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柏清
周五的下班鈴一響,我的鼠標急急奔赴電腦左下角,關閉頁面。屏幕未灰,手機、平板、筆記本、鑰匙都進包了。我站起來,對桌的小陶看我的架勢,對我說:“明天又不來加班嗎?”“不來?!蔽覕蒯斀罔F?!罢娌恢阏ο氲?,回家干活多不方便,在辦公室有資源,還有加班費?!彼埔獾貨_我眨了眨眼睛,又補充說,“還能陪陪我?!蔽倚α?,頓了片刻,說:“你還年輕。”
也許小陶還在品味那句“你還年輕”,我的車已經(jīng)駛在回家的路上。少年時顧學業(yè),青年時顧事業(yè),結婚了顧家庭、顧孩子,人至中年,孩子獨立,父母成了日程表上的頭題。
回家的路總是特別順暢,時間仿佛被剪輯,一瞬間就到了?;h笆上爬的扁豆角葉子已經(jīng)開始凋零,院外的幾棵楊樹葉子脫落,赤裸相見。父親穿著黑坎肩,正在院子里掃落葉,大概聽見了車聲,手搭涼棚遮擋著落日,朝這邊看過來,夕陽給他鍍上了一層金邊,母親坐在階前的小板凳上,正在翻著竹篾里晾曬的大紅棗,一頭銀發(fā)泛著光。我停了幾秒,讓感動的情境刻在我心,這是歲月靜好。
我提著大包小裹進院,母親看了看手表:“今天晚了好幾分鐘,路上堵車了?”“沒有,”我看了下手機,驚嘆母親的精準,“開得慢了點兒?!薄奥c兒好,”父親接話,“孩子餓了吧,快去開飯。”母親甩了父親一眼,“我還不知道?你也不說把孩子東西接過來?!蔽倚睦锇敌?,面對我,爸媽生出了許多小矯情。
晚飯后,把不好用的插座換掉,新買的電褥子鋪上,然后躺在沙發(fā)上聽他們憶苦思甜,每次的話都不差樣兒,我暗暗驚嘆他們的記憶力。
第二天,吃過早飯悶在房間里忙工作,手機平板并用,網(wǎng)絡卻不給力,復讀機般反復,我未免焦躁,本子放的聲音大了點。母親端了一杯大棗茶進來,“家里網(wǎng)慢吧?”“不慢,沒事兒?!蔽艺f。母親靜靜坐在我的身后,父親走進來,看了我一眼,拉母親往外走:“孩子工作呢,別打擾?!薄拔揖涂粗?,不說話。”母親像個委屈的孩子。我笑著對父親說:“讓媽媽陪我吧,您沒事兒也坐吧,也許我就有靈感了?!备赣H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母親,也坐下了。我知道,對于互聯(lián)網(wǎng),父母還未完全掃盲,遠遠看不懂我搞的東西,可他們就想看,而且看得很認真,看的不是電腦,他們看的是這個坐在電腦前的女兒。想到很久以前,我寫作業(yè),他們不也是這般看過來的嗎?那時他們年輕,烏發(fā)靚顏,寵著、慣著,有時生氣了也許會拍你兩巴掌。如今他們白發(fā)蒼蒼,小心翼翼地只希望多看看你。我的眼睛突然有些辣……剛才的焦躁仿佛被一陣清風送走。
這世間有一種陪伴,叫回家工作;這世間有一種幸福,叫多年后父母還能看著你工作。我回過頭去對爸爸說:“爸,咱倆頂個門兒。看我還能頂過你不?”父親說:“你都多大了,還頂門兒。”我不由分說,把腦門抵在父親那蒼老的額頭上,當然,我必須輸。父親哈哈大笑,母親也咯咯笑得像個小姑娘,扭頭對父親說:“你這姑娘,一輩子長不大?!?/p>
周末,可以有許多安排,朋友小聚,游山玩水,躺在床上刷劇、刷手機、玩游戲,甚或去單位加班賺點外快,可是,可曾想過家中父母親的目光?父母親老了,也許曾為你遮風擋雨的羽翼不再有力量,可是他們仍有執(zhí)著的愛的目光,不要讓每個周末的盼望零落,不要讓每個假日期待的目光彎折,也許他們并不需要太多的錢物,也許他們不理解你的工作,可是他們只要看著,只要當面跟你說說話,只要你觸手可及,這也許就是他們最大的滿足。
?;丶铱纯?,回家看看,回到父母的視線里,你在,父母便有未來可期,你在,爸媽不老。
編輯/宋凌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