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蕾
中國共產黨人領導根據地婦女運動經歷了土地革命時期的艱難探索、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艱巨考驗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快速發(fā)展等階段。在這一過程中,廣大勞動婦女的解放程度日益上升,實現了黨領導根據地婦女解放的歷史性飛躍。中國共產黨人領導的根據地婦女運動所實現的飛躍不僅是同自身相比,更是相對于舊式婦女運動,即與清末發(fā)端的上層婦女女權運動、國民黨領導的婦女運動相比,走出了一條婦女解放的革命道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根據地婦女運動及其解放,主要表現為對舊式婦女運動的超越,并形成以革命斗爭為核心、以勞動解放為主旨、以勞動婦女為主體的婦女解放道路。
在現有的婦女解放研究中,傳統(tǒng)革命史范式或多或少受社會性別理論下“婦女史”研究范式影響,少數論者將女性生存狀況放置于兩性對立的視域內加以分析。在現有研究基礎上,本文試圖將婦女解放議題還原于黨領導的中國革命歷程,以“婦女”歷史在場的方式回顧根據地婦女運動對舊式婦女運動的歷史超越。進入新時代,我們可以從革命時期的婦女運動中領悟中國共產黨人的“初心”,從歷史中汲取經驗和智慧,塑造更為主動的精神力量,推動婦女運動在新時代不斷發(fā)展。
回顧舊式婦女運動可以證明,倘若只是在舊有體制內要求“男女平權”,必然是以性別話語政治替代現實斗爭,婦女運動的成果無外乎曇花一現。唯有科學的理論指導和能夠整合全社會革命資源的政治力量的領導,徹底推翻人剝削人的經濟制度和腐朽反動的政治制度,婦女解放才能真正實現。
中國婦女運動生發(fā)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封建制度對婦女的壓迫和奴役制約了中國婦女自身解放意識的萌發(fā)。隨著國門被迫打開,歐美各種社會思潮涌入。1902 年,英國哲學家赫伯特·斯賓塞的《女權篇》被介紹到中國,這是我國近代出版的第一本關于婦女問題的譯著,本書論證了女人也和男子一樣享有平等自由的權利。同期彌勒·約翰的《女人壓制論》中譯本也出版。隨著西方女權思想傳入,受過新式教育的中上層知識女性首先起來爭取婦女權益。她們創(chuàng)辦刊物,抨擊禮教,暢論如何爭取男女平權,爭取經濟獨立、婚姻自由、教育平等、參政議政等權利,形成了初具規(guī)模的婦女運動,如1899 年陳瀕芬在上海編輯《女報》,??笥钟?902 年5 月改名為《女學報》獨立出版,這是近代以來進步女性創(chuàng)辦的第一張女子報刊。至1911 年12 月間,約30 余種由婦女創(chuàng)辦、撰稿、發(fā)行的婦女報刊相繼出版,積極宣傳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理論、傳播女權思想。再比如李潤、黃謹娛等知名女性組織中國女學會,積極擔任中國歷史上第一所自辦女?!浾畬W(后改為中國女學堂)的倡辦董事等。但從整體上看,相關主張“都是與中產階級的婦人最有直接緊要關系的問題,與那些沒有財產、沒受教育的勞動階級的婦人全不相干”。[1](p.19)相較于對其他權力的爭取,婦女運動似乎更加傾向獲得參政權利,“中國女權運動以及參政運動迷信政治,以為女子得到政權,便能解決女子自身的一切問題”。[2](p.183)
辛亥革命爆發(fā),由廣大婦女組成的女子軍成為革命隊伍中的重要力量。湖北漢陽青年女子吳淑卿首先發(fā)起組織女子軍,在上海、江浙一帶,同盟會和光復會女會員們積極參與革命。尹氏姐妹和林宗雪、張馥貞等組建了浙江女子國民軍、女子北伐光復軍(又稱女子蕩寧隊)、張昭漢領導的女子軍事團等,她們除直接參加軍事斗爭外,還組織了赤十字會救傷隊、勸募軍餉的團體等。“女界多才,其入同盟會奔走國事百折不回者,已與各省志士媲美?!盵3](pp.52-53)辛亥革命后,女子參政和爭取女權等問題正式提到現實層面,進步婦女把奮斗目標的中心逐漸轉移到爭取參政上來,掀起了頗有聲勢的參政熱潮。其中女子參政同盟會、神州女界共和協(xié)濟會等團體積極奔走,深信一旦參權,通過修改現存法律,確立法律面前男女平等的原則,婦女受壓迫的狀況就能改變。為了能在《臨時約法》上確立男女平等的選舉權與被選舉權,在唐群英的帶領下,女子參政會仿效西方女權主義者闖議會、砸門窗。然而,多數資產階級革命黨人反應冷淡,甚至在同盟會改組為國民黨的黨綱中,不顧女同盟會員強烈反對,刪去了政綱“主張男女平等”條文。辛亥革命時期頗有聲勢的婦女運動跌入低谷,廣大婦女的地位未發(fā)生根本改變。袁世凱竊取革命果實后倒行逆施,頒布《褒揚條例》,規(guī)定凡孝行節(jié)婦“可為世風者”,均由其頒給“匾額題字”,受褒揚的人可以自立牌坊,傳統(tǒng)婦德卷土而來,封建復古主義甚囂塵上,婦女運動陷入“賢妻良母”“節(jié)女烈婦”等舊式話語復古語境。此外,進步人士主張要與舊有傳統(tǒng)思想徹底了斷,然而他們對婦女解放問題的探討主要集中于女子貞操、婚姻家庭、女性個性獨立等方面,未觸及如何推翻社會制度,“其最大弊端乃是與勞動運動的隔絕,一切運動競多漠視于勞工婦女運動”。[2](p.170)
第一次國內革命時期,上層婦女團體繼續(xù)就爭取女權開展各種活動。然而,“一般的婦女運動,如女權運動、參政運動、廢娼運動等也很重要,盡管此類運動各處都有,但既不統(tǒng)一又缺乏實踐”。[4](p.120)大革命失敗后,少數資產階級婦女運動者選擇了政治改良方式,但國民黨當局并未對男女權利平等及婦女權利作出相應明確規(guī)定。如1929 年國民黨多次強調婦女運動應“努力于教育事業(yè)、經濟事業(yè)、社會事業(yè)之運動”“若舍此而侈談政治運動,不獨失空泛且易逾越軌范,陷婦女運動于妄動之境地”。如“納妾”在當時法律中就被認定為重婚自訴案件,正妻狀告自己的丈夫才能立案,而起訴的結果就是自己“被離婚”。再看國民黨及其反動政府控制下的婦女組織,雖為“官辦”,卻徒有其名,組織無權、無職、無經費。上層知識婦女團體高喊“提高女權”,原以為可以使少數上層婦女打入政界,取得參政權,然而事實卻很快澆滅了她們的希望,1931 年和1936 年兩次進行的爭取國民會議及國民大會婦女代表名額的參政運動均陷入有名無實的境地。1939 年11 月到1940 年3 月,由30 余個婦女團體連續(xù)召開七次憲政座談會,呼吁增加女代表名額,修改憲法草案保證婦女權利,卻因國民黨頑固派推行獨裁政策而落空??梢姡袊胫趁竦匕敕饨ǖ纳鐣再|若得不到根本改變,婦女受壓迫的非人地位就不可能改變,而是處于“雖似不斷的在擺脫舊縛都步步都走的是輪回的故道”。[5](p.242)
1924年,國共兩黨首次合作促進了婦女運動的短暫繁榮。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和各級黨部都成立了婦女部,何香凝和宋慶齡曾任國民黨婦女部部長,她們多次撰文和演講,提出要將婦女運動納入國民革命,并以新三民主義為指針,認為必須發(fā)動婦女,國民革命才能取得勝利,而唯有國民革命取得勝利,婦女才能獲得解放。數以百萬計的婦女響應號召,投身國民革命。北伐戰(zhàn)爭勝利推進,使婦女運動達到新高度。然而,蔣介石、汪精衛(wèi)反革命集團的叛變,宣告了以國共合作為基礎的革命統(tǒng)一戰(zhàn)線破裂,婦女運動遭受重大挫折,大革命中一度蓬勃高漲的婦女運動陷入低潮。1928年,國民政府的刑律雖規(guī)定了男女平權,但最多只是一種社會改良行為,而并不能真正促進男女平等。國民黨與其他一切反動派別,對于勞動婦女除露骨的壓迫與剝削以外,還采取欺騙和構筑意識形態(tài)牢籠等方法,以兩性對立代替階級對立,以所謂單純解決“婦女問題”來代替勞動婦女爭取階級利益。在《訓政時期約法》中,國民黨雖名義規(guī)定婦女享有平等權利,卻又認為“婦女自身之智識技能均尚缺乏”,積極強調糾正婦女自身缺點,“婦女不能運用其法律上,及政治上之既得權利”,要“在黨的主義政綱政策提示之下,作有計劃之行動”。①參見《婦女運動指導綱要草案》,二檔館藏,全宗號722,案卷號394。1928年頒布的《中央民眾訓練部訓練綱領》指出婦女訓練方針為“解放婦女的宗法思想,破除婦女的迷信觀念……協(xié)助婦女改良家庭教育”。1930 年國民黨第三屆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通過《婦女訓練暫行綱領草案》,對婦女訓練原則為“使婦女對于三民主義有深切之認識信仰,并明確中國國民黨政綱政策及訓練民眾運動之方針”“使婦女明了共產主義及其他違反三民主義各種思想之謬誤”。[6](p.212)
國民黨的反動和腐敗沒有真正實現婦女解放。在以黨代政、一黨專制下,婦女權利不同程度被弱化。國民黨內部的“婦女協(xié)會”“婦女參政協(xié)會”以及各式名目繁多的“反革命的派別(如改組派、國家主義派、新月派、第三黨等等)”,[2](p.146)對于婦女問題的主張就是以所謂太太小姐替代“婦女群眾”,“婦女問題”變?yōu)閲@兩性婚姻與婦女社交的空談。他們對維護廣大勞動婦女階級利益方面的問題深諱不言,甚至借用反動的封建道德、設置極端男女界限等反對、污蔑勞動婦女的解放運動。顯然,國民黨及其一切反動派的婦女運動只是將廣大勞動婦女作為壓迫對象,造成婦女們更為深重的痛苦與壓迫,這相較于過去的女權運動而言無疑是一種倒退。
國民黨反動派的婦運政策的要旨,是在婦女群眾中徹底肅清共產黨的以女工農婦為基本力量、團結各界婦女進行反帝反封建斗爭的婦女解放綱領的影響,企圖將廣大婦女群眾從民族民主革命中拉出來,成為不問政治、一心經營家政的賢妻良母,以保證一黨專政政策在婦女大眾中暢通無阻。
隨著中國共產黨領導根據地運動蓬勃開展,受封建制度壓迫最深、最苦的底層勞動婦女迅速加入無產階級婦女運動。革命根據地一般特指中國共產黨在國內革命戰(zhàn)爭、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中帶領人民大眾建立的反帝反封建的武裝斗爭基地。其中,比較突出的有中央革命根據地、陜甘寧革命根據地以及華北革命根據地等。中國根據地婦女運動對中國婦女運動產生了深刻影響,以工農婦女為主體的根據地婦女運動使婦女解放的內涵得以深化,壯大了無產階級革命力量,展示出中國婦女的巨大潛力。
1927 年至1937 年,中國共產黨在農村建立革命根據地,農村婦女的特殊悲慘境況引起了黨的高度重視。1928年6月,黨的六大通過《婦女運動決議案》,強調了婦女的繼承權和土地權,反對多妻、反對童養(yǎng)媳、保護女雇農的勞動等,保證婦女享有與男子同等的權利。同時,黨還積極組織女工農婦代表會議等組織機制、成立維護婦女利益的婦女生活改善委員會等,推動婦女走出家庭,獲得平等的土地所有權和婚姻自由權?!吨腥A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更是明確規(guī)定男女平等原則,結束了幾千年來婦女在政治上受歧視受壓迫的地位,廣大蘇區(qū)婦女獲得了選舉和被選舉權,參與政權管理,真正成為蘇維埃共和國的主人,成為解放自身的主體力量及中國共產黨進行根據地建設和斗爭的重要依靠力量。
1937 年至1949 年,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交織,黨在根據地的婦女方針政策開始逐步成熟和完善,婦女解放更為深入地融入民族民主兩大歷史主題,婦女對于自身的解放與民族、階級解放的關系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婦女社會化程度提升,組織程度加強,參與革命和生產的自覺性和自信心增強。
抗日戰(zhàn)爭時期,婦女運動遇到很多新的、大的現實問題,1939年陜甘寧邊區(qū)第一屆參議會提案寫道:“不發(fā)動占全國人口之半的婦女群眾參加到抗戰(zhàn)中來,最后勝利是困難的,因之,怎樣從廚房、閨房中使婦女解放出來,提高婦女的政治、經濟、文化地位,是一件重要的工作。”“提案”擬解決婦女參政、設立婦女訓練班、培養(yǎng)婦女干部及專門人才、建立婦孺保健設備、保證一夫一妻制,廢除一切歧視婦女的制度、幫助抗屬婦女開辦紡織等工廠,推動婦女參加生產等七方面問題。[7](pp.149-150)總的來說,抗日民主政府通過多方途徑力求解除婦女身上的封建束縛。一是制定了以生產建設為中心,注重維護婦女特殊利益的“四三方針”,堅持以動員婦女參加生產為核心。二是在爭取抗戰(zhàn)民主自由的過程中反對—切封建束縛與壓迫,在組織婦女參與民族民主革命中全面推進婦女各項權益等。在促進婦女統(tǒng)一戰(zhàn)線以實現婦女的廣泛聯合方面,為婦女解放提供組織保障,重視培養(yǎng)婦女干部。三是建立婦女解放制度。重視制度建設是這一階段婦女解放的重要經驗。抗日戰(zhàn)爭時期,各抗日根據地先后頒布了各類婚姻條例、法律,為傳統(tǒng)婚姻家庭制度變革提供法律依據,使平等的夫妻關系和婚姻自主觀念深入人心。《陜甘寧邊區(qū)禁止婦女纏足條例》《提高婦女政治、經濟、文化地位案》等法律法規(guī),切實保障了婦女人權、提高了婦女的家庭地位和社會地位。
解放戰(zhàn)爭時期,根據地婦女積極參加土地改革、支援前線戰(zhàn)爭、發(fā)展生產運動,婦女運動較抗戰(zhàn)時期具備了更為完備的狀態(tài)、更為明確的指導方針和完善的婦女組織基礎。在1947年《解放日報》的“三八”節(jié)社論中,我們黨將解放區(qū)婦女的任務具體化為:參戰(zhàn)、土地改革和生產運動,提出要讓婦女們因物質條件的改善而擺脫封建壓迫,這是廣大農村婦女利益的中心,也是根據地婦女工作的新方向?!蛾P于目前解放區(qū)農村婦女工作的決定》(以下簡稱“四八決定”)強調,婦女工作的方針是發(fā)動廣大婦女參加減租減息和土改運動。我們黨在領導婦女參加土改等運動時注意解除對婦女的封建束縛,力爭保障婦女應得的權利和利益。成千上萬的勞動婦女參加反奸清算運動,傾吐苦水、挖窮根,控訴惡霸地主和漢奸,在推動反奸斗爭方面發(fā)揮出極大作用。婦女運動有力支援了人民解放戰(zhàn)爭,給國民黨反動統(tǒng)治以沉重打擊,也為全國婦女團結奠定了基礎。同時,我們黨在土地改革中進行民主運動時,提拔婦女中的積極分子參加各級民主政府,有意識解決婦女運動中的各種問題,如包辦婚姻及限制婦女參加社會活動自由的各類封建陋習等,使婦女真正獲得平等的政治民主權益。此外,我們黨還領導加強了婦女解放的制度、組織建設,如“四八決定”鑒于有些地方取消了婦女群眾的單獨組織,強調指出婦女群眾組織不能取消,而是需要進一步加強,婦女代表會議是更廣泛、民主地聯系婦女群眾的組織形式。根據革命形勢發(fā)展的需要,根據地加強各級婦女組織的干部隊伍建設,大膽培養(yǎng)、放手使用和提拔大批黨內與非黨女干部。
舊式婦女運動未能使廣大中國婦女走出疲憊麻木甚至絕望的狀態(tài)。向警予就指出,婦女運動“成了女子個人做官做議員的運動,對于真正的政治運動——國民革命運動……她們反沒有勇氣參加,把大多數勞工婦女除外”。①參見《中國最近婦女運動》,《前鋒》1932年第1期。毛澤東給法國勤工儉學的向警予信中說:“政治改良一途,可謂絕無希望?!盵8](p.639)以實現民族獨立、人民解放為使命的中國共產黨,將婦女運動納入整個民主民族革命進程,圍繞解放婦女的具體實踐展開了孜孜不倦的探索。尤其是在黨的領導下以勞動婦女為主體的根據地婦女運動中,婦女既是中國革命的生力軍,又是根據地建設的主力軍。
第一,根據地婦女運動始終以婦女尤其是勞動婦女為解放主體。婦女同其他勞動群眾一樣,面對的是“三座大山”的剝削與壓迫。為此,根據地婦女運動從單純追求男女平權發(fā)展為在婦女運動中開展社會整體改造,克服了資產階級女權運動和國民黨領導下婦女運動缺乏方向和統(tǒng)一的組織、戰(zhàn)斗力不強等弊端。婦女運動不再是單純的立足于婦女利益的政治主張或社會改良,而是以挽救民族危亡和實現國家獨立解放為目標的偉大革命。
第二,面對侵略成性的帝國主義,面對昏庸腐朽的封建統(tǒng)治階級,中國婦女進行了頑強斗爭,走出了一條中國婦女解放的正確歷史道路。廣大婦女在無產階級政黨領導下摧毀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對自身的束縛。其中,土地革命是中國民主革命的基本內容,消滅封建制度、解放社會生產力是土地革命的根本任務,也是婦女解放的先決條件。婦女要爭取政治、社會的平等權利,必須先要獲得經濟獨立。通過土地革命,婦女在經濟上獲得了與男子平等的地位,得以真正“重新回到公共的事業(yè)中去”。[9](p.72)土地革命將廣大婦女與根據地命運、中國革命緊密聯系在一起,為婦女解放提供了物質基礎,使婦女運動徹底擺脫了那種妄圖通過不觸動經濟基礎、以單純政治改良運動實現解放的舊思想的束縛。
第三,婦女在革命和根據地的建設中摒棄了舊制度、舊傳統(tǒng)強加給她們的束縛。婦女們?yōu)殪柟烫K維埃政權,肩負起保衛(wèi)、建設根據地的使命,在根據地政權建設、經濟文化建設、社會建設等諸多方面作出了巨大的歷史貢獻,也付出了巨大的犧牲。隨著無產階級革命取得勝利,婦女解放運動實現了政治權益、教育公平、婚姻自主等方面的突破性成就,憲法大綱、土地法大綱、纏足條例、婚姻條例等一系列民主法律法規(guī),使婦女對于經濟獨立、政治平等、婚姻自由的要求合法化,廣大婦女逐步享有了與男性同等的權利和地位,擁有了廣泛而平等的社會權益,這是黨領導的婦女運動實現中國婦女運動飛躍的鮮活證明。
第一,我們黨對婦女解放事業(yè)的高度重視和科學領導婦女工作,是根據地婦女運動獲得勝利的首要條件。婦女解放是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問題,中國共產黨始終從婦女運動的中國實際出發(fā),始終代表中國廣大勞動婦女的利益。黨的第一次代表大會就對婦女工作“略略談到大要”,并“決定交未來的中央處理”。[10](p.141)之后,中國共產黨不斷加強對婦女解放工作的指導。1932年7月,中國共產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作出了第一個《關于婦女運動的決議》,制定了婦女運動的基本方針。如果沒有先進的政黨領導,沒有激發(fā)起全社會的積極行動,就很難把婦女解放工作順利納入社會政治革命、經濟解放的歷史進程。中國婦女要想獲得解放,就必須要有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中國共產黨善于從中國婦女運動的實際出發(fā),使根據地婦女運動植根于中國實際、依據中國國情,不斷發(fā)展成熟。
第二,我們黨將婦女解放事業(yè)視為社會革命的內在部分。與舊式婦女運動游說立法與爭取議員代表的“政治解放”不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根據地婦女運動是整個革命事業(yè)的一部分,“對實踐的唯物主義者,即共產主義者說來,全部問題都在于使現存世界革命化,實際地反對和改變事物的現狀”。[11](p.48)唯有經過徹底的無產階級革命,推翻壓迫婦女的經濟基礎和社會制度,才能實現真正解放。毛澤東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和才溪、興國、尋烏、長岡等地的鄉(xiāng)村調查報告中熱情謳歌了農民運動,在深入觀察和思考了農村婦女生存狀況后,充分肯定湖南婦女參與土地革命的無畏行動,并對中國的婦女解放進行了基于中國本土經驗的理論闡釋,糾正了婦女運動“城市中心論”傾向。毛澤東從實際出發(fā),在實踐中抓住婦女運動的主要矛盾,明確了婦女解放運動的根本道路問題。無論是婚姻制度改革、鄉(xiāng)村社會關系改造、經濟的大生產還是人民戰(zhàn)爭動員,婦女解放都成為無產階級政治實踐不可剝離的部分。可見,我們黨突破了改良主義的狹隘性,將婦女解放作為社會革命的內在要求和重要內容,根據各個歷史階段的中心任務,制訂根據地婦女解放的各項方針和政策,并將其作為婦女參與中國革命、實現自我解放的具體行動綱領。
第三,我們黨特別注重在婦女解放中貫徹馬克思列寧主義,實現婦女的經濟獨立和政治平等。我們黨領導的根據地婦女運動不是狹義化的婦女組織改善婦女日常生活的專門性工作,黨的所有工作都滲透著以婦女的經濟解放為基礎的全方位解放。以解放一切被壓迫人民為自身歷史使命的中國共產黨,始終將領導婦女爭取解放為己任,把實現婦女的經濟獨立權、婚姻自主權、參政議政權、文化教育權等關乎婦女解放一切權力的實現都納入黨的工作任務。到抗戰(zhàn)時期,民族矛盾空前凸顯,黨更是把婦女解放與民族解放聯系起來,既強調“中國婦女,只有在積極參加抗戰(zhàn)中,求得國家的獨立、民族的解放,才能獲得婦女的解放”,又強調“中國婦女起來之日,即抗戰(zhàn)勝利之時”;既強調婦女運動要服從于階級解放、民族解放的大局,又強調婦女解放對于階級解放和民族解放的重要意義,并在這個過程中進一步突出保障婦女利益。中國共產黨始終強調:如果婦女的生活不能得到改善,就不能獲得真正意義的解放,“故從改善婦女生活的基礎上去進行婦女運動是必要的”。[12](p.596)
中國共產黨自覺運用馬克思主義階級分析方法,確立了勞動婦女作為中國婦女解放運動的先鋒和基礎。在黨的領導下,婦女運動發(fā)展到廣大勞動婦女中。我們黨把馬克思主義婦女理論同中國婦女運動結合起來,使婦女工作服務于黨的中心工作,黨的中心工作又與婦女本身發(fā)展和利益保障相結合。不論是在革命戰(zhàn)爭,還是在土地改革、生產斗爭及其他工作中,婦女均發(fā)揮出巨大作用。我們黨將婦女解放運動納入反帝反封建的革命軌道,把婦女解放同民主革命聯系在一起,改變了少數上層婦女上書請愿的冷冷清清的乞求局面。自覺接受中國共產黨領導后,中國婦女的命運變化超過任何一個社會群體,她們變成國家和社會的主人,從“物”變成“人”。婦女運動以全新的歷史面貌出現,最終發(fā)展成為聲勢浩大的革命群眾運動。這一切都證明了只有中國共產黨才能為婦女解放指明正確的奮斗方向。
大革命興起之際,資產階級婦女運動者本著改造落后社會的宗旨,提出了廢除舊習俗的主張。然而,舊式婦女運動并沒有改變婦女地位,廣大婦女還是落后的文化載體,傳統(tǒng)的父權結構沒有受到沖擊,婦女仍處于從屬地位。同時,他們對本民族傳統(tǒng)持一定的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在他們看來,婦女是傳統(tǒng)文化的象征,雖然可以離開家庭,投身社會,但是主要角色仍是妻子、母親。因此,舊式婦女運動崇尚的“新女性”就是兩種相悖觀念的結合,即“新女性”既接受了現代教育,又保留傳統(tǒng)美德。這種矛盾心理同樣反映在對待婦女解放的態(tài)度上,資產階級婦女運動主張反抗強權政治,認為性別是造成男女不平等的根源,所以要爭回婦女應有的政治權利,企圖在不改變舊制度的前提下謀求婦女的平等權利。這就忽視了真實存在的底層婦女,解放的口號沒有觸及社會生產關系,解放也不是以廣大勞動婦女為主體的歷史活動。
無產階級要解放自己就不能不將消滅私有制及其帶來的一切壓迫現象作為歷史使命。從這個意義上說,婦女解放本身天然就是無產階級解放事業(yè)的一部分。五四時期成立的“女界聯合會”接受中國共產黨的幫助并改組,是婦女接受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標志。大革命失敗后,黨領導的無產階級革命重心由城市轉移到農村,農村婦女開始成為婦女運動的主力軍。1923年,黨的三大決定將發(fā)動勞動婦女的運動作為黨的工作重心。黨的四明確提出:“應以工農婦女為骨干,在婦女運動中切實代表工農婦女的利益。”[2](p.279)在我們黨領導的根據地婦女解放進程中,廣大勞動婦女作為主角之一,承擔著民族民主解放和自身解放的雙重使命。由資產階級婦女運動向無產階級婦女運動轉變,這是黨的根據地婦女運動的偉大歷史成就。
資產階級婦女運動沒有從根本上撼動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基礎,從他們的階級立場看來,“婦女的存在”必然是封閉、僵死和抽象的,要求婦女活動的全部內容服從資產階級領導,忽視廣大勞苦大眾和勞動婦女。無論是農村勞動婦女,還是城市貧民婦女,都呼喚新的婦女運動道路。婦女“解放”本就蘊含階級性和革命性,婦女運動應沖出“局部利益”,成為社會革命的一部分,投入反帝反封建的革命軌道。
毛澤東強調,馬克思主義的哲學辯證唯物論有兩個最顯著的特點,一是階級性,二是實踐性。[13](p.284)我們黨對于婦女解放運動的把握同樣如此。只有“解放了的人民為自己而工作,所以具有無限的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14](p.325)我們黨依循歷史規(guī)律,將婦女解放與社會革命相統(tǒng)一,這是中國婦女運動的重要分水嶺。婦女問題的“根本解決”之道在于通過階級斗爭改變整個社會制度,以求得婦女的“徹底解放”。我們黨領導的根據地婦女運動的方法論創(chuàng)新就在于理論與實踐的結合,行動與策略的交織。以毛澤東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把婦女解放事業(yè)納入實現民族獨立、國家富強的歷史使命,使之與民族獨立及階級解放運動一道,匯成一股偉大的歷史洪流。廣大婦女得以在這歷史洪流中克服資產階級婦女運動人數少、活動圈子狹小的致命弱點,開創(chuàng)出一條新的婦女運動的革命道路。
在黨領導的根據地婦女運動中,廣大婦女們組織起來,主動參與革命,“雖不能使自己的主張馬上實現,也可使自己的主張堅卓不拔”。[15](p.29)農村婦女自覺走進革命隊伍,積極投身根據地建設,為獲得階級解放而斗爭。在斗爭中,婦女們深刻認識到,要解除封建束縛,就必須提高文化水平。她們積極參加“冬學運動”,接受掃盲學習和無產階級教育,認清了自身所處的生產關系及階級地位的歷史與根源,自覺將自身革命行動與整個社會歷史發(fā)展相聯系。她們投身革命運動和生產建設,如著名的紅色娘子軍就是在革命烈火中誕生的,是黨領導的根據地婦女運動的典范。在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期間,參軍參戰(zhàn)的婦女數量之多、規(guī)模之大,是空前的。各地涌現了無數“妻子送郎當紅軍”“母親送兒上前線”的動人事跡。特別是農村青壯年男子大批參戰(zhàn)和支援前線,生產重擔落到婦女肩上。各解放區(qū)先后提出“男子前線打勝仗,婦女后方大生產”,農村婦女普遍參加農業(yè)生產,基本上達到了“支前、生產兩不誤”。婦女們移風易俗、沖破家庭羈絆、親上戰(zhàn)場、積極支前。因此,黨領導的婦女運動不能狹義地理解為維護婦女權利的工作。事實上,廣大婦女在投身黨的革命與建設事業(yè)的過程中實現了真正具有歷史意義的“解放”,在社會革命中實現了從“被解放”到“自我解放”的偉大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