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懷念

○江蘇省太倉高級中學(xué) 馬云菱

漫步在小鎮(zhèn)的青石板路上，浮躁的心慢慢沉淀下來。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心無雜念地逛老街了。

“磨剪子嘞——搶菜刀——”驀地，一聲悠遠(yuǎn)的吆喝從胡同深處傳出，直鉆進(jìn)我的耳朵。記憶的海浪席卷而來……

印象中，這條不知名的胡同里，總會傳出聲聲帶著韻律的吆喝，從晨鐘到暮鼓，從驚蟄到霜降，從未缺席過。我曾壯著膽子走進(jìn)胡同深處，只見一位五十歲左右的老人坐在馬扎上，彎著腰正在磨剪刀。他一只手將刀刃按在磨刀石上，另一只手牢牢握住剪刀把，兩只手一齊使勁，磨了一陣后，與那“嚓嚓”聲相伴的便是他粗重的呼吸了。剪刀磨完后，他用手指蘸了水，拭去刃上的沫子，再將剪刀舉過頭頂，瞇著眼細(xì)瞧锃亮而鋒利的刀刃，仿佛在欣賞什么杰作似的，翻來覆去看過好幾遍，這才將剪刀遞給顧客。

他瞥見我后，會沖著我好奇的臉龐微笑：“小姑娘，家里的剪子、菜刀還鋒利不？”我思考半晌，只擠出個笑臉來。他頓覺有趣，大笑幾聲，驚得身邊枝頭上的鳥兒撲棱了幾下翅膀。我在他慈祥的目光中羞紅了臉，轉(zhuǎn)身跑開了……

“磨剪子嘞——搶菜刀——”又一聲吆喝響起，尾音顫顫悠悠的，像能勾魂一般。我被拉回到現(xiàn)實中，不由自主地循著吆喝走進(jìn)胡同。

原來，老人還是那位老人，只是如今的他已年過六旬，臉上風(fēng)霜自然更重。他面前已經(jīng)沒了磨刀石與那盆水，只是干坐在馬扎上，手里抱著個暖爐，嘴上時不時吆喝兩聲。

“爺爺，您怎么不磨剪子、菜刀了？”我不忍看他頭頂凝著的雪白，于是蹲下來問他。

“鎮(zhèn)上這幾條老街，現(xiàn)在都成景區(qū)了。他們說磨剪子、菜刀影響市容，便不許我再磨了。我老了，沒精力跑出好幾條街?jǐn)[攤了，只是不叫喚幾聲呀，這心里就不爽快……”他搖著頭嘆氣。一時間，我們兩個悵然無語。

是呀，改造小鎮(zhèn)的挖掘機(jī)轟隆隆駛進(jìn)來，大刀闊斧地動工，古色古香的小鎮(zhèn)景區(qū)是加工過的，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暴露著斧鑿的痕跡；各家各戶所用的新剪子、菜刀全都式樣美觀而又鋒利得很，很少再需要磨剪子、搶菜刀的手藝人了。

而那曾飄蕩在小鎮(zhèn)中的聲聲吆喝，如何才能留下痕跡呢？它是那樣普通甚至卑微，卑微到?jīng)]有誰特別去留意?？墒牵?dāng)它如一縷青煙飄散，直到再沒有下一聲的那天，我們往日的記憶便失去了依傍。

我掏出手機(jī)，拍下眼前的胡同，錄下那蒼老的聲聲吆喝，心頭忽地酸楚起來。那承載著美好回憶的吆喝一旦消失，我們的記憶會不會像迷途的鳥兒，再也找不到可棲落的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