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杰
最是尋常
一年多了,有人想從我的身上尋求解藥,反復(fù)敲打骨髓里的青色。寫材料,搞宣傳,一次又一次被揉皺。我坐在桌前,用抹布一遍遍地打濕桌面。雨水,可能會讓木質(zhì)的紋路返青,吐露出嫩綠的芽。
日歷僅剩一頁,鬧鐘絲毫不差地響起,又是一天。路還是那幾條,干瘦成半截樹枝,橫亙成必經(jīng)的日子。
我不拒絕,也不接受,按部就班地喝水,吃飯,抽出藏在備課本下的秘密。被光吻過的書頁,月色溫柔,有荒島,有海浪,有男孩子們的勇氣和挑戰(zhàn),還有一艘獨木舟,應(yīng)該載著一條黃狗、一只海鷗。
偶爾,我也會把這些秘密帶到教室,偷偷地遞給那群孩子,于是,光就打亮了我們,會有一些花朵不經(jīng)意地被傳遞,會有一些暗淡的日子不經(jīng)意地被擦亮,會有一些不可思議的念頭就此啟航。
教室中央,我有時站成荒島,有時沉默成船,更多的時候,會是海,承接著漫天的星辰,努力讓每一艘小船發(fā)光。
語文課堂
并沒有講很多東西,一小塊陽光落在后黑板上,每一條裂縫都被打亮,每一個粉筆字都變得滾燙。
不講課的時候,我會推開窗,邀請風(fēng)進(jìn)來,或者把后黑板上的陽光請下來,讓這些光,撒進(jìn)每一雙黑色的眸子。
語文課上,允許走神,允許和一截樹枝、一只小鳥對話。如果雨水太美,我會允許每一雙好奇的眼睛貼在玻璃上。潮濕善于偷襲,被偷襲過的學(xué)生身上,可能會開出一柄小小的、嫩嫩的蘑菇,可能會騰起一小朵軟綿綿的云彩,甚至?xí)L起一小片起伏的野花,但這些都與我無關(guān)。
我也喜歡陽光抱緊黑板上的板書,也喜歡和風(fēng)樂此不疲地捉迷藏,也喜歡和笑著的孩子對視,從他們的眸子中汲水,拯救每一個干渴的日子。
小大人
不知道從哪里來,更不清楚要到哪里去。五歲那年,一小株蒲公英落在了這里。生母,養(yǎng)父,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妹妹。
六歲,母親在一個起風(fēng)的日子,領(lǐng)著妹妹撐開了小傘。蒲公英的命,一輩子都在漂泊。
四年級了,他是我課堂上最懂事的孩子。聽說,養(yǎng)父在醫(yī)院照顧爺爺,他每天都要一個人起居:自己給自己做飯,自己陪自己吃飯,自己給自己洗衣,自己哄自己睡覺,自己喊自己起床……
冬天了,石頭深處的這個小村莊,爺倆開始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