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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庭會議

      2023-05-06 04:52:42翁志剛
      陽光 2023年5期
      關(guān)鍵詞:春生老三老二

      安葬完父親,翁家兄妹最緊迫的問題來了,即患有阿爾茨海默癥的母親如何安置?在父親的后事期間,翁家兄弟你說還有這事要辦,他說還有那事沒處理好,母親一直由女兒翁麗萍護理,大家也著實忙里偷閑了半年。隨著時間的推移,父親的后事料理完畢,老房子也重新裝修好了,也該把母親接回來了。母親―回家,如何護理母親,如此棘手的問題又呈現(xiàn)在翁家兄妹面前。

      母親雖說年齡并不算太高,但由于長年受疾病困擾,其帕金森癥所引起的阿爾茨海默癥越來越嚴(yán)重,且不時伴隨著幻聽幻覺,只要一出門就迷路。對于這些問題,翁麗萍提議大家必須24小時看護母親,否則母親一旦出現(xiàn)什么意外,或者一旦出門走失,誰也承擔(dān)不了把母親弄丟了的“罪名”。這“罪名”雖然法律上沒有,但在人間情理上,誰也經(jīng)不起這種“審判”。

      于是翁家兄妹就聚集在一起,商討母親的照護事宜。

      兄妹們聚集在父母老房子的客廳,大家看電視的看電視,剝瓜子的剝瓜子,小孩們嬉嬉鬧鬧,好一派祥和的氛圍。這哪是要議論家庭大事,分明就是一場家庭派對。當(dāng)然,在這事關(guān)家庭重大議題的場合,大家嘻嘻哈哈的原因還在于一個關(guān)鍵人物沒有到場。誰?既不是母親也不是獨自護理母親的翁麗萍,他是老二翁新旺。一家人都心知肚明,父親去世了,現(xiàn)在如果沒有老二到場,家里什么事都白說,因此大家雖說差不多到齊,卻是海闊天空,聊些不著邊際的話。老大抽著香煙蹲在門口陽臺牙子上,瞅著一根被超高“貨拉拉”貨車扯斷的網(wǎng)線似乎在沉思著什么;老四翁冬生翹著腿,一邊嗑瓜子一邊刷抖音;老三扯住他的二胎兒子,一邊讓兒子小心別摔跤,一邊找老四搭茬問老四老板現(xiàn)在給他開多少工資;女兒翁麗萍剛給母親洗過頭,一會兒指使大嫂吳根英拿塊毛巾,一會兒吩咐四嫂邵小華拿下吹風(fēng)機,反正大家誰都不往正題上議。

      只是大家為啥要等老二到場?原因在于翁家兄妹中老二在社會上的地位、威信在翁家最高,甚至可以說,翁家兄弟能有眼下安逸的日子與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老大翁春生中年下崗生活拮據(jù),是他出資開了一家洗車場,由老大妻子吳根英與老四媳婦邵小華經(jīng)營,其收入及店租分文不取,由此改善了兩家生活的窘境;老三下崗,他運用自己的社會關(guān)系,將其調(diào)入當(dāng)?shù)仫L(fēng)景名勝區(qū)做了一名司機也有了穩(wěn)定的收入;老四無業(yè),他通過關(guān)系安排他進了一家投資上億的工廠做了名電工。如此,雖然翁家兄弟生活水平躋身不了小康,但大家都解決了溫飽,而這一切,全仗著老二翁新旺的能量。

      翁新旺在家為何有如此的地位?原因翁新旺是縣文管局局長,對文物鑒定有著極高的權(quán)威。這種權(quán)威,由文物的鑒定延伸到了這一大家子的話語權(quán)上,當(dāng)然面對母親除外。母親嘛,雖說阿爾茨海默癥表現(xiàn)得越來越嚴(yán)重,邏輯思維能力也一天天下降,但母親是翁氏兄妹的根,是翁家大小十幾口人的“精神領(lǐng)袖”,因此母親的形象不容被人貶損,哪怕是對文物鑒定有專家之稱的翁新旺。翁新旺知道這點,因此他在母親面前總是顯得畢恭畢敬,在家人及社會上也給人樹立了一種“孝子”的形象。相反,翁氏其他幾個兒子對母親就沒那么“認真”了,甚至直戳母親的病灶或直指母親是個喪失行為能力的老人,言語中透射出對母親的不敬或直接指出需對母親行為能力加以監(jiān)管,對于這些不負責(zé)任的指責(zé),老二及時加以呵斥使得這個家庭才有了目前的和諧環(huán)境。

      “老二來了!”蹲在門口抽煙的翁春生示意屋內(nèi)的人,于是屋內(nèi)的電視關(guān)了,吹風(fēng)機也拿走了,甚至幾個小孩都鉆進母親或奶奶的懷里,一個個坐在那里老老實實規(guī)規(guī)矩矩。

      近了,老二走近翁春生身邊,但沒有止步的意思,而是徑直前往大廳,―邊問老大:“人都來齊啦?”

      “都到了,就等你!”翁春生回答,尾隨老二進了廳堂。

      老二翁新旺進了廳堂,用高度近視的目光環(huán)視了屋內(nèi),見大家一個個臉上都掛著冰凌似的凝重,忍不住說:“這是干嘛?一個家庭會議搞得像一個‘文物鑒定會似的!”老二話沒說完,一向乖巧的老四翁冬生老婆邵小華不失時機端起一杯水,喊:“二哥!”遞給了他。老二接過水放在茶幾上,突然一拍腦袋,說:“對,這就是場‘文物鑒定會,老娘就是古董,古董就是‘文物,我們聚集在一起就是討論該‘文物的價值及保護措施,沒錯!”說著露出一口銹滿煙垢的黃牙,把臉拉出幾道深深的皺紋,笑了起來。

      正對老二的老三翁建平見老二打出這么一個比方,不失一本正經(jīng)地微微點點頭,說:“這比方形象,不愧為局長,有水平!”見有人附和,翁新旺更是得意,于是走近幾步,湊到木訥呆癡的母親身邊,俯身對母親說:“媽,您就是翁家的‘文物‘古董,這些人都把您當(dāng)寶貝。”

      智力已經(jīng)嚴(yán)重下降的母親,面對兒子湊上前來,甚至幾乎無法判定她拿對方是當(dāng)兒子還是當(dāng)鄰舍友人,也僅僅是出于禮節(jié)性本能地點點頭:“嗯,‘文物,‘文物就是古董,我家老二就是古董!”

      廳堂里的人見癡呆的母親雖說詞不達意,卻又歪打正著,“將”了老二一軍,惹得廳堂里頓時笑聲一片……

      老二呢,畢竟大場合過來的人,遭家里人一通哄笑,卻面不改色,搶上前一步,趴在母親耳根道:“媽,這些人都把您看成‘文物,說要好好保護?!?/p>

      母親這時似乎明白了老二的話,臉上漾起三分笑臉,附和:“‘文物‘文物,要好好保護!”

      老二不無得意,回頭對剛才還嬉笑的兄弟喊:“你們笑個屁,看,媽都承認自己屬于國家‘文物啦!”

      然而就在老二教訓(xùn)嬉笑兄弟極不“嚴(yán)肅”對待他的提議時,母親扯了一下老二的袖子,說:“說誰是‘文物?”

      于是,老二又回頭對母親解釋,說:“媽,這些人要把您當(dāng)‘文物好好保護起來。”

      “我不是‘文物!”聽到這,母親堅持地說,“‘文物是沒有生命的,我現(xiàn)在還活著,誰說我是‘文物?”

      母親剛才漾起的那三分笑容收了回去,老二頓時覺得母親的巴掌要打過來,老二是個鬼精的人,幼年時就憑著一身泥鰍似的溜滑本領(lǐng)逃過了母親不少的竹鞭,此時單憑母親那句不溫不火的話老二就覺察出了一些不妙,于是扶了一下近視眼鏡,于眼鏡背后的一對眼睛則帶著幼年溜滑的慣性掃了老大翁春生一眼,說:“媽,他說的,他又準(zhǔn)備寫故事了,他把您比喻成我們家的‘文物?!?/p>

      母親的臉上寫滿慍怒,說:“你說春生說的?”

      翁新旺眼看自己又一次于母親的“竹鞭”下溜脫,接過母親的話,點頭:“嗯,不知他腦殼成天想什么,把您想成老‘文物!”

      “叫春生過來!”母親機械地擺了一下手示意。

      翁新旺用余光看了一下藏在吊扇陰影下的翁春生,說:“媽叫你過去?!?/p>

      一向沉默寡言但卻故裝深沉的翁春生,見老二示意,身子順從地由吊扇的陰影下滑過來,而后俯身在母親面前,說:“媽,您叫我?”

      母親說:“你把媽比喻成‘文物?”

      “嗯!”翁春生像是生怕母親不去懲罰他而是繼續(xù)揖拿背后的“兇手”似的,果斷答應(yīng):“媽,是我說的!”

      在場的弟妹,其實都明白大哥是在為老二頂包,當(dāng)然,老大翁春生也知道自己是為老二頂包,只是老大為啥這么做?原因是他把為老二頂包受罰看成是自己對老二唯一的“貢獻”。為啥?成年后的老大翁春生埋頭寫作,試圖以成為作家來改變其人生,然而現(xiàn)實非常殘酷,數(shù)十年下來,他非但沒有出人頭地,相反,一家三口基本生活都難以維繼,先是老婆吳根英在副食品公司商業(yè)化個人承包的機制中“待崗”(待崗就是沒有崗位,公司所有的商業(yè)行為皆被出租或拍賣承包給個人,剩余的人員美其名曰“優(yōu)化”,而實際就是“待崗”),自己所在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資料公司,來得更加干脆,大刀闊斧改革,以期“減員增效”,最終以700元一年的價格買斷工齡,成了一名“靈活就業(yè)者”。最初翁春生見老婆“待崗”而哭哭啼啼還可以安慰老婆:“‘待崗就‘待崗吧,還有我,只要我工作不丟也餓不死你們娘兒倆!”然而翁春生做夢也沒想到,時隔一年,自己也沒了工作。那會兒,他領(lǐng)著到手的一萬元,想到背后“待崗”的妻子和眼看就要上初中的兒子,茫然不知所措。這時,老二出現(xiàn)在他身邊,開辦了一個洗車場安排大嫂就業(yè),并且在當(dāng)?shù)芈糜尉包c為他找到了一份門衛(wèi)兼代銷售紀(jì)念品的工作,這才得以維持基本生活。眼下你說這多大點事兒啊,讓老大頂包,他還有啥話說?這活兒,他接了。

      然而讓老二翁新旺沒想到的是,母親面對“罪犯”所表現(xiàn)的態(tài)度卻令人出乎意料,母親抬眼看了老大一眼,安靜地說了一句:“你說媽是‘文物,媽信,當(dāng)然真要是你把媽比成‘文物,媽就是‘文物!”

      廳堂又是一陣哄笑。

      坐在母親身邊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四翁冬生,見母親不照常理出牌,瞪大了眼睛,且有點不嫌事大地提醒母親:“媽,您怎么承認自己是‘文物?打他,您手上沒有棍子?”說著從身后抓來拐棍遞給母親。

      母親接過拐杖,遲緩的目光投向老四﹕“媽不是‘文物你是‘文物?”爾后一拐杖打向老四,說,“你還想欺負媽沒有大腦?打,就打你!”老四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拐杖磕到了自己身上,他老婆邵小華笑岔了氣,喊:“打得好,打得好,媽媽打他。”

      “我打他,就是警告他!”母親說,“維護團結(jié)知道不?!”

      老大一心想頂包,未曾想頂包未成,自己的話卻被母親坦然接受,甚至她不為老四蠱惑,居然以“團結(jié)”為重,翁春生急眼了,說:“老四說得對,我該打,我不能把媽比成‘文物,您不要打錯了人,話是我說的!”

      “是你說的怎么樣?”母親笑出了聲,“你說媽是‘文物說明媽在你心里分量重,媽打你干嘛?媽打你豈不是讓一家兒女說媽不分好壞地懲罰人?!”

      老大有些哭笑不得,他沒想到如此千載難逢“報答”老二的機會居然黃了,不單如此,母親對他把她比喻成“文物”的人竟視為“孝忠”之子,這如何是好?母親不懲罰他,他也不能去拿拐杖往自己身上抽呀?

      與此同時,更哭笑不得的還數(shù)老二翁新旺,一開始他自認為母親又要生氣,于是迅速找來一個人頂包,可最終結(jié)果是母親非但沒有處罰“出言不遜”的人,反而大大地夸獎了其“孝忠”。

      翁新旺嘻嘻哈哈跟老三翁建平要來一根煙點燃,說:“高,還是媽高!”

      老二在廳內(nèi)點煙,其他人礙于他的威信不便干涉,然而有一個人就不同意了,這人就是他老婆周愛香。之初,周愛香隨丈夫一同進屋,見大家嘻嘻笑笑,她也插不上嘴,這時見丈夫叼起香煙,上去就把香煙奪下,說﹕“要抽上外面抽,屋里有老人孩子,你不顧自己的健康,也讓他們跟著你吸二手煙?去去去,要抽到外面抽!”

      “你讓縣文館局局長站路口抽煙?”老二伸手跟老婆要煙,說,“讓孩子出去玩!”

      周愛香說:“你讓媽也出去?!”

      老二嬉皮笑臉地說:“可以,你陪媽出去走走,一根煙,一根煙工夫,等我跟老大老三老四把事情商量一下,就一根煙工夫,不過帶媽出去要小心,她是我們家的高級‘文物?!?/p>

      “神經(jīng)??!”無奈,周愛香只好將香煙塞還給丈夫,嗔怪地罵了一句,轉(zhuǎn)身去攙扶母親,說,“媽,我陪您上外面散散步!”和翁麗萍把母親半拉半拽牽著出了門。

      老二探頭朝門外看了看,見母親已走出十幾步遠,于是回頭說:“開會!”爾后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說:“媽這兩年確實問題越來越嚴(yán)重了,身體,思維都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退化,如同一尊‘文物,不好意思,我又把媽比喻成‘文物了,當(dāng)然我把媽比喻成‘文物倒不是說媽說的那種不敬的意思,我把媽比喻成‘文物,完全是出于職業(yè)習(xí)慣,其實這種比喻也更好大家理解,其實現(xiàn)如今的母親,還真如一尊讓人棘手的‘文物,其價值兄妹幾個都有目共睹,大家是既愛又怕摔碎,怎么辦?現(xiàn)在大家都看到了,母親自主行為能力幾近喪失,行為方式連我這個與古董打了十幾年交道的人都捉摸不透,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狀況,我想其中原因有二,一是媽對自己的身體的過度護理,自打母親退休后,每每一上醫(yī)院檢查,但凡發(fā)現(xiàn)點毛病就吃藥,這二十多年來,媽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不少病,因而藥也吃得不少,你們嗅嗅這屋里,我剛進屋,明白的人知道我是回家,不明白的人還以為我是進了醫(yī)院藥房,你們說一個人怎能經(jīng)得住長年累月被藥物刺激?藥物是這樣,剛開始的病癥也許有效,然而時間一長,藥物也會疲憊,如今藥物在母親身上幾乎發(fā)揮不了什么作用,因此導(dǎo)致母親行動能力遲緩,行為方式怪異,這是我們必須引起重視的;二是母親的癡呆癥狀越來越嚴(yán)重,甚至經(jīng)常出現(xiàn)幻聽幻覺,這撇開藥物的關(guān)系,當(dāng)然也有父親在世對母親的影響,父親在世時性格易暴、態(tài)度強硬,從而導(dǎo)致母親與父親生活數(shù)十年里沒有自己的性格與人格,父親在世時她基本上唯父親馬首是瞻,一直唯唯諾諾,這也就在左右鄰居眼里母親是賢妻良母的印象,這也就是說,為什么父親一走母親癡呆癥越發(fā)嚴(yán)重?打個比方吧,母親就像一個常年生活在石板縫中的一株小草,而一旦旁邊那塊石板被人搬走,小草的命運則堪憂……”說著,他捉著香煙屁股想找地方扔。

      “老二的比方形象!”老大的老婆吳根英看到這兒,她適時地遞上手里的空礦泉水瓶,擰開蓋子讓老二把煙屁股扔了進去,并連聲附和道,“老二有水平,當(dāng)官的說話就是有水平!”

      坐在吳根英身邊的老四聽了這話,把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挪走,瞄了一眼老二,嬉皮笑臉地說:“二哥是什么當(dāng)官的,就管幾個破瓶子,破罐子!”

      老二聽了,顯得幾分尷尬,但又不好說老四說錯了啥,于是說:“我剛才說到哪了?”

      老四老婆小邵顯然覺察出二哥翁新旺被丈夫嗆住,伸手在丈夫后腦勺拍了一巴掌,說:“就你當(dāng)官的,管一桌子電器電烙鐵,管一背包墻釘老虎鉗,人家管幾只破瓶子破罐子你有嗎?那些破瓶子破罐子隨便拿一個給你,你買得起嗎?你閉嘴,有你說話的份兒啊!”說著轉(zhuǎn)而對老二說,“二哥,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你剛才說到哪了,說到媽像長在石縫里的小草!”

      老二扶了扶眼鏡,說:“我跟他一樣,他自小人家就稱他‘老猛,爸在世都怵他幾分,我說媽像石頭縫里的小草,這‘老猛就是媽身邊的石頭!”說著嘻笑地過去拍了拍老四的肩膀,說:“‘老猛,媽這株‘小草托付給你看護怎么樣?”

      然而就在老二一拍老四的肩膀,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老四手里的手機本身沒抓牢,這一拍把老四的手機摔在地上了,頓時老四一激靈,動作夸張地去拾手機,手機撿回來,屏幕裂了一道紋,把老四氣得不行,說:“我是老大?媽也輪不到我看護,動手動腳的,看,手機摔壞了?!?/p>

      翁新旺臉也一下僵住了,說:“你是不是要我賠你手機?”

      旁邊的老四老婆邵小華感覺氣氛不對,趕緊上前一把奪過丈夫的手機,說:“摔壞就摔壞了,一個爛手機,誰讓你開會時看手機?”

      老二聽到這,給弟媳豎上大拇指,說:“覺悟高,虧他還好意思說,手機摔壞?哪個會議上允許參會人員看手機?在會場上看手機是對領(lǐng)導(dǎo)最大的冒犯!”

      老四呢,手機被老婆拿走本就一臉不高興,扭身搶回來,頂撞老二說:“我一個水電工開什么會?領(lǐng)導(dǎo)?領(lǐng)導(dǎo)不讓我看手機,你看我拿老虎鉗夾他手不?!”

      眾人又笑起來。

      老二被老四嗆得啞了口,復(fù)與大家嬉笑起來,說:“‘老猛啊‘老猛,這覺悟配得上這水電工職業(yè)!”

      聽到這,一直在看護兩歲孩子的老三老婆好奇地問:“覺悟還跟職業(yè)有關(guān)系?”老三老婆是個醫(yī)務(wù)工作者,平時跟病人打交道,話不多,人斯文,遇上病人看病,多是輕言細語地問這問那,也許出于職業(yè)關(guān)系吧,她覺得哪兒不對勁,把老二當(dāng)病人詢問起來。

      “覺悟當(dāng)然與職業(yè)有關(guān)系!”老二說,“覺悟這個東西你說有它就有,你說沒有它就沒有,雖然這跟職業(yè)沒多大關(guān)系,但職業(yè)絕對決定著覺悟的高低,比方說,作為一個醫(yī)務(wù)工作者,就比一個社會上靈活就業(yè)的人強多了,這從對方說話的語氣就能看得出端倪,比如你、那個作家、郵遞員都比這‘老猛覺悟高!”老二說著一邊點名,一邊又伸手叫老三拿煙給他抽。

      老三正準(zhǔn)備掏香煙,老四一手按住老三,說:“別給他,他口口聲聲說覺悟高,‘會場允許抽煙嗎?還有小孩?!?/p>

      “是的,這有小孩,抽了一根又一根!”老三本就顧及他兩歲的兒子,這會兒有老四的話,于是借坡下驢委婉地提議道,“少抽一個根吧,快,商量一下媽由誰看護,我要回去給孩子洗澡了!”

      老二這手僵在半空,說:“你們說媽接下來由誰看護?你?”

      老三說:“我怎么看護?我有倆孩子,小的才兩歲,洗個澡一個人都搞不定,孩子一放地上就四處亂跑,家門口就是馬路,我看護老的,小孩怎么辦?”

      老三把自己的困難擺上了桌面,老二把目光投向了老大。

      小說寫多了善于觀察的翁春生,當(dāng)然明白老二目光所表達的意圖,這家伙雖說生存能力低,但應(yīng)對事物的能力則有點類似古人的那句話“大智若愚”,此刻他雖明知老二的意圖,卻假裝忙不迭地于口袋掏出一包劣質(zhì)香煙抽出一支遞上去,老二接過煙,然而這老二畢竟也是與文物打了大半輩子交道的人物,老大這點小伎倆并沒有岔開會議主題,老二點燃煙進一步問:“你呢,老大?”

      翁春生知道裝不過去了,不過就在他掏煙遞煙的這工夫,也足以讓他思考如何應(yīng)對了。

      翁春生也點燃一根煙,把目光投向妻子吳根英,那意思是在征詢老婆,這問題該怎么辦?

      兩人的目光就對上了。

      吳根英是個洗車工,憑借多年與臟車打交道的經(jīng)驗,對丈夫投射來的目光如同觀察開進店里的車一樣,它干凈還是臟還是能分辨出來的,于是用話語把老大的目光頂回去了:“你看著我干嘛?你伺候你老娘我有意見嗎?家里的事你又不是外星人?我白天除了洗車還要洗衣做飯,晚上要帶孫子孫女,我有空嗎?伺候老娘你伺候啊,你看著我?你來洗車,你來帶孩子做飯,我來護理你老娘?”

      翁春生的話還沒有出口,就遭了老婆的一通搶白,知趣地把目光挪開。

      廳堂里的氣氛一下凝固了。

      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稠密的火藥味,甚至就連老三翁建平那個兩歲的兒子也感覺背后有張血盆大口,他撲進媽媽的懷里,說,我怕,回家,媽媽,我要洗澡!

      老二不知是因為他的話沒人聽,還是老三兒子的話在沉悶的空間造成了會議進程無法延續(xù),翁新旺把頭扭過來對孩子大喝道:“洗澡?洗什么澡?奶奶的問題都沒落實,誰也不準(zhǔn)回家!”

      翁建平的兒子被伯伯一吼“哇”地一聲哭了,孩子媽見孩子被嚇哭了,雖然心里大不高興,但礙于伯伯的地位,以及她身為一個醫(yī)務(wù)工作者的素養(yǎng),還是表現(xiàn)得舉重若輕地哄著孩子:“沒事,快了,會議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伯伯是跟你開玩笑的,會開完媽媽就帶你回家洗澡!”

      孩子說:“媽媽,我不想伯伯跟我開玩笑!”

      老三媳婦說:“好啦,好啦,伯伯不跟你開玩笑!”

      “沖小孩子發(fā)什么脾氣?有事大家好好商量不就是了?!币慌缘睦先妰鹤涌薜脗?,上前扯了一把老二的胳膊,而后蹲下身去哄兒子,“好了,好了,開完會爸爸帶你回家!”

      孩子在父母的安慰下,哭聲像爆裂水管的水源被切斷一樣漸漸地停了下來。

      老二翁新旺原本想耍個威風(fēng),沒承想呵斥一個兩歲侄子還是被老三給喝止了,顯得更加郁悶,于是在廳堂里踱來踱去,這時老大翁春生不知是出于老二多年對他生活的關(guān)照,還是出于一個類似鑒寶會上的持寶人對專家的崇敬心里,總之,他上去截住了老二,說:“我看不如這樣,既然大家都抽不出時間看護媽,不如干脆把媽送往老人頤養(yǎng)中心,這樣有人看護,大家又能按照自己的生活軌跡生活,你說這樣行不行?”

      老二聽完老大的話,瞪著兩眼,半天從嘴里蹦出一句話:“你再說一遍?!”

      “我說既然大家都抽不出時間,可不可以把老媽送老年頤養(yǎng)中心?”翁春生顯然還沒意識到自己這番話將引爆火藥桶,補充道,“我想聽聽你的意……!”

      “啪!”老二不等老大嘴里的“思”字說出來,扔拳迎面砸向翁春生,怒吼,“這就是我的意思,敗類,把媽送到頤養(yǎng)中心?想都別想?!?/p>

      老大翁春生沒想到自己“善意”的提議居然引起老二如此劇烈的反應(yīng),心里一點防備都沒有,“撲通”一聲被老二打得躺在茶幾上,茶幾上的茶壺水杯“乒乒乓乓”摔落在地上。

      即便是這樣,老二似乎仍不解氣,一個虎躍騎在老大身上,大罵:“孽畜,媽辛辛苦苦拉扯一大家人,現(xiàn)在她老了,病了,你們不但不照顧,還要把她送到養(yǎng)老院,你說這等沒良心的話,看我不揍死你!”

      老大翁春生被人騎在身上,終于算是明白挨揍的原因,然而令他感到委屈的是,原本他這番話是看在老二身處尷尬,有意上前解個圍,沒想一番好意卻遭來惡報,心里自然又委屈又氣憤,這一挨揍也犟上了嘴﹕“誰孽畜?誰把媽比成‘文物?”

      老二騎在老大身上一邊扭打一邊說﹕“對,媽就是‘文物,你見過頤和園的‘文物自己不保管叫洋鬼子保管嗎?你把媽叫別人保管,我就揍你!”說著一拳一拳往老大翁春生臉上扔……

      經(jīng)此這一幕,廳堂里頓時亂成了一鍋粥。老三那兩歲的孩子又“哇”地一聲呼叫﹕“媽媽,我怕!爸爸,我怕!”老大的孫女也鉆進奶奶的懷里“奶奶,奶奶!”地嚷,老四夫妻見廳堂里扭打成一團,忙不迭地上去拉架或扶廳堂里的物品……

      跌倒于茶幾上的老大翁春生見自己“平白無故”地被人騎在身上,臉上頭上迎著雨點般的拳頭,他在地上四處亂抓,抓住了一只于茶幾上掉落的鋼化杯,揮手就將杯子砸向了老二……廳堂里的聲音如同廣場舞的音響被人突然切斷了電源一樣,戛然而止。

      這時,老二的媳婦和翁麗萍攙扶著媽媽進了屋。

      “媽媽回來了!”老四翁冬生喊。

      整個廳堂不知是因為聽到了這喊聲,還是老大甩向老二的那只鋼化杯起的作用,總之,混戰(zhàn)立刻結(jié)束。整個廳堂里的人,甚至連墻上的空調(diào)都屏住了呼吸。

      “你們在干什么?”母親在兒媳及女兒的攙扶下怔怔地立在門口低聲說,“你們爭什么爭?我跟翁麗萍和老二媳婦商量好了,我就跟老二他們過,老二不是說了嗎,媽是‘文物,老二對‘文物有保護經(jīng)驗,今后我就跟老二過!”

      ……聽了這話,老二也不作聲,手捂著嘴走到母親身邊說了一個字:“好?!?/p>

      就是這句話,他把手從嘴邊移開,卻見一口鮮血噴涌而出,隨著鮮血里射出的是兩顆暗黃色的牙齒,那情景就像祭臺上的一束玫瑰夾在一對昏昏昏欲睡的蠟燭里,祭奠著這場家庭會議。

      翁志剛: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中國校園文學(xué)》《廣西文學(xué)》《時代文學(xué)》《星火》《故事會》等刊物。其中多篇入選年度選本。出版短篇小說集《百年百部經(jīng)典故事——鄉(xiāng)村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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