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國寶會說話》的聲音景觀建構

齊渤洋　張立偉

【摘? ? 要】《如果國寶會說話》擴展了對于聲音景觀的運用。本文以謝弗所提出的聲音景觀理論中基調(diào)音、信號音和標志音為索引，基于對社會和文化形態(tài)因素的分析，賦予聽覺動態(tài)性和豐富性，并從聲音形態(tài)建構、聲音空間建構、聲音價值建構三個方面探討《如果國寶會說話》聲音景觀建構的路徑。

【關鍵詞】《如果國寶會說話》；聲音景觀；聲音空間；聲音價值

【基金項目】本文為內(nèi)蒙古師范大學研究生科研創(chuàng)新基金項目《文物類紀錄片聲音創(chuàng)作研究》（項目編號：CXJJS21089）結項成果。

一、《如果國寶會說話》聲音形態(tài)建構

聲音形態(tài)建構是音樂編輯根據(jù)聲音的風格、樣式，同時按照總體設計概況對每個場景，乃至每一文物的聲音、聲音與畫面、聲音與聲音之間的關系進行具體設計，將上述聲音的構思變?yōu)楝F(xiàn)實的可行性，更著重于如何通過聲音客觀特性的控制以滿足聽感要求。[1]對文物進行展示和研究，既是對中華民族文化的認同與傳承，也是對文化自信的直觀表達。[2]《如果國寶會說話》的聲音景觀具有歷史厚重感，文物神秘感，而作為傳播符號的聲音不僅要符合當下潮流更要保存文物原本的聲音特性，將物質(zhì)上的聲音與文物內(nèi)在的聲音相結合，兩者相輔相成，共同完成聲音形態(tài)建構。

（一）基調(diào)音

基調(diào)音又稱為背景音，描繪特定空間聲音的基本特色，而且也是標志音和信號音的聲音背景。[3]文物的特定空間主體宏大，內(nèi)容廣博、題材豐富。例如，文物類紀錄片《國家寶藏》莊重典雅，《故宮100》平穩(wěn)恢弘?！度绻麌鴮殨f話》自然脫離不了表現(xiàn)文物這一大背景下的致遠纮深，第三季中25集的文物介紹共使用100多次的背景音轉換，平均一集影片就有4次配樂轉換，其中至少有2至3次采用恢弘、悠揚、神秘的音樂風格。盡管《如果國寶會說話》在音樂使用上更具靈活性和多元性，但每一集在恢弘背景的影響下依舊保持主流風格，其中個性配樂如表現(xiàn)唐彩繪十二生肖俑以搖滾樂的方式，獸首人身配上隱秘的空間，給人一種驚悚的感覺；而在介紹十二生肖俑的畫面時，引入樂曲《難忘今宵》，讓氛圍逐漸變得輕快，這些不僅拉近了文物與受眾的距離，還借音樂的樣式與受眾更好的溝通。

（二）信號音

信號音在文物類紀錄片中被稱為音效，《如果國寶會說話》在畫面中運用相對應的音樂和音效，使國寶更具靈氣，展現(xiàn)出文物完整的立體形象。現(xiàn)以《如果國寶會說話》第三季25集為例，將音效概括為環(huán)境音效、人聲動物音效和其他音效三種形式進行分析（圖1）。音效不僅是畫面的一種補充，更是對文物內(nèi)在世界的刻畫，紀錄片主題的升華也離不開音樂的運用。音形統(tǒng)一、聲情合一，音效和畫面的相互結合使文物發(fā)出“自己”的聲音。[4]

通過統(tǒng)計分析，第三季中環(huán)境音效占比高，整體的音效運用呈增加趨勢，其他特殊的快速音效常用于文物閃回過程，或者作為結束和開始一個新篇章的過渡，具有連接性和迅速感。在《三彩載樂駱駝俑》中對文物介紹時用了特殊音效，樂器共分為8種，如拍板、琵琶、排簫等，在每個文物轉換過程中同樣使用8次音效，使紀錄片感官更為強烈?！傍B飛平蕪近遠，人隨流水東西。白云千里萬里，明月前溪后溪?！盵5]這是長沙窯青釉褐彩詩詞壺中的詩句，古人將對愛人的思念印在瓷器上，以此來向遠方的“她”傳遞思念之情，在提到“鳥、水、白云、千里”等時，多次加入鳥聲、水聲、車馬行走聲，詩詞的靈魂和情感由此得到傳達。

（三）標志音

謝弗提出聲音景觀是主觀的聆聽，同一空間內(nèi)的聲音對身處其中的不同接受主體來說所蘊含的信息與意義是不同的。[6]標志音對文物來說是地域特色，通過文物進行身份與情感認同。第一支骨笛在9000年前隨著一只仙鶴的死去，鶴群的悲憫，“鶴鳴于九皋，聲聞于野”的清亮，被人們巧制成骨笛。早期的骨笛為狩獵而生，伴隨著狩獵的歡慶，骨笛逐漸變?yōu)闃菲?。從最初的五孔骨笛，到后期變?yōu)榘丝谆蚱呖住！度瘦d樂駱駝俑》是盛唐厚葬禮制的產(chǎn)物，繁榮的大唐開放國門與鄰國友好相處，三彩載樂俑的出現(xiàn)代表了盛世唐朝的景象，駱駝在沙漠中行走，穿越不同的地區(qū)，片中0：20-1：29分選擇異域音樂風格進行情景再現(xiàn)。阿斯塔那伏羲女媧圖由于是西域傳來，片中0：19-0：28分引入新疆樂器熱瓦普的聲音，這些都可以被稱為標志音。聲音與文物的特定地域、生活實踐、文化傳說相連，具有影響歷史文化和社會價值觀的功能。

二、《如果國寶會說話》聲音空間建構

聲音可被看作媒介，馬歇爾·麥克盧漢在《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中提到：媒介即人的延伸。他認為媒介是人的感覺能力的延伸或擴展。[7]心理美學也認為，信息進行交流，信息的藝術價值被大大提高。它不再像過去那樣被看成是文化的偶然物和盲目性產(chǎn)物，最終會從一個理性世界中消失；而是把它看成是情感生活的化身和創(chuàng)造者。[8]聲音以聽覺的方式向受眾傳達情感、文化和歷史信息等，通過標志音、信號音、基調(diào)音的運用和再現(xiàn)以及文化空間、情感空間的建構表達出時代的價值。

（一）文化空間建構

馬克思在《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里談及感官時說：“五官感覺的形成是以往全部世界歷史的產(chǎn)物”。[9]聽覺的感官是不斷被文化所建構的。人在觀賞一個事物時，有著自己的主觀意識和感官重建，人在頭腦里的這些活動調(diào)用了文化聯(lián)想與視覺、文字經(jīng)驗的符號化連接。也就是說，人是文化的動物，符號的動物。[10]文化空間得以構建不可缺少標志音和基調(diào)音的作用?！度绻麌鴮殨f話》第三季中出現(xiàn)的花樹狀金步搖，1600年前步搖的主人是燕國國王，步搖有著一步一搖曳的聲音和美感，步搖上掛著的輕薄樹葉隨風輕擺，發(fā)出“鈴鈴”的響聲，十分受皇權貴族的喜愛。而步搖不僅在當時的中國風靡一時，在阿富汗蒂拉丘地墓葬群、韓國的墓葬中也出土了類似步搖形狀的文物?？梢姡綋u文化突破了時間與空間限制，步搖“鈴鈴”的響聲就是此文化的標志音。在第三季的銀鎏金論語玉燭龜形酒籌筒中，配音選取第一人稱的對話方式，岑夫子、丹丘生、李白三人的酒籌局，配上酒水聲音和有趣的對話，依然能感受到詩人相談甚歡的情景。

（二）情感空間建構

人性的情感需要語言構建，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選擇理論認為“選擇即意義”，選擇被視為意義選擇與表達的功能實現(xiàn)，同時指出語言結構、語法規(guī)則、社會語境和文化規(guī)約影響并制約語言選擇[11]?！度绻麌鴮殨f話》節(jié)目中，多采用第一人稱、第二人稱、第三人稱視角，根據(jù)社會語境的變遷，讓語言變得更為活潑生動。語言與聲音相配合，解說詞在文物介紹過程中十分關鍵?！度绻麌鴮殨f話》采用畫外音，這是一種比較特殊的解說詞。如果說傳統(tǒng)紀錄片的解說詞是客觀再現(xiàn)，那么該片的配音就是主觀再現(xiàn)。阿斯塔納俑與文書一集中，開篇是輕松詼諧的音樂，隨著音樂的進入，同期聲出現(xiàn)：“尊敬的觀眾朋友們，我們即將閉館，請您攜帶好隨身物品有序離開，感謝您的參觀”。 一段搞笑的音樂伴著阿斯塔納俑睜開眼的那一瞬間：“難得一見的波斯國皮裘，來來來，穿上這雙駝靴 你就是這條街上最靚的郎君 ”?！爱嬅?解說”能夠直接傳達紀錄片中抽象信息，調(diào)皮的語句賦予文物特殊的生命，歡快的解說詞對受眾有一定的積極影響。通常文物類紀錄片的解說會渲染悲傷氛圍，在《故宮》系列片里，多數(shù)有著對歷史無奈的感嘆。《如果國寶會說話》采用詼諧幽默的搞笑風格，配上技術手段將歷史與當代潮流進行融合。畫面中各種女俑充當圍觀群眾角色，手捧西瓜代表了“吃瓜群眾”，在觀眾歡笑的同時，理解了阿斯塔納俑與文書的含義，引發(fā)受眾對歷史文物的情感共鳴。畫面和解說詞語氣的相輔相成，讓紀錄片美學價值與社會價值和諧統(tǒng)一。

綜合來看，《如果國寶會說話》的語言創(chuàng)作與聲音設計，充分利用了語言和聲音的表現(xiàn)力，通過巧妙的語言選擇、畫外音解說和聲音配合等方式，讓觀眾更好地理解和感受文物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和價值，增強了觀眾對文物的認同和文化認同，進而更好地保護和傳承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

三、《如果國寶會說話》聲音價值建構

聲音的價值是歷史縱深感的搭建，人文情懷的延續(xù)和再現(xiàn)，好似穿越千年與古人對話，心與心的溝通和交流在這一刻呈現(xiàn)，一個物體，一集節(jié)目帶來的久久回音是聲音價值的回響。

（一）傳達時代的聲音

《如果國寶會說話》中的三彩載樂駱駝俑，通過圖片可以看到駱駝仰天鳴叫，舌頭向上彎曲好似在鳴唱，駱駝背上載著八人樂團，可以觀察到有人拿著箜篌，有人拿著排簫，還有人拿著拍板、橫笛等各種樂器，好似在為中間那位女子奏樂，被樂師環(huán)繞的女子頭頂梳著唐代女性流行的烏蠻髻，她右手前舉，左臂后拂，朱唇微啟似在唱歌。此件文物是1959年西安西郊中堡村唐墓出土的唐三彩陶俑的經(jīng)典之作。華彩絢麗的宮廷燕樂，技藝傾城的異域音樂家，衣袂飄飛的霓裳羽衣曲，這是人們對唐朝的想象。陳凱歌導演的《妖貓傳》用夸張的手法還原了大唐盛世。但現(xiàn)實終究是現(xiàn)實，歷史不能復回，所以想象的聲音便得以出現(xiàn)。

想象也會有想念，“一別行千里，來時未有期。月中三十日，無夜不相思”。穿越千年的愛戀與相思在長沙窯青釉褐彩詩詞壺中被記錄和被看到。一件古物怎能與現(xiàn)代交通相聯(lián)系起來，開頭的火車聲就給人以無限遐想，飛沙走石，思念之情被刻印在壺身上，以期傳達對彼此的愛意。自然是它們的見證者，風聲、水聲、鳥聲、打雷、雪花打落、駱駝行走的聲音等，在這些小小的聲音背景下，文物更具靈動性?？上攵?，經(jīng)過漫漫長途，經(jīng)歷各種風雨或才可以相見，伴隨著飛沙走石，春夏秋冬，一步一個腳印來詮釋愛情；可是千百年后，愛與不愛都無從知曉，只是在時間的長河里，還有這樣的印記，還可以看到詞人的留戀和不舍之情。時代在變換，曾經(jīng)的世人已煙消云散，或許在茫茫大海中，沉沒的不只是壺中的詩詞，還有那顆思念的心。

（二）傳達使命的聲音

牛通常象征著忠誠、醇厚。牛作為中華民間傳統(tǒng)的吉祥物，被用于先祖圖騰，以期能保佑國運昌盛，平安順遂。在蒲津渡橫橋上四尊鐵牛隨著河水的下降，逐漸浮上水岸，這曠世的工藝之美，呈現(xiàn)在人們眼前。對黃河鐵牛的配樂與小巧精美的文物有所不同，它更為大氣磅礴，一方面是由于文物外形龐大，要表現(xiàn)出黃河鐵牛的氣派；另一方面是此文物在水下沉睡了千年之久，用另一個角度看待世間的繁華與落寞。配樂選取節(jié)奏較強、音樂較緩的風格來體現(xiàn)鐵牛的厚重。更有趣的是隨著鐵鏈的挪動搭配卡通的動畫、 深陷的沙石和水流湍急的特效音為受眾展現(xiàn)鐵牛與水相互作用的過程和結果，讓觀眾了解浮橋是如何能夠屹立千年不倒。除了黃河鐵牛的韌力，還有唐刀的不屈。在火爐上捶刀是節(jié)目引入的聲音，隨之大唐的橫刀便展現(xiàn)在人們面前。節(jié)目采用第一人稱講解與對話，“唐刀：大唐，你征戰(zhàn)四方，無數(shù)將士為你而死，卻為何不見武器隨葬，難道不知我們已與主人融為一體？唐官：兵仗者，謂橫刀常帶，但隨葬一開難免私藏，所以你們還是殞在疆場上來得其所?！闭斡稍搭^漢刀（師傅）對話少年唐刀，刀的制作過程“刀刃淬火，覆土刀身，以控制降溫的速度，讓刀刃處無比堅硬鋒利而刀身保持韌性，不易折斷?！辫F匠將鐵鍛捶打、折疊、拉伸、再捶打再折疊，煉成百煉之鋼。大唐是胸懷世界的大唐，在戰(zhàn)場上廝殺的是戰(zhàn)域鐵刀，鋼鐵的碰撞不禁回想起廝殺的場景和無所畏懼的聲音。將它輕輕放在墓室旁，仿佛聽見了時代的回響。

結語

文物代表著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歷史、文化和精神遺產(chǎn)，是人類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保護和傳承文物，可以幫助人們更好地了解和認識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和歷史，增強文化自信和民族自豪感，同時也可以促進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和對話，促進世界文明的多樣性和共存。聲音的空間和形式隨著文物的不同有著不一樣的變化，既涵蓋了文物應有的大氣之美，也保留了文物的特色。節(jié)目中豐富的音樂形式，有趣的故事解說，將文物活靈活現(xiàn)地塑造出來。聲音景觀為創(chuàng)作者所用，透過外在形式，可以發(fā)現(xiàn)文物具有的文化特征，《如果國寶會說話》在進行多媒介實踐的同時，通過民族的集體記憶進行重塑，增強人們的文化認同，從而更好地保護與傳承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

除了在《如果國寶會說話》這樣的電視節(jié)目中應用之外，聲音在其他多種媒介中也有著廣泛的應用。比如，在博物館中，聲音可以作為一種重要的展示手段，通過音頻導覽、多媒體展示等形式，為觀眾呈現(xiàn)更加生動形象的文物；在數(shù)字化時代，聲音也可以作為一種重要的傳播手段，通過網(wǎng)絡音頻、播客等形式，將文物的魅力傳遞給更多的人群。

注釋：

[1][8]林達悃.影視錄音心理學[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5：1-28.

[2][4]秦姍姍.文物類紀錄片《如果國寶會說話》創(chuàng)作研究[D].揚州大學，2020.

[3][6]路金輝.城市形象宣傳片的聲音景觀——以2018年上合峰會青島城市形象宣傳片為例[J].青年記者，2020（11）.

[5]唐·劉長卿.劉隨州集[M].上海：中華書局，1912-1948.

[7]馬歇爾·麥克盧漢.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9.

[9][10]王敦.聲音的風景：國內(nèi)外文化研究的新視野[J].文藝爭鳴，2011（01）.

[11]陸禮春.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選擇研究評介[J].現(xiàn)代外語，2015（04）：579-582.

（作者：內(nèi)蒙古師范大學戲劇與影視學研究生）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