林埂村的水蛭大豐收,基本上每個養(yǎng)殖戶的收入都在五萬以上,這可是給大家又打了一針強心劑。不光林埂村的村民要加入供銷合作社,就連周邊村莊的一些村民也申請加入。

      尾 聲

      隨著供銷合作社的規(guī)模越來越大,翟琦徹底成了遠近聞名的女強人了,被推薦為縣致富帶頭人,被選舉為縣人大代表……一系列的光環(huán)紛至沓來,再加上翟琦還是單身女青年,這下提親說媒的差點兒把翟琦家的門檻踏平了。這下翟琦自己就急著趕緊把自己嫁出去,再不嫁出去真的是有點兒不勝其煩了。

      翟琦和魏平洲的婚禮在第二年的春天如期舉行,也得到了大家的祝福。村支書王明旺代表全體村民給翟琦送來了一副對聯(lián):“水蛭為媒姻緣一線牽,天涯咫尺千里共嬋娟?!?/p>

      又過了兩年,南方的一個藥廠在林埂村建了一個分廠,更加方便了水蛭干品的銷售。

      林埂村靠著水蛭養(yǎng)殖,大家的腰包越來越鼓,成了富足的小康村,小洋樓、小轎車也成了每家每戶的標配。

      站在村里一排排小洋樓的前面,村支書王明旺向來林埂村參觀學(xué)習(xí)的人們感嘆道:“真沒想到,才幾年時間,林埂村靠著小小的水蛭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民群眾也是空前的團結(jié)。真是人民過得精彩,就會為我們的努力喝彩啊?!?/p>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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