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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嘉《拾遺記》與“拾遺”類小說的演進

      2023-05-21 00:00:00孫文起陳洪
      關鍵詞:王嘉史傳

      [關鍵詞] 《拾遺記》;王嘉;史傳;雜傳;拾遺類小說

      [摘 要] “拾遺”類小說是指記載遺聞軼事的雜傳雜記作品,王嘉《拾遺記》是此類 小說的代表。以往認為《拾遺記》的體例是雜傳與地理方志的雜糅。事實上,《拾遺記》采 用的是史家“紀傳”之體。南朝蕭綺重編《拾遺記》,為作品增添了“錄”,豐富了作品的構 成?!妒斑z記》因此形成了兩種思想背景:一種是王嘉的神秘主義世界觀,宣揚神道信實 不虛;另一種則是以天人感應統(tǒng)攝神道與人道,將神異之事納入史家正體。拾遺類小說 的出現(xiàn)與文獻整理有關,如《漢武帝內(nèi)傳》《漢武帝故事》《西京雜記》等作品,皆是從史官 視角追索故事,以傳奇人物凝聚異辭,取經(jīng)史傳記內(nèi)塑體例,體現(xiàn)了早期小說與史傳的內(nèi) 在關聯(lián)。唐代之后,拾遺類小說的發(fā)展一分為二:或重歸史學,追求信實;或向傳奇、講史 演進。拾遺類小說是歷史小說的源頭之一,也是歷史故事走向通俗文學的重要途徑。

      [中圖分類號]I206.2[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5170(2023)03-0067-08

      《拾遺記》又稱《拾遺錄》或《王子年拾遺記》,最初由后秦道士王嘉編撰,經(jīng)南朝蕭綺 整理輯錄而成。該書載錄君王軼聞、異能神跡、讖緯災異,篇末一卷記昆侖、蓬萊等仙家 名山?!妒斑z記》的體例歷來頗受關注。李劍國先生稱其為“雜史體志怪”〔1〕,也有論者 認為該書是雜傳與地理博物結合的產(chǎn)物,具有“一書兼二體”的特征〔2〕。陳文新先生《文 言小說審美發(fā)展史》將《拾遺記》作為文言小說的一類,名之曰“拾遺體”,認為“拾遺體是雜傳、博物體、搜神體在辭賦的藻飾之風濡染下結合而成的”〔1〕?!笆斑z體”是今人對古 小說的體類劃分。相比“志怪”“博物”“宣教”等早期小說,“拾遺小說”與史傳的關聯(lián)更 為緊密。相關作品,如王嘉《拾遺記》、葛洪《西京雜記》、佚名《漢武帝內(nèi)傳》《漢武帝故 事》,體現(xiàn)了遺事軼聞由史料轉(zhuǎn)化為小說的過程。唐代之后,拾遺小說又有發(fā)展,出現(xiàn) 《開元天寶遺事》《大業(yè)拾遺記》等歷史小說的雛形。以往小說研究對此雖有論及,然而, 對于拾遺類小說的內(nèi)涵、外延及其衍變發(fā)展的小說史意義仍有待進一步探討。

      一、《拾遺記》的兩次編纂及其所效“紀傳”之體

      《隋書·經(jīng)籍志》(以下簡稱《隋志》)載錄了兩種《拾遺記》:一為《拾遺錄》二卷,題 “(后)秦姚萇方士王子年撰”;又有《王子年拾遺記》十卷,題“蕭綺撰”〔2〕。王嘉,字子 年,道家方士,生卒不詳,主要活動于后趙至后秦之間(約為4世紀中后期),史載“石季 龍(石虎)之末,(王嘉)棄其徒眾,至長安,潛隱于終南山”〔3〕。王嘉后為姚萇所害。至 于蕭綺,史傳無載,齊治平點?!妒斑z記·前言》推斷他是南朝蕭梁宗室 〔4〕,大體可信。 《拾遺記》的編纂經(jīng)歷兩個階段。該書最初題名應為《拾遺錄》,即《隋志》所錄“二卷 本”,編纂者是王嘉,書中提及“石氏破滅”,成書當晚于后趙亡國(公元351年)。南朝蕭 綺整理舊本,在文中增加評述,又作重新編排,故有《隋志》所載十卷本的《王子年拾遺 記》?!杜f唐書·經(jīng)籍志》《新唐書·藝文志》分別著錄兩卷本、十卷本的《拾遺記(錄)》。

      南宋之后的官私目錄,僅見有蕭綺整理的十卷本,兩卷舊本應是在宋代之后失傳。 今本《拾遺記》卷首載錄蕭綺的序文,從中可見《拾遺記》體制原貌及蕭綺再編要旨, 序文節(jié)錄如下:

      《拾遺記》者,晉隴西安陽人王嘉字子年所撰,凡十九卷,二百二十篇,皆為 殘缺……文起羲、炎已來,事訖西晉之末,五運因循,十有四代。王子年乃搜撰 異同,而殊怪必舉,紀事存樸,愛廣尚奇。憲章稽古之文,綺綜編雜之部,《山海 經(jīng)》所不載,夏鼎未之或存,乃集而記矣。辭趣過誕,意旨迂闊,推理陳跡,恨為 繁冗;多涉禎祥之書,博采神仙之事,妙萬物而為言,蓋絕世而弘博矣! 世德陵 夷,文頗缺略。綺更刪其繁紊,紀其實美,搜刊幽秘,捃采殘落,言匪浮詭,事弗 空誣……隨所載而區(qū)別,各因方而釋之,或變通而會其道,寧可采于一說。今 搜檢殘遺,合為一部,凡一十卷,序而錄焉?!?〕

      據(jù)蕭綺序言,王嘉《拾遺記》記載了羲皇至西晉的奇聞異事,“十有四代”即三皇(伏羲、炎帝、黃帝)、五帝(少昊、顓頊、高辛、唐堯、虞舜)、夏、殷、周、漢、魏、晉,“五運因循”附會了 “五德終始”之說。對比十卷本《拾遺記》綱目,可知蕭綺整理舊本,基本沿用了原書的體 制結構。

      《拾遺記》以歷代君王為綱目,采摭各個時期的歷史軼聞、奇人異事。書中所載君 王,皆烜赫一時,頗富有傳奇色彩。如三皇、五帝、夏禹、商湯、周穆王、秦始皇、漢高祖、 漢武帝,在正史中的記載虛實相間,坊間傳聞也累世不絕。王嘉采摭舊說,以這些帶有 傳奇色彩的帝王為中心,勾連同時代的奇人異事。

      在以往的研究中,《拾遺記》或被認為是雜糅各體,主要依據(jù)是該書在內(nèi)容上近于 “志怪”,材料編排類似編年,再加之書中有專章記述神山,與地理博物相似,故有“一書 二體”“一書多體”之說。事實上,《拾遺記》主要效仿的是紀傳體通史,在體制上融合了 本紀與列傳的特點。具體而言,帝王之事可視為“本紀”,奇人異事可看作“列傳”。至于 文末所記神山,則是仿照《史記·貨殖列傳》《漢書·溝渠列傳》。

      《拾遺記》效仿紀傳之體,并非偶然。漢魏六朝,有一些和《拾遺記》相似的作品,如 《帝王世紀》《三五歷紀》等。這些作品雖已散佚,卻可據(jù)佚文知曉其大概。如皇甫謐的 《帝王世紀》,記述三皇以來歷代帝王的事跡,可以說是歷代君王的本紀。三國時,徐整 編有《三五歷紀》,敘三皇五帝開天辟地之事,也是以紀傳為體,史實與傳聞相雜。上述 作品連同《拾遺記》,都屬于仿效紀傳體史書的野史雜傳。

      《拾遺記》依托紀傳之體,既可提升野史傳聞的史學品質(zhì);也可以整齊神異敘事,為 作品的傳世創(chuàng)造條件。蕭琦稱王嘉有“搜撰異同”之功。所謂“異同”,主要針對前代典 籍已載或未載之事。神異之事,本不成篇什,王嘉卻能將零散的奇聞軼事結撰成篇,足 見作者镕裁之心。譬如,書中“秦始皇”條記始皇遇騫霄國畫工“含丹青漱地,即成魑魅 及詭怪群物之象”〔1〕,又云“宛渠之民,乘螺舟而至,沉行海底,而水不浸入”〔2〕。上述 記載皆不見于前代文獻。再如卷三記“穆天子”乘八駿巡游,《史記》《博物志》以及西晉 出土的《穆天子傳》皆有提及,《拾遺記》所載更為豐贍華麗。

      王嘉長于卜筮,史載其能“言未然之事,辭如讖記,當時尟能曉之,事過皆驗”,“苻堅 累征不起,公侯已下咸躬往參詣,好尚之士無不師宗之”〔3〕。正如許多陷入政治紛爭的 方士,王嘉因為得罪姚萇而死于非命。漢魏之際,游走朝野的方士將占卜之術、讖緯神 學及天師道術法相結合,言說災異,變幻莫測,祥瑞奇跡,一時競起?!逗鬂h書·方術列 傳》記載了費長房、左慈等奇人異士。三國、魏晉之間,又有管輅、于吉、葛洪神通靈驗, 事跡廣見于史傳雜記。王嘉“好為譬喻,狀如戲調(diào)”〔4〕。所謂“譬喻”,即借彼喻此?;缸T《新論》論小說曰:“合叢殘小語,近取譬論,以作短書。治身理家,有可觀之辭?!薄?〕尋 其名義,乃是以故事陳說道理。而“戲調(diào)”,即諧謔?!妒酚洝せ袀鳌份d優(yōu)孟、淳于髡、 東方朔等機巧善辯之士,多能劇談。葛洪《抱樸子·行品》云“士有機變清銳,巧言綺粲, 攬引譬喻,淵涌風厲”〔2〕。王嘉生前善于言說故事,結合其方士身份,《拾遺記》是要借 紀傳之體為方士張目。

      《拾遺記》經(jīng)蕭綺再次編纂,內(nèi)容、體制均有變化。蕭綺對《拾遺記》文辭多有潤色。 正如蕭《序》所云,舊本《拾遺記》“辭誕迂闊”,有“繁冗”之弊。蕭綺征實其跡,刪繁就簡, 提升了作品的可讀性。今本《拾遺記》辭氣順暢,似經(jīng)過镕裁藻飾,其中多有蕭綺之力。 蕭綺重整《拾遺記》,體制上最明顯的改變莫過于增加了“錄”?!颁洝痹臼羌o事之 體,《隋志》載有《南燕錄》、漢末趙歧《三輔決錄》。蕭綺的“錄”或在文末,或在文中,形式 類似紀傳體史書的論贊。蕭綺的“錄”用以詮釋《拾遺記》所載之事,主要作用有三:一是 補充史料,證實其事。如“三皇”條,引錄《周易》補敘伏羲之事,以經(jīng)典所載補王嘉所記。 二是以史為鑒,議論得失。如西晉亡國,蕭“錄”總結道:“四夷侵掠,驕奢僭暴,擅位偷 安,富有之業(yè),莫此比也”〔3〕,算得上是頗有見解的史評。三是考辨神異,闡幽發(fā)微。蕭 綺將歷史真實與神道詭異相調(diào)和,如在大禹事跡評述中,蕭綺之“錄”既承認“神跡難求, 幽暗罔辨”,又辯稱“遠古曠代,事異神同”〔4〕,試圖彌合歷史敘事中尚實與神異的矛盾。 蕭綺通過完善文體,將《拾遺記》納入史學范疇。然而,“蕭錄案語”又體現(xiàn)了南朝史 學的時代特色。一方面,圣王之道、春秋之法仍然主導史家話語;另一方面,自漢代以來 的讖緯之學融入歷史,神異之事有了更為合理的闡釋。讖緯史觀給予神話傳說、奇聞軼 事乃至鬼神之說以極大的生存空間,《拾遺記》也因此形成兩種話語:一種是王嘉的神秘 主義世界觀,宣揚神道信實不虛;另一種便是以天人感應統(tǒng)攝神道與人道,將神異之事 納入史家正體。兩種話語共存于同一作品之中,相互激蕩而呈現(xiàn)出斑駁陸離之象。

      二、拾遺類小說的形成

      漢魏六朝時期,有幾部與《拾遺記》類似的作品,如托名劉歆的《西京雜記》、殷蕓《小 說》以及撰人不詳?shù)摹稘h武帝內(nèi)傳》《漢武故事》。上述作品依據(jù)舊有史料輯錄而成,兼有 雜傳、雜記之特點,是史傳向小說的過渡。在此不妨以王嘉的《拾遺記》為代表,名之曰 拾遺類小說。之所以名之曰“拾遺”,而不是“西京”或其他題名,主要是“拾遺”二字最能體現(xiàn)此類作品的特點。常言“路不拾遺”,《戰(zhàn)國策》《史記》早有此成語 〔1〕。在漢代,又 有類似諫官職能的“拾遺之臣”〔2〕,司職查漏補缺,建言獻策。“拾遺”一詞用于著述,便 以野史雜記補史之闕,采摭史、子之文集腋成裘,與早期遺聞軼事類小說頗為貼切。

      拾遺類小說的出現(xiàn)與文獻整理有關。西漢劉向編撰的《說苑》《新序》便是史料拾遺 的成果。史載劉向任校書郎,據(jù)中書典藏,輯得《說苑》《新序》《列女傳》?!墩f苑》主要收 錄周漢間的遺聞軼事,內(nèi)容多載士人言談,頗似《國語》。為了方便使用,《說苑》分“君 道”“臣術”“建本”“立節(jié)”等二十個專題,人物故事各以類從?!墩f苑》之外,劉向另有《新 序》傳世,內(nèi)容與《說苑》互有重復,經(jīng)編者刪繁去冗,獨立成書。今本《新序》十卷,除去 “刺奢”“節(jié)士”“義勇”“善謀”等專章,另有五卷署名“雜事”。

      《西京雜記》的成書與《拾遺記》有相似之處?!端逯尽肥凡俊芭f事”著錄《西京雜記》二 卷,不題撰人。西晉葛洪為此書撰寫序跋,自云“歆欲撰《漢書》,編錄漢事,未得締構而 亡”,原書一百卷,“洪家具有此書,試以此記考校班固所作,殆是全取劉書,有小異同”, “抄出為二卷,名曰《西京雜記》,以裨《漢書》之闕”〔3〕。余嘉錫稱《西京雜記》“蓋即抄自 百家短書,(葛)洪又以己意附會增益之,托言家藏劉歆漢史”〔4〕。魯迅也認為“既托名 于歆,則摹擬歆語,固亦理勢所必至矣”〔5〕。作者劉歆說因無旁證,學界仍傾向于將《西 京雜記》的編者定為葛洪。

      《西京雜記》輯錄舊聞,書中的文獻來源較為博雜。譬如,“大駕騎乘數(shù)”載西漢祭祀 典禮的車駕規(guī)格,具體而詳細,不似好事者捏造。“上林名果異木”,列舉上林苑名貴果 木百余種,如數(shù)家珍,篇末云“余就上林令虞淵得朝臣上草木名二千余種。鄰人石瓊就 余求借,一皆遺棄。今以所記憶,列于篇右”〔6〕?!袄ッ鞒刂写毖岳ッ鞒貥谴ⅲ?末云“余少時猶憶見之”〔7〕,又似耆舊追憶往昔見聞。此外,“匡衡鑿壁借光”“忘憂館時 豪賦”“霍妻雙生”“畫工棄市”,皆西京名人軼事。這些軼事或見于經(jīng)史雜記,或流布于 市井坊間,編者一并收錄,又將其中與《漢書》重復的刪去。

      《西京雜記》在文獻轉(zhuǎn)抄中逐漸形成定本,《漢武故事》《漢武帝內(nèi)傳》也有相似的編 撰過程?!豆适隆贰秲?nèi)傳》舊題班固所作,通常認為是魏晉后的人偽托 〔8〕。漢武帝劉徹, 《史》《漢》皆有本紀。相對而言,《漢書》主要記述武帝的政治事跡,《史記》偏好武帝求仙 之事。東漢以降,有關漢武帝的坊間傳聞很多,這些傳聞為好事者所喜,成為漢武帝故 事系列。其中,以武帝命名的,除《內(nèi)傳》《故事》,還有《漢武帝別國洞冥記》,此外,《十洲 記》《西京雜記》《拾遺記》也載有不少漢武帝軼聞。

      以上所述拾遺類小說大多屬于史著范疇,是今人文學視野中的古小說?!端逯尽贰靶?說家”載錄《小說》十卷,題云“梁武帝敕安右長史殷蕓撰”〔1〕。殷蕓,《梁書》有傳,生于 齊,仕于梁,卒于大通三年(529)。殷蕓《小說》作于梁武帝時期,成書時間與蕭綺整理 《拾遺記》相去不遠。殷蕓《小說》主要記載人物言行,體制與《拾遺記》極為相似:《拾遺 記》以時為序,各以人物采掇故事;《小說》模仿紀傳體,如卷一“秦漢魏晉諸帝”,猶如本 紀;以下九卷:“周六國、前漢人”“后漢人”“魏世人”“蜀吳人”“晉江左人”“宋齊人”,分屬 列傳。殷蕓曾任昭明太子侍讀,史載其“性倜儻,不拘細行”,“勵精勤學,博洽群書”〔2〕。 《小說》以奇聞軼事為主,史源廣泛。如曹操、袁紹搶親,出自《世說新語》;秦始皇遇海神 出自《三齊要略》。齊梁時期典籍收藏十分興盛,再加上“好異尚奇”的文化心理,為此類 書籍的編撰創(chuàng)造了條件。

      拾遺類小說本質(zhì)上是遺聞軼事的文獻集成,作者無創(chuàng)作之實,卻有編纂之功。此類 作品虛實程度不同,具有以下特征:

      一、以史官視角追索故事。史官視角,主要體現(xiàn)在編撰者的歷史意識,如《拾遺記》 《西京雜記》《小說》以歷史為線索,勾連異事;《漢武帝內(nèi)傳》《漢武故事》則以史家姿態(tài) “反顧”古人。編撰者有意從歷史的角度構建史料的系統(tǒng)性,以不同方式暗示史料的稀 缺性,強調(diào)所載之事真實可信。這種心態(tài)在拾遺類小說的生成過程中時有體現(xiàn)。如葛 洪在《西京雜記》序跋中堅稱家藏一百卷本《雜記》,從中摘取二卷,皆史書未載之事。蕭 綺批評王嘉“迂闊”,也為《拾遺記》辯說,試圖將讖緯神話納入信史。“拾遺”是一種歷史 文獻意識,行之于作品,便以補史之闕的名義“拯救”軼聞,滿足好異尚奇的文化心理。

      二、以傳奇人物凝聚異辭。異辭是不見于正史之事,或難為正史接納的史料。如周 幽王好遠游,因而衍生出八駿出行(《拾遺記》);武帝愛求仙,演繹出與西王母相會(《漢 武帝內(nèi)傳》)。以傳奇人物凝聚軼聞,體現(xiàn)了歷史傳說的生成規(guī)律,一些富有傳奇色彩的 人物為好事者所關注,衍生出愈來愈離奇的故事。拾遺類小說中的人物事跡更加完整, 零散的雜記開始圍繞某一人物發(fā)生聚合,塑造出與史傳記載有所不同的人物形象(如 《漢武故事》)。

      三、取經(jīng)史傳記內(nèi)塑體例。今人所說的拾遺類作品通常指小說,這是根據(jù)小說發(fā)展 事實所作的劃分。唐代之前的小說概念較為狹窄,拾遺類小說在目錄著作中大多被歸入史部。以《隋志》為例,《拾遺記》屬“舊事”,《西京雜記》屬“傳記”。拾遺類作品近于 史,易于從經(jīng)史傳記中獲得啟發(fā)。

      拾遺類小說在唐前各體古小說中較為獨特。相比《搜神記》《列異傳》等志怪小說, 拾遺類小說偏向于紀實;相比《十洲記》《博物志》等博物之書,拾遺類小說主要載錄歷史 軼聞;與《世說新語》為代表的“世說”類小說相比,拾遺類小說又以人物事跡為主。由于 拾遺類小說的內(nèi)容及體制特點,使其成為唐前小說中獨特的一類。

      三、唐宋時期拾遺類小說的演進

      拾遺類小說在唐代亦有發(fā)展,代表作品有劉餗《隋唐嘉話》、李肇《唐國史補》、王仁 ?!堕_元天寶遺事》以及撰人未詳?shù)摹洞髽I(yè)拾遺記》《大宋宣和遺事》。幾部作品皆延續(xù)了 補史之闕的特點。

      《隋唐嘉話》又名《國朝傳記》,載錄南朝陳至唐開元年間軼聞故事,作者劉餗,是唐 代史學家劉知幾的兒子。《隋唐嘉話》的編撰目的是補正史之不足。劉餗書中自述 “(余)多聞往說,不足備之大典,故系之小說之末”〔1〕。由于出身史家,劉餗編撰《隋唐 嘉話》有著近水樓臺的優(yōu)勢。書中以隋唐間的歷史軼聞為主,所涉人物較為廣泛,并不 局限于帝王將相、名臣顯貴。中唐時期,翰林學士李肇撰有《唐國史補》,作者自序“昔劉 餗集小說,涉南北朝至開元,著為《傳記》。予自開元至長慶撰《國史補》,慮史氏或闕則 補之意,續(xù)《傳記》而有不為”〔2〕?!秶费a》續(xù)接《隋唐嘉話》,作者秉承補史的觀念,內(nèi) 容上“言報應,敘鬼神”〔3〕,不避鬼神之事,又“采風俗,助談笑”〔4〕,類似“劇談”“雜俎”。

      五代之時,王仁裕撰《開元天寶遺事》,體例與《西京雜記》頗為相似。該書記玄宗開元、 天寶間的遺聞軼事,如張九齡諷刺朝臣趨炎附勢,華清宮七夕乞巧,而“縣妖破膽”“傳書 鶯”稍具規(guī)模,較能體現(xiàn)小說的文學意味。

      上述作品大多屬于野史雜記,后人稱之為“史料筆記”。唐宋是“史料筆記”繁榮的 時期,中華書局整理的《唐宋史料筆記叢刊》多達八十六種,周勛初先生《唐人軼事匯編》 《宋人軼事匯編》也是主要根據(jù)史料筆記,將遺聞軼事按人物編纂而成。比較唐宋目錄 著述,會發(fā)現(xiàn)記錄遺聞軼事的雜記迅速增多,由此改變世人對小說與雜史關系的認識。 唐代目錄家通常會將拾遺類作品置于史部雜傳,到了宋代,許多目錄著述開始將“雜傳” 易名為“傳記”。

      宋代的目錄家開始有意識地將志怪類作品從傳記文類中分離出去,傳記的內(nèi)部構 成更加單純。正如周勛初先生所言,宋人軼事“很少見到真真假假駁雜難明的情況”,這說明宋人“已分清不同文字的體類要求”〔1〕。如此一來,記錄遺聞軼事的作品回歸史部 正統(tǒng),反倒與小說漸行漸遠。

      然而,歷史上的遺聞軼事終究脫不開文學,以“拾遺”“遺事”為名的小說,在宋代之 后開始向歷史傳奇、講史說話發(fā)展。譬如,《大業(yè)拾遺記》,作者題名初唐顏師古,實為后 人偽托。魯迅《中國小說史略》稱其作者是宋人,李劍國先生則認為是晚唐人?!洞髽I(yè)拾 遺記》記隋煬帝巡游江南時的浮靡之事,后人多以艷史視之。書中見載蕭妃、陳后主托 魂規(guī)勸,事涉奇詭,頗有諷諫之義。該書雖有拾遺之名,卻與遺聞軼事相去甚遠,體現(xiàn)了 拾遺類小說向傳奇的轉(zhuǎn)變。時至南宋,市井生活的繁榮和說話藝術的發(fā)展,為“講史”類 小說的發(fā)達創(chuàng)造了條件。今所見《大宋宣和遺事》便是一部以北宋末期梁山起義為素材 的講史小說,作品塑造了宋江、楊志等英雄人物,是《水滸傳》的雛形?!洞笏涡瓦z事》 仍延續(xù)了拾遺類小說的不少特征,譬如,“遺事”又稱“逸事”或“軼事”,與“拾遺”本質(zhì)相 同;作者依然以“遺事”為信史,將歷史作為藝術創(chuàng)作的起點和資源背景。

      綜上所述,拾遺類小說在唐宋之后分為兩途,相關作品或重歸史學,追求信實;或向 傳奇、講史演進,成就歷史小說的興旺。拾遺類小說的文學意義可歸之于下: 首先,拾遺類小說為史傳敘事的多元化提供了載體,為歷史故事架起文學的橋梁。 遺聞軼事是歷史敘事的一部分,在帝王將相的史實外,彌補了史傳記事的不足。拾遺類 作品在魏晉南北朝獲得興盛之機。一方面,周漢以來的史事軼聞積累豐富,有充足的文 獻資源供好事者發(fā)揮;另一方面,魏晉南北朝的史學思想相對自由,史家對遺聞軼事較 為寬容,再加之好異尚奇的時代風氣,專門收集遺聞軼事的作品逐漸興起。遺聞軼事是 傳聞之歷史,經(jīng)過傳聞者的增飾,易于文學發(fā)揮。作者不受“史職”羈絆,故能在傳說軼 聞中尋得意趣,相關作品也便具有了文學意義上的小說品格。

      其次,拾遺類小說是歷史小說的源頭之一,也為后世小說創(chuàng)作提供了素材。史傳與 小說關聯(lián)緊密:史家褒貶是非為小說所繼承,寓言于事、寄意筆端承載了小說作者的現(xiàn) 實關懷;史傳為小說提供體例示范,雜傳、雜記孕育了早期小說的基本形態(tài);小說敘事吸 收史傳寫人紀事之法,實現(xiàn)“叢殘小語”向“有意為小說”的轉(zhuǎn)變。從小說發(fā)生的角度,歷 史故事與神鬼傳說又最為小說家所喜見。拾遺類小說采擷遺聞軼事,實現(xiàn)傳說異辭的 聚合,再經(jīng)好事者演繹藻飾,逐漸演繹成情節(jié)豐富完整、人物形象充實飽滿的傳奇小 說———如《大業(yè)拾遺記》、陳鴻《長恨歌傳》———由此實現(xiàn)歷史敘事向文學敘事的轉(zhuǎn)變。

      宋元之后,隨著說話藝術的興起,歷史上的遺聞軼事有了更為寬廣的施展平臺,歷史傳 奇也最終衍生為講史話本,匯入通俗小說的潮流之中。

      [責任編輯:呂靖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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