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松達(dá)偉
她看見了那只于煙霧中閃轉(zhuǎn)騰挪的黑貓,濃煙漸漸隨風(fēng)而逝,顯現(xiàn)出不遠(yuǎn)處的斷壁殘垣。黑貓邁著矯健的步子向廢墟走去,它驟然回首,圓睜著那雙滿是哀怨的綠色 眼眸。
古格最后的王妃于這詭異的夢中驚醒,昂貴的鎏金木窗外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哭喊與廝殺聲——這是古格國王的胞弟不滿國王扎西查巴尊上帝滅佛教的運動而爆發(fā)的叛亂。叛軍聯(lián)合起王國內(nèi)所有不滿國王的佛教徒和寺院武僧,他們勢如破竹,短短三個月就攻下了所有忠于國王的堡壘和城市。如今他們兵臨王都扎布讓城下,這座傲立于深夜中的城市,已是古格王朝最后的領(lǐng)土。
王妃纖細(xì)而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因驚醒而冒汗的額頭,試圖回想起這場叛亂的???? 源頭。
是國王出城十里迎接那位臃腫傳教士的那個黃昏嗎?王妃清楚地記得那天,鮮花鋪滿了王都扎布讓的每一條街道,桑煙彌漫在周圍的每一片草原和湖泊。五千名甲士立于城外,一片肅殺。他們頭頂?shù)目兹赣鹈途効椀墓鸥褴娖煸谙﹃栂碌牧绎L(fēng)里獵獵作響。國王焦急地來回踱步,直到那個碩大的十字架出現(xiàn)在遙遠(yuǎn)的地平線之上。王妃陪伴在威嚴(yán)的丈夫身后,期待著那個來自萬里之外的異國人能給她沉悶的宮廷生活帶來些許的驚喜。當(dāng)時,滿懷期許而無比單純的她未曾留意身邊諸臣和僧侶們漸生怒意的?? 眼神。
又或是托林寺的僧眾因抗議國王尊崇異教而慘遭屠戮的那天?聽說寺院的經(jīng)書被焚毀,四周屬民的頭顱為告慰天主和警示國人而在寺院門口堆積成了駭人的景觀。出生在佛教家庭的王妃自幼善良,聽聞這一噩耗的她立刻誦經(jīng)祈愿,引渡亡者去往極樂。直到侍女輕扯王妃的衣角,她才想起數(shù)月之前那場為王室成員舉行的盛大洗禮,自葡萄牙王國遠(yuǎn)道而來的主教安德烈用圣水澆灌她和她的子嗣,宣告他們已是天主忠誠的子民。于是她轉(zhuǎn)而祈禱天主,望他能引領(lǐng)僧眾的靈魂歸于無上的天國。
混亂的回憶充斥在她的顱內(nèi),她不愿再想下去了,可窗外的戰(zhàn)火連綿已不再允許她繼續(xù)安眠。她翻身下床,但阿里冬季的苦寒讓她不禁顫抖。寢宮的火盆已經(jīng)耗盡了柴火,將熄的柴火只半死不活地吐著火星,而原本負(fù)責(zé)添柴倒水的侍臣早已提上長槍奔赴城門,如今生死未卜。
“侍女,更衣?!彼p聲呼喊著,可無人應(yīng)答。她這才想起,侍女中的大多數(shù)在圍城開始前就卷攜著王宮的財寶偷偷溜出城去了,她的最后一名侍女在三天前被叛軍的流矢射中,死在了她的懷里。這侍女是名漢人,來自山川景秀的成都府。她原本也過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直到漢地農(nóng)民起義蔓延到四川,起義軍首領(lǐng)張獻(xiàn)忠的部隊包圍了成都府。她的父親散盡家財才買通農(nóng)民軍的首領(lǐng),放了她們一家一條生路??商油龅穆飞弦嗖惶?,滿腦肥腸的官軍奪走了她父親的生命,流寇又搶走了她們最后的盤纏和母親的貞潔。她躲在樹叢中剪去秀發(fā)以泥敷面才得以脫逃,但這仍不是她最后的劫難。年少又嬌弱的她無力在亂世中獨自茍活,她只好賣身于游走的奴隸販子求個殘喘余生。她跟隨奴隸販子翻越唐古拉山,戴著枷鎖漫無目的地行走在烈日炎炎的青藏高原上,最終,她們來到了古格王庭,供王室貴族們挑選。王妃一眼就看中了她,命運與歲月的折磨沒有在她嬌嫩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清澈的眼睛和一言一行里滿是少時的知書達(dá)理,潔白的面頰也不同于其他的奴隸。她被選為了王妃的侍女,年紀(jì)相仿的她們很快成了朋友,王妃教她藏語,她跟王妃講漢地的風(fēng)土民生。她們一起在扎布讓城外的草原和成群的牛羊間縱馬馳騁,清晨的薄霧仍未散去;喧囂的馬蹄驚起覓食的鷗鷺,駿馬的嘶鳴聲消失在霧中,只留下滿面潮紅的少年牧羊郎。她們曾一起躲在朝堂的薄紗之后嘲笑某個大腹便便的貴族臣屬,直到譏笑聲傳入端坐著的國王耳中,國王從不責(zé)罵他摯愛的王妃和她的侍女,哪怕在這種時刻也只會向薄紗后投來寵溺的微笑,并示意她們低聲一些,任由那個被嘲笑的大臣急得面紅耳赤。她們還在深夜一起偷偷溜入御廚房,繞過鼾聲如雷的御廚偷吃準(zhǔn)備上供的卡塞,王妃總是替她擦去嘴角的殘渣,畢竟這是普通侍女一年都不一定吃得到一次的酥油卡塞,而每當(dāng)恪守王室禮儀的王太后知道此事時,侍女也總會替王后擔(dān)下所有的罪責(zé),當(dāng)然,十幾二十鞭是免不了的。
她曾無數(shù)次跟王妃提及家鄉(xiāng)的亭臺樓閣和辛辣的珍饈?!巴蹂却竺鞒搅?,我一定帶您去親眼看一看!”她曾信誓旦旦地向王妃承諾。從此,王妃對漢地便充滿了向往。那里的人也喝酥油茶,吃糌粑嗎?那里的人信仰天主還是諸神眾佛?而這一切充滿童真的好奇都在三天前戛然而止,那天,王妃帶著侍女們前去城門犒勞守城的將士們。連日的圍困和缺水短糧早已把士兵們折磨得疲憊不堪,城樓上插滿了叛軍攻城時射來的箭矢長矛。尸體遍布四周,穿著鎧甲的王軍和只有破布僧袍裹身的叛軍在這一刻沒有任何區(qū)別。死亡從不問立場,只是在命運注定的時刻悄然降臨在人類的生命中。王妃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那個漢地的侍女倒是一臉平靜,悲慘的命運讓她早就不再恐懼死亡和尸體。將士們聚集在城下迎接王妃的慰問,但他們流露不出多么喜悅的表情,畢竟無論是多么位高權(quán)重的人來都無法改變他們即將陣亡的命運,何況更多的人正在他們身后修理兵器搬運尸體。王妃環(huán)顧著周圍聚集的士兵,幾乎人人帶傷,多數(shù)人的甲胄破損不堪,干涸的血跡和污垢像面具一樣掩蓋著他們原本年輕的面容?!八麄冊诖蛞粓鲎⒍ㄊ〉膽?zhàn)爭?!蓖蹂?,她知道那道薄薄的城門之外有十萬叛軍,他們正籌劃著如何瓜分這個富饒的王國。
突然,城門外傳來一陣駭人的號角聲,緊接著叫囂聲和弓弦拉動的聲音此起彼伏。城門上的偵察兵朝著聚集在王妃身邊的士兵大喊:“各就各位!叛軍又開始攻城了!”士兵們隨即奔向城樓,準(zhǔn)備迎接又一次命運的篩選。王妃嚇得癱坐在地,侍女和衛(wèi)兵們迅速護(hù)住王妃準(zhǔn)備撤離??纱┲恐氐耐蹂蛬扇醯氖膛畟兏緹o法奔跑,還未到達(dá)安全的地帶,叛軍的箭雨已經(jīng)瀟瀟而下。護(hù)衛(wèi)在王妃身邊的侍衛(wèi)或是中箭倒地,或是丟盔棄甲逃入民宅之中。等王妃脫離危險在扎布讓泥濘的街道上癱坐喘息的時候,她身邊已經(jīng)沒有一個人了。她不相信那個漢地的侍女會留下她一人逃命,也不愿相信經(jīng)歷過那么多大災(zāi)大難的她會死在這場圍城之中。第二天,王妃帶上她寢宮里僅剩的幾名宮人出宮尋找那個侍女。誰也沒想到,那名侍女的尸體會在城樓不遠(yuǎn)處的街道上。她的尸體上橫七豎八地插著幾支粗糙箭矢,算不上華貴的衣服早就被扯得稀碎,她的尸體朝向東方,她故鄉(xiāng)的方向。
王妃再也無法維持自己的矜持,不顧尸體上的血污和爛泥,一把將她的尸體抱在懷中失聲痛哭。她自小被當(dāng)成政治的工具遠(yuǎn)離自己的家鄉(xiāng)嫁到古格王宮,綾羅綢緞、財寶金銀倒是尋常,但朋友對她來說從來都是奢侈品,而眼前這具冰冷的尸體就是她在這座孤城中唯一的朋友。然而這座被圍困的城市不許她在這街道久留,饑餓的民眾正在趕來。糌粑和酥油早在這座城市銷聲匿跡,最后一點的庫存早就成了王室的獨享。劣等的大麥和麩皮都需要充作軍糧,畢竟饑餓的守軍往往比城外的敵人更加危險。而民眾則無人問津,下水道的老鼠和屋頂?shù)牟萜ざ伎赡艹蔀樗麄兊氖澄?。新鮮的尸體對于這種關(guān)頭的人們來說,簡直是天上掉的餡餅。宮人們膽戰(zhàn)心驚地觀察著周圍街道的暗處,那些地方隱藏著無數(shù)雙饑餓的眼睛,其中一些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走出了黑暗。他們大多衣不蔽體,裸露而干癟的身體凸顯出巨大的肚子,那是因泥土無法在腸胃中消化而漸漸堆積形成的。王妃仍抱著那具冰冷的尸體哭泣,她全然沒有發(fā)現(xiàn)四周的變化——饑餓的民眾從黑暗處斷斷續(xù)續(xù)地走出來,餓久的人大多會成為像貓一樣的動物,長久的饑餓會讓他們喪失人的禮義廉恥,讓它們成為服從于最簡單欲望的生物。
宮人們終于看清了這些饑民的模樣,他們大多是老者或者婦孺,僅有的幾名中年男性拖著殘疾的身體跟在隊伍的后面。宮人們不知道該稱呼他們是人還是從地獄里脫逃的魑魅魍魎,沒有一個人的臉上有一絲一毫的血色;他們的臉頰干癟得仿佛只有一層薄皮覆蓋在頭骨上,眼瞼和眼皮上的脂肪大多已經(jīng)被人體吸收了,使得眼球半突在眼眶外。這半突的眼睛里看不到一點光,只有混混沌沌的麻木才能形容它。為首的幾人不知從什么地方掏出了幾把小刀,流著口水漸漸靠近那具鮮嫩的尸體。
宮人們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們邁著戰(zhàn)栗的腿拉起王妃向王宮跑去。王妃不愿離開卻也招架不住四五個宮人的拖拽。他們奮力地奔跑只求能離開這個紅蓮地獄,只有王妃在宮人們奔跑時肩膀的抖動間,看見一把鋒利的匕首割開了那個侍女的肌膚。“她終究還是死在了離家萬里之遙的異國他鄉(xiāng)。”王妃突然意識到,相識十年至今,她似乎從未問過這名侍女的名字。侍女再也無法回到那個溫暖詩意的故鄉(xiāng),就連她唯一的朋友也不曾知道她卑微的名姓,她宿命般地死在這座圍城中,成為這城里唯一無人知曉的孤魂。
“是的,她已經(jīng)死了,死了……”王妃喃喃自語著。沒有人再為她更衣提鞋,也沒有人能再陪著她偷吃一次御廚房里的卡塞了。更可悲的是,王妃甚至沒有時間為她悲傷。侍女死后的第二天夜里,叛軍攻破了扎布讓城的西門,所有的殘軍都退入了王宮的城堡里。那天,王妃站在寢宮的窗戶邊看著支離破碎的王軍和一片猩紅的扎布讓城,她的寢宮在城堡的最高處,那是國王親自為她挑選的地點。那里可以看到綿延不盡的土林和永不止息的象雄河,若是在新年或者降神節(jié)她還可以坐在窗戶邊和侍女對來來往往的商販和云游僧評頭論足。可是現(xiàn)在,土林里全是叛軍的營寨,象雄河里都是古格百姓和士兵的鮮血,就連不遠(yuǎn)處的那座市集也都成了商販百姓的火葬場。
而這一夜,叛軍們已經(jīng)牢牢圍住了古格城堡。他們接連發(fā)動了數(shù)十次沖鋒和攻堡,但都一無所獲。這座城堡雖然一直是王廷所在地,但從一開始就是按照軍事堡壘的標(biāo)準(zhǔn)建造的,它只有一條路可以來往通行,叛軍雖有十萬之眾卻也無法在這座城堡面前占到一絲一毫的便宜。
王妃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她推開寢宮的門向丈夫的王廷走去。寒冬臘月正是北風(fēng)呼嘯的時節(jié),風(fēng)中夾帶的血腥和尸體燒焦的味道讓王妃掩住了鼻子。她開始后悔離開寢宮了,廝殺和呼喊聲在寢宮外更加清晰,甚至還能聽到兵器碰撞的聲響。王妃聽到一陣整齊的呼喊從城堡外傳來,她隨著聲音來到教堂的門口,呼喊聲在這里變得稍稍清晰了一些。她吃力地推開把手上鑲金的厚重木門,吱吱呀呀的聲音回蕩在整座城堡。教堂里要亮堂一些,窗外的火光透過巨型五色琉璃墻的折射變成光柱的海洋,從耶穌受難像一直流淌到整片的大理石地板上。王妃看著這個絕美的景象緩緩走進(jìn)那片光海,她閉上眼享受光在臉上的輕吻和撫摸。
她想起了她那場盛大的婚禮。她原以為自己會和其他貴族女子一樣嫁給大腹便便卻無比富有的公子王孫,所以當(dāng)父親冷淡地告訴她,要準(zhǔn)備嫁給古格國王的時候,她并沒有感到多么驚奇。當(dāng)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接近扎布讓城的時候,她的心里卻激起一絲漣漪。每個出嫁的女孩應(yīng)該都會如此,哪怕是那些被當(dāng)作政治工具的女孩們。她的鳳輦進(jìn)入了扎布讓的城門,渾厚的號角在城門上響起,百姓們歡呼著期望能一睹未來王妃的笑貌容顏;喇嘛們誦著經(jīng),宮人們捧著哈達(dá)和青稞酒準(zhǔn)備著?!巴# 彪S著隨從騎士一聲渾厚的叫喊,王妃的轎子停了下來。她拉開深藍(lán)色的帷簾走下轎去,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身穿鐵甲的少年侍衛(wèi)們站在街兩邊的屋頂上,帶著滿面的笑容向下傾灑來自工布王國的桃花。那粉色的花瓣如羽毛般翩翩落下,無窮無盡。那一天,整座扎布讓城都是桃花的顏色,而她一眼就在桃花飄落的間隙中看見了那個戴著王冠的少年郎,她未來的丈夫。他的身材算不上魁梧卻也十分健碩,白皙的臉上蓄著一道八字胡,他的鼻梁高挺,倘若他不是國王別人也會說:“他有做官的命!”他邀功似的看著未來的妻子,等待著她對這歡迎的反應(yīng)。她走下轎子,可腳下卻像是灌了鐵水,一步也動彈不得。國王的目光如火焰一樣灼燒著她,一片花瓣飄落在她的臉上,染紅了她滿是嬌羞的臉頰。
那天飄落在她臉上的那片花瓣正如現(xiàn)在映射在她面頰上的光柱一樣溫暖。她緩緩睜開眼,卻看見一只黑貓窩在耶穌受難像的肩膀上,舔舐著濃密的毛發(fā)。黑貓仿佛注意到了王妃的注視,慢慢地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然后它直立著上身面朝王妃坐了下來。它擋住了映射在王妃臉上的光柱,一只貓的影子籠罩王妃全身。
王妃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沖動,她想看看這貓是不是她夢中的那一只。她向那只黑貓走去,黑貓看到王妃的舉動仍是直立著前身沒有什么反應(yīng)。這讓王妃放下了心,躡手躡腳地向它逼近。
“喵!”就在王妃和黑貓只有幾步之遙的時候,黑貓毫無預(yù)兆地翻身跳下雕像,朝著琉璃墻下的小窗邊跑去。它的前爪扒在窗沿上,回頭看了一眼王妃,一躍而下,不知所蹤。王妃趕忙追了上去,她推開小窗找尋黑貓的蹤跡,可她只看到窗外城堡不遠(yuǎn)處燃燒著的教堂和數(shù)百整齊呼著號子的喇嘛。他們?nèi)耸忠话验L刀,一些人正在朝教堂扔著火把,更多的人圍在幾個傳教士和信奉天主的百姓身邊。那幾個傳教士跪在地上,手腳都被反綁,脖子上的十字架被扯斷。信仰天主的百姓被十幾個手持長矛的喇嘛困在一起動彈不得。幾個身材高大的喇嘛手提長刀宣誓他們犯下的彌天大罪:“他們來到我們的王國,散播異端邪說!他們詆毀著我們上千年來的信仰!”那個為首的喇嘛把刀高高舉過頭頂,對著環(huán)繞在四周的狂熱信徒們喊著:“看看他們,這樣怪異的長相一定是地獄中的惡鬼前來摧毀我們的信仰的!”他滿意地看著群情激憤的人們,隨即走到信仰天主的百姓面前,用刀指著他們說:“你們都是背叛者!是敗類!如今真神的軍隊降臨,讓我們用鮮血來試煉你們的偽神吧!”長矛用力刺向那群手無寸鐵的人,母親把孩子護(hù)在身下,丈夫安慰哭嚎的妻子,老者們倒是默不作聲,只是兩行薄淚劃過干枯的皺紋。一個年輕的喇嘛高呼著持矛刺向人群,他手中細(xì)長的矛頭刺穿了一個赤身裸體的孩子,鮮血噴在他的僧袍上,那僧袍的絳紅不知是染料還是鮮血所染。
屠殺總是迅速的,麻木的人群往往無法反抗。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教堂前的哭喊和鐵器刺入人體的聲音就漸漸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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