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翰存

蟋蟀

蟋蟀鳴叫兩聲

又叫了兩聲

然后沉默

秋夜 在黑暗的墻角

有一種心事

順著草葉

透露給夜游人了

蛐蛐又叫

它的翅膀

振動星群

振動即將坦白的

一莖寒露

風(fēng)

風(fēng)在高處

數(shù)地上的人

看哪一個更虛無

更自由

看哪一個比它更直接

——迅疾穿過你

取走你

骨縫里的東西

風(fēng)徑自是風(fēng)

風(fēng)讓你一點點消失

一天天少了什么

最終趨于無形的

虛動

你的風(fēng)聲

將在世界的暗面

止息

黃河邊

狗在河邊舔水

在石頭和草叢間，嗅一嗅

它嗅到一條魚

魚的旁邊

坐著一個有腥味的人

天空的高處，一架飛機乘暮色

往東南方向飛去

低處，一群野鴨扇動翅膀

也向東南方向飛去

沒入西關(guān)的霧靄里

一只野鴨落單

逆著河流向上游疾飛

那個人抖落薄暮

忽然起身

狗在蘆葦邊翹腿

它不經(jīng)意瞥見

那人長著蹼狀的腳

夢域

他看見那風(fēng)

他看見渭水

順著波光往遠(yuǎn)處蕩去

他看見我們

在水的故事里

各回自身

他看見岸邊青草

閃了魚鱗

一朵桃花騎著毛驢

躲進郊寺 關(guān)上空門

我看見他滿面書生

笑了笑

劃一支木筏出城

暗芒

夜色深重時

黑

也是一種

鋒芒

是爪子

在墨空中

伸開

又收起

是雌笑

是柔美的

起伏

是

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