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海奪田案看明代正德年間的法制生態(tài)

【摘要】梁儲作為明代朝中大臣，本該客觀公正，教子有方，而其子梁次攄卻奪人田地。梁次攄還作為案件主謀，派人將地方豪強楊家及其鄰居異姓男女幾乎三百人殺害，之后更將楊家居住一帶搶掠一空。而梁次攄竟然免于死刑，而且處罰非常輕。經(jīng)過分析得出是由于正德皇帝出于治國的考慮，再加上梁儲以退為進，以權(quán)謀私，制造了這起冤案，反映了正德年間的法制生態(tài)的脆弱。

【關(guān)鍵詞】梁儲；正德；法制生態(tài)

【中圖分類號】K248?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12-0080-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12.024

明朝正德年間，宦官當?shù)?，廠衛(wèi)橫行，制造了無數(shù)的冤假錯案。而作為朝中重臣的梁儲，本該主持公道，糾正這種風氣，但南海奪田案確反映了朝廷重臣的以權(quán)謀私，表現(xiàn)出正德一朝法制風氣的黑暗。

一、梁儲其人及其正確評價

梁儲作為正德年間的重要大臣，也是本案的重要人物，而關(guān)于梁儲的記錄繁多復雜，因此首先對梁儲的事跡做一個介紹，并對關(guān)于梁儲的一些事跡進行了史料上的考證，以保證客觀認識梁儲。在絕大多數(shù)史料對梁儲的極盡贊美的同時，也要看到梁儲為官的另一面。

梁儲（1451年—1527年），字叔厚，號厚齋，又號郁洲居士?！睹魇贰分杏涊d曾跟陳獻章受業(yè)，但阮東升認為梁儲在成化七年以諸生從學陳獻章，但其治學主要秉承程朱格物致知說，未體現(xiàn)白沙心學的特征。梁儲文集、傳記不見師承的記載。[1]哥倫比亞大學《明代名人傳》認為有人似乎想將梁儲杜撰成陳獻章的弟子，他的名字可能是在1584年陳獻章的靈牌被置入孔廟之后才被加陳獻章弟子名單中的。[2]1219梁儲參與撰修《明孝宗實錄》，擔任過許多重要官職，楊廷和丁憂守制期間，梁儲更是受命代理內(nèi)閣首輔，是明朝正德年間的一位重要大臣。梁儲擅長書法，梁儲的代表著作有《郁洲遺稿》，由其子次挹所匯編。初名《郁洲集》，由香山黃佐代為作序。后其孫梁孜官中書舍人，又從內(nèi)閣中收錄梁儲的奏疏，補入郁洲集中，共為十卷，所以易名為《郁洲遺稿》。梁儲為官有一定的操守，不與宦官同流合污，由于不依附劉瑾之流，劉瑾便摘取梁儲參加編撰的《明會典》其中的小缺點，進行非難、詆毀，梁儲因此被貶為右侍郎。梁儲擔任官職期間，選拔人才，多次直諫武宗，武宗朱厚照自封為“威武大將軍”，力阻武宗自封為鎮(zhèn)國公，在寧王叛亂時，力阻武宗任意妄為，取消親征，多次力勸正德帝減奢靡之風，防止巡游擾害民間，并經(jīng)常提出立太子的請求。雖然最終效果不佳，無法阻止正德皇帝任意妄為，但也做出了當臣子的責任。梁儲曾以欽差正使的身份出使安南，代表明朝下旨冊封安南國王。在出使安南期間，梁儲維護了自己“天朝上使”的身份，不但未曾收受一絲一毫，而且處處有理有利有節(jié)，為明代的外交做過貢獻。梁儲還在正德皇帝病逝之后迎立新君，維護社會的穩(wěn)定。1527年，梁儲在家中逝世，享年七十七歲。嘉靖皇帝聞訊，下旨追贈其為太師，謚號“文康”。

在客觀事實的基礎(chǔ)上，對歷史人物要一分為二的看待，在肯定梁儲的功績的同時，也要看到梁儲為官的另一面。而一些史料不加甄別的記載關(guān)于梁儲的事跡，無法還原客觀事實，對梁儲的評價產(chǎn)生了誤導。例如一些史料如《粵大記》《罪惟錄》《明史》中記載武宗輕許給秦王關(guān)中農(nóng)田為牧地，梁儲則在草敕時，危言以動聽，制止了變農(nóng)田為牧地的荒唐行為。而毛奇齡發(fā)現(xiàn)，根據(jù)《明實錄》記載，藩王提出增設牧場的事件發(fā)生在1524年，而梁儲這個的生動故事發(fā)生在1517年，所以它明顯是杜撰。[3]1219還有一些關(guān)于梁儲的事跡出于政治目的極盡誣陷梁儲，或者由于對史料的不正確解讀，也對梁儲的正確評價產(chǎn)生了一定困難。正德中楊廷和在寧王謀叛過程中，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作為內(nèi)閣首輔，在擬旨賜復寧府護衛(wèi)和庇護寧王的活動中，負有主要政治責任。[4]但楊廷和之子楊慎撰《丹鉛雜錄》，把復護衛(wèi)事責任推到另一位閣臣梁儲身上。經(jīng)過一些史料多方澄清，才為梁儲洗雪。有些人認為梁儲的家產(chǎn)如果充公，足可以抵得上半年的國庫收入。時人給事中田賦稱： “沒儲貲， 可減天下財賦之半?！眮肀砻髁簝^非家世清貧之人。但其實這段史料在《粵大記》用來表明梁儲有雅量之心。原文如下：御史王溱請加典刑，西安張璉論列詆毀，給事中田賦請沒儲貲，可減天下財賦之半。儲皆不較，且薦用之。[5]439《罪惟錄》有更進一步的描述，是用來表明梁儲不向宦官勢力低頭。原文如下：田賦，儲門人也，承瑾指，指儲罪，請沒儲貲，以代天下輸租之半。瑾遂矯詔抄儲家。儲在南京聞之，色不為動。[6]1820田賦的無端指責非但沒有說明梁儲絕非家世清貧之人，而且還進一步說明了梁儲是一位好官。

史料的繁多性和復雜性與歷史的書寫者的傾向性讓歷史的真實蒙上了一層面紗，絕大多數(shù)史料對梁儲給予肯定的評價，一些史料更是充滿了溢滿之詞，如霍韜的《贈太傅謚文康梁公儲傳》、黃佐的《梁文康公傳》。但一些史料的記錄確表現(xiàn)了梁儲為官的另一面?！睹魇贰分杏涊d等到嘉靖皇帝即位，給事中張九敘等劾儲結(jié)納權(quán)奸，持祿固寵。梁儲去世后，他的兒子梁鈞上書請加贈謚。吏部侍郎桂萼等人說，梁儲的為人和做官，有犯于公眾輿論，進而把兩京諫官彈劾梁儲的奏章抄了遞上去，雖然這些描述讓人存疑，但梁次攄殺人案確實實在在的表明梁儲存在一定私心，為官不是那么的清廉公正，需要重新對梁儲做出評價。

二、南海奪田案事件始末

梁儲兒子梁次攄，鄉(xiāng)人呼為梁三癲，只能花錢求仕，最開始“輸粟為錦衣衛(wèi)冠帶舍人?！闭滤哪辏?509）兵部論廣西柳慶平賊功次，梁次攄拉攏關(guān)系假冒功績給查出來，結(jié)果剝奪職位。但之后又冒廣東十三村之功，升為錦衣衛(wèi)總旗一職，正德六年（1511）又升為錦衣衛(wèi)百戶。正德七年三月，正德十五年（1520）六月，已經(jīng)是廣州右衛(wèi)指揮僉事的梁次攄，又升為署都指揮僉事（正三品），于廣東都司僉書管事。朝野異聞錄又載，次攄最好束人臂股或陰莖，使急迫而以針刺之，血縷高數(shù)尺，則大叫稱快。此尤可見其恣虐之大概矣。[7]785

關(guān)于案件一些史料的記載比較簡略，如：《孤本明代人物小傳》《明史》《國榷》《萬歷野獲編》《廿二史劄記》等。其中《孤本明代人物小傳》與《明史》所記相同，只是標點符號不同?！睹魇贰分杏涊d：先是，儲子次攄為錦衣百戶，居家與富人楊端爭民田，端殺田主，次攄遂滅端家二百余人。事發(fā)，武宗以儲故，僅發(fā)邊衛(wèi)立功。后還職，累功至廣東都指揮僉事。[8]5043《國榷》中記載：丁巳，大學士梁儲，以子次攄妄殺人。御史張璉劾之。乞休，不允。[9]3021《萬歷野獲編》中記載：梁文康儲之子次攄，居鄉(xiāng)以奪田殺三百余人，屠滅三十余家。事在正德八年，法當極典;乃父方為宰相，法官僅擬發(fā)邊衛(wèi)立功，五年仍還職而已。[10]387 《廿二史劄記》中記載：儲子次攄為錦衣百戶，居家，與富人楊端爭民田，端殺田主，次攄遂滅端家二百余人。武宗以儲故，僅發(fā)邊衛(wèi)立功。[11]785

在《明實錄》、清代羅田尺著的《五山志林》卷四《錦衣受投獻》和王世貞《弇州史料》后集卷之三十六《二相子干紀》對案件有比較詳細的記載，但包括具體審案的流程，相關(guān)的文檔、案件記錄確沒有記述。在根據(jù)《明實錄》的基礎(chǔ)上，再結(jié)合其他文獻，具體的案件大致情況如下：

南?？h民譚觀福， 有田百頃，許云 ，李龍潛在《南海奪田案史實辨正》找到王世貞《弇州史料后集》里面的記錄，云有四百余頃。[12]譚觀福后來因為犯事而被判死刑。譚觀福的這些田卻被富家楊端等人侵占。譚觀福的兒子譚振，想到了一個主意，把土地作為產(chǎn)業(yè)進獻給當時大學士梁儲的兒子錦衣百戶梁次攄、已故工部尚書戴縉的兒子戴仲朋及豪民歐陽元、李潤成等人，這些進獻的土地中除了包含楊端等人侵占的土地，還故意把楊端等人的部分田產(chǎn)混在里面自稱是自家田地，一同獻出。古代大地主常常借用權(quán)勢以及可以免除賦役的特權(quán)，收納他人投獻的田產(chǎn)，和投獻者分紅享利。譚振利用這些土地使楊端等人與錦衣百戶梁次攄等人產(chǎn)生矛盾，借勢報復。而梁儲的兒子梁次攄奪人田地百頃也說明梁儲家道并非清貧。梁次攄等人得到了這些土地之后，各自招猺人為佃甲承種這些土地。當時的地方文獻對“聚處山林”人群，常常混用“猺”“輋”“畬”或“獞”等不同的稱謂。盡管從秦代開始，中原王朝就一直在嶺南地區(qū)實行著有效的行政管治，但過著“化外之民”的生活，居住于南嶺山脈崇山峻嶺之中被稱為“畬”和“猺”的人群，以及生活于江河水道中的蜑民和沿海地區(qū)的其他水上居民，仍長期普遍存在。[13]楊端本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霸，于是氣不過率領(lǐng)家丁佃戶攻擊譚氏，殺了譚振等四人。從此，因仇恨開始而彼此相殺。楊端的行為也進一步激化了矛盾，其他接受獻田的人及佃甲，都打算依靠梁次攄勢的勢力，想要謀殺楊端等人，以絕其害，并且打算招猺人林閏等一同行動。于是紛紛跑去找梁次攄出面做主，梁次攄答應了這次行動。林閏等率其黨及佃甲攻擊楊端，盡殺其居民各姓幾乎三百人。又焚其室廬，擄其財畜。楊家一個婦人僥幸藏在池塘中，用櫟刺自己來掩蔽得以幸免，于是這名婦人訴于所司，轉(zhuǎn)呈撫按官勘問。于是，科道交章劾奏：“儲縱子殺人?！?/p>

朝廷命給事中劉禔、刑部郎中張大麟，會同巡撫都御史林廷選、巡按御史高公韶一起審理此案。到了之后，下令拘捕林閏等人訊治，林閏等人都說計劃出于次攄，而次攄也承認了。廣東按察使陳雍建議按照律令謀殺人，從者不行，減行者一等，當杖徙這條法律來給梁次攄定罪，于是給事中劉禔等人奏擬：“林閏等二十名謀叛當籍沒其家，余論罪有差。梁次攄、戴仲明雖然未參與行動，但實際上為主謀，請求定罪?！庇谑窍铝钊ㄋ咀h擬，左都御史陸完、刑部尚書張子麟等覆奏：“各犯依照擬定的，次攄仍然按照鎮(zhèn)守和巡撫逮捕問罪?！弊罱K案件的結(jié)果就是正德皇帝頒發(fā)詔令：“仲明、次攄所犯雖系從而不行，但情重律輕，難以常例處之。仲明，發(fā)南寧府編管。次攄，發(fā)邊衛(wèi)，立功五年還職，帶俸差操，余準擬?！钡搅思尉改觊g，梁次攄依然怙勢殃民，遭到涂敬的彈劾。這件案子從正德七年三月發(fā)生，一直到正德八年十一月才宣判，真正的主謀梁次攄竟免于死。連明朝官修史書《明實錄》評價此事也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憤慨。是獄也，凡屠滅居民三十余家，燒毀二百余人，村社為墟，生靈憤怨，止坐以殺一家，非死罪三人，律已為失實，而次攄輩竟免于死。蓋當時守土之臣及執(zhí)法之官，怵于權(quán)勢，無有為冤民力爭者，可慨也已。[14]2177-2178

三、案件中的幾個問題

（一）為什么梁次攄可以免于死刑

對于這么嚴重的案件主犯竟然處罰如此輕，都認為梁儲以權(quán)謀私，在筆者看來除了梁儲以權(quán)謀私之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正德皇帝有意庇護，最終決定了梁次攄可以免于死刑。

正德皇帝重用宦官、邊防武將等人，設立豹房，其目的就是建立自己的親信，來加強自己的權(quán)力。正德皇帝要形成這樣一種局面，既居于豹房這個政治中心，發(fā)號施令，但對于外朝的一套統(tǒng)治機構(gòu)也不能取消，而是把它控制在自己手中，形成貴族勢力指揮著朝臣勢力，豹房控制著朝廷的局面。[15]74而正德皇帝重用宦官、邊防武將等人，卻導致了這些人不斷專權(quán)，與皇權(quán)不斷發(fā)生沖突。所以當這些親信威脅到了正德皇帝的權(quán)力時，正德皇帝也會毫不留情的給予打擊。當寵幸的宦官劉瑾權(quán)勢過于膨脹、錢寧勾結(jié)寧王，這些事情威脅到了皇權(quán)的時候，正德皇帝果斷的給予打擊。劉瑾最終的命運被凌遲處死，錢寧被拘禁抄家，在世宗即位后，錢寧被押到市場分尸。其次宦官和邊防武將這些人不斷的收斂財富，以權(quán)謀私，造成吏治腐敗、土地兼并、流民起義等問題越來越嚴重。這些問題是豹房里的人所解決不了的，還是要需要完備的運行機制，依靠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官員去處理軍政事務?！睹魇贰分杏涊d，正德六年這一年，從京城地區(qū)到江、淮、楚、蜀，盜賊殺害官吏，山東尤其厲害，以至攻破九十多座城池，道路阻斷。正德七年正月甲寅，盜賊侵犯霸州，京城戒嚴，可見當時社會問題有多嚴重。案件發(fā)生在正德七年三月，當時李東陽、楊廷和、梁儲、費宏為內(nèi)閣成員，正德八年十一月宣判的時候，梁儲還是內(nèi)閣成員。在社會危機這么嚴重的情況下，正德皇帝不希望內(nèi)閣成員再出現(xiàn)什么變故。對于這個觀點我以明實錄的史料來佐證。

大學士梁儲乞休，上曰：“卿學行端謹，譽望素隆，朝夕佐理，多效勤勞，宜勉副委托，不允休致?！盵16]1831-1832

辛酉大學士梁儲復上疏乞休，并辭孫宸中書舍人之命。上曰：“卿春宮舊臣，文學才行，眾論所推，方切委任。況今多事之際，正當共圖治理，宜安心供職。梁宸恩蔭，已有旨矣，不允辭?！盵17]1834

壬寅大學士梁儲上曰：“臣生長遠方，質(zhì)薄氣弱。老疾之人而復尸大臣之位，宜決去者一也。今在內(nèi)閣同事者，如大學士楊廷和、費宏，皆一時良德，同心輔政，然猶□然，自視艱于報稱。顧如臣者，才德既微，被劾已數(shù)，宜決去者二也。又況大臣有過言官當劾，今孟洋下獄遠謫，臣既待罪請留，而天聽未回，宜決去者三也?！鄙显唬骸扒渎毦虞o導，才德允稱，精力有余。多事之際，方切倚毗，豈可偶因人言輒自疑沮，宜亟出供職，以副眷注至意，再不必辭。孟洋，既有旨矣。[18]2060-2061

“況今多事之際，正當共圖治理”，說明了當時社會危機的嚴重。正德七年、正德八年朝廷一直在平定盜賊，對于正德皇帝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國家穩(wěn)定，比起這樁冤案導致梁儲不在朝會帶來的風險，正德皇帝選擇有意庇護。也看出了中國古代法律制度的功用很大程度上擴大和保障皇權(quán)，為專制服務?；实郾救说囊庠赋蔀樗痉ǖ膶嵺`準繩，專制皇帝立足于一切之上，權(quán)大于法，人治替代了法治，司法始終未享有獨立的權(quán)力，司法審判往往受到方方面面的制約。

（二）梁儲如何以權(quán)謀私

《萬歷野獲編》寫到梁次攄歸而作亂，文康曲法庇之，舉朝無敢言者。[19]387但這段材料說舉朝無敢言者是有誤的。丁巳監(jiān)察御史張璉劾奏：“大學士梁儲縱子次攄非法，致人于死。父子死而為求散官，孫幼而輒丐恩命等事。乞罷儲，仍置次攄于法?！鄙显唬骸拜o臣子孫錄蔭，乃先朝恩例，次攄事情，令鎮(zhèn)巡等官核實以聞。”[20]1831六科給事中李鐸等言：“近者，御史張璉劾大學士梁儲縱子殺人，及儲以疾辭，降旨慰留。其何以平天下之政，而服天下之心乎？”十三道御史許鳳等亦以為言，詔：“以儲輔導重臣，已慰留之，次攄事待鎮(zhèn)巡官核報處置?！盵21]1833-1834但文康曲法庇之確是有一定道理。我認為梁儲首先采取以退為進的做法，利用正德七年的社會危機，假意推脫自己乞休。正德八年，下試監(jiān)察御史孟津洋于獄。洋奏言：“文淵閣者，機務所出，尤慎任人。近者，大學士李東陽致仕已久，不聞有推補之命。臣見今掌知制誥禮部尚書靳貴陰狠奸柔，徇私忌物，恐其側(cè)媚夤緣，將求入閣，蠹政病國，殆不可言。大學士梁儲屢被論劾，遲留不去，意圖身尚在朝，可以彌縫私事。伏望陛下將貴、儲并賜罷黜，更推有德望者居之。庶幾政格君有裨治道。[22]2051其中“彌縫私事”就是梁儲縱子殺人，而大學士梁儲屢被論劾，遲留不去，意圖身尚在朝表明梁儲只是假意推脫自己乞休。再加上梁儲自己曾經(jīng)在東宮中侍奉武宗讀書，打感情牌獲得正德皇帝的支持。其次梁儲利用權(quán)勢為案件開脫，雖然并無實質(zhì)的證據(jù)來表明，但一些史料可以佐證這個觀點?！睹鲗嶄洝酚涊d到當時守土之臣及執(zhí)法之官，怵于權(quán)勢，無有為冤民力爭者。 張璉在他編修的嘉靖版的《耀州志》寫到他彈劾都御史王鼎在這件案件上巴結(jié)奉承，不能做好當官的本分。一些文章寫到負責查勘的官員徇私曲意，上疏陳述時寓意開脫，竭力聲稱梁家所招佃戶都是瑤民，已經(jīng)隱含脫罪之意，暗指梁次攄只是讓瑤民教訓楊氏，卻想不到瑤民蠻夷獸性，直接屠滅楊家并無辜百姓數(shù)百人，并且四處搶掠破壞，所以林閏等瑤民打手最后都被以“謀叛”定罪。當時明人社會歧視瑤民，斥之為“猺人”，認為他們只會砍山流食，雖招租佃野性不改，所以釀成如此大禍。潛移默化間從輿論上生生地將一場民間械斗攪和進了民族叛亂的范疇。而審理案件的官員雖然把梁次攄定為主謀，但他們按照律令謀殺人，從者不行，減行者一等，當杖徙這條法律來給梁次攄定罪，也在故意給梁次攄開脫罪名。因為按照當時的法律因殺人而得財物的，不分首犯從犯，全部斬刑。而林閏等率其黨及佃甲攻擊楊端，盡殺其居民各姓幾乎三百人。又焚其室廬，擄其財畜。顯然是犯了這條法律，所有人應當斬刑。

四、結(jié)論

這樁起因于官僚地主爭奪田產(chǎn)，后發(fā)生爭斗導致的兇殺案在社會上引起很大震動， 但正德皇帝出于治國的考慮，再加上梁儲以退為進，以權(quán)謀私，使得主犯竟然免于死刑，說明了正德一朝法制生態(tài)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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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金鵬，男，漢族，內(nèi)蒙古包頭人，包頭師范學院歷史文化學院中國史專業(yè)2021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明清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