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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的故事

      2023-06-24 14:19:18若昂·吉馬朗埃斯·羅薩
      上海文學 2023年6期
      關鍵詞:里奧妮妮兄弟

      【巴西】若昂·吉馬朗埃斯·羅薩

      索羅科,他的母親,他的女兒

      從頭一天起,那節(jié)車廂就停在鐵軌上了。它是掛在一列里約過來的特快列車上開到這兒來的。它停的位置在車站廣場靠里邊的一股會讓線上。乍一看去,它并不是一節(jié)普通的客車車廂,盡管看起來更漂亮,新嶄嶄的。我們好奇地盯著它,注意到了它和普通車廂的差別。它被隔成兩部分,有一個隔間里窗戶被遮得嚴嚴實實,還用鐵鏈鎖住了,這是囚犯乘坐的。我們知道,不一會兒,這節(jié)車廂就會返回,車廂下有個東西會和特快列車連接起來,讓它成為列車的一部分。它這次要拉走兩個女人,去很遠的地方,永遠地帶走。從腹地開來的火車十二點四十五分到站。

      很多人都已經(jīng)湊到站臺上了,在車廂邊上站著,等著上車。人們不甘心慘兮兮地站在那里,他們互相攀談著,談話中每個人都故作聰明地爭辯,好像每個人都比其他人有更多的見識和經(jīng)歷。人總是越來越多,熙熙攘攘的,引起小小的騷動。那些人都排到了廣場末端,在運牲口的畜欄那邊,扳道員的小屋子前邊,靠近一大堆柴禾。索羅科按規(guī)定把兩個女人帶來了。他的母親上了年紀,大約有七十多歲。他女兒,是他唯一的孩子。索羅科是個鰥夫。除了她們倆,他一個親戚都沒有了。

      此刻陽光很強烈,人們想盡辦法待在西洋杉的樹陰底下。這車廂讓人想起旱地里的大船。眼看著,在耀眼的空氣中,它似乎有些變形,兩頭仿佛翹了起來。車廂的弧形頂部又黑又亮,就像另一個世界的造物,異常冷漠。人們無法去想象它,甚至不習慣注視它。它不屬于任何人。它要載著那兩個女人去的目的地,是一個叫做巴爾巴塞納的地方,很遠。對窮人來說,任何地方都很遠。

      車站的值班員出現(xiàn)了,穿著黃色制服,拿著一本黑色封皮的書,胳肢窩里夾著綠色和紅色的小旗子。“看看車廂漏水了沒有……”他命令道。然后,司閘員走到車鉤裝置上的水龍頭那兒搗鼓了幾下。有人通報:“他們來了!”他們從下街那邊過來的,索羅科住在那兒。他是一條大漢,身材很魁梧,一張大臉,滿面虬須,身上沾著黃泥,腳上踏著草鞋,小孩子們見到了肯定都會害怕。除此之外,他的聲音沙啞、渾厚,隨時都有可能變成暴怒之聲。他走過來了,帶著那兩個女人。

      他們停了下來。那姑娘——他的女兒——唱著歌,揮著胳膊,她唱的謠曲不是那么令人振奮,而且還跑了調(diào),吐詞也不清楚,一個字都聽不出來。那姑娘眼望上方,像是在仰慕什么,那里既沒有圣徒也沒有神祗能夠聽懂她唱的歌。她散亂的頭發(fā)上有一頂絹帽,五顏六色的,身上的衣服更是混搭得厲害,各種小帶子小穗子在風中亂飛,完全是瘋子穿的東西。那個老婦人穿著簡簡單單的黑色衣服,披一條黑色披巾,輕輕地晃著頭。盡管風格大不一樣,她們長得還是很像。

      索羅科攙扶著她倆,一只胳膊扶一個。乍一看,還挺像去教堂,參加別人的婚禮。但場面是憂傷的,更像是葬禮。人們都各自站開,旁邊的人都不愿盯著他們看,并且停止了說笑。因為那種場面太不合時宜了,沒人愿意在索羅科面前惹是生非。他今天穿著長靴,短大衣,戴著頂大帽子。和那些破衣爛衫比起來,他的衣服頗為醒目。他顯得很謙遜,很克制。所有人都向他表達著敬意和同情。他回答道:“主會報答你們的善意的……”

      人們都說,索羅科特別能忍耐。假如今后他不去想念這兩個被折騰的可憐人,那就會少些痛苦。而這痛苦無法治愈,她們不會回來,永遠不會。此前,和這兩個女人住在一起,索羅科已經(jīng)忍受了如此多的不幸,總是在鬧矛盾。從那時起,年復一年,她們越來越糟糕,他卻從未察覺。他理應尋求幫助,這是必要的。人們應該早點看見他的困境,早點決定給予未雨綢繆的關照?,F(xiàn)在是政府來打理這一切,派了個車廂過來。因而,她們不得不強行接受救贖,住進救濟院去。他們繼續(xù)走著。

      突然間,那老婦人推開了索羅科的攙扶,坐在了火車廂車門口的階梯上。“她什么都沒做,值班員先生……”索羅科的聲音非常溫和,“我們叫她,她不聽……”那姑娘又開始唱歌了,朝向眾人,間或朝向天空,面色像被撞擊了一樣木然。她沒有任何舞臺上的表演感,但竟也不可思議地帶著幾許舊時的莊嚴。這時,我們看見老婦人望著那女孩,目光中流露出某種對歡樂的古老預感:一種極度的愛。而后,先是用很低的聲音,但很快就提高了嗓門,她也開始唱起了歌,和那女孩唱的是同一首謠曲,沒人聽得明白?,F(xiàn)在她們開始合唱了,一刻也沒有停下來。

      此刻,我們只是聽著這充滿活力的歌聲,被她們倆如同雙簧管一樣的嗓音所吸引:那聲音構(gòu)成了生命那無邊的多樣性,足以無視任何法理學意義上的動機和地點,隨時令我們感到疼痛。

      如果早走進車廂這一切就會結(jié)束。火車現(xiàn)在才來,機車孤零零地開過來把車廂掛了上去?;疖嚭魢[著離開,如往常一樣駛向遠方。索羅科并未等火車遠去,他甚至看都沒看一眼。他把大帽子拿在手里,捂住下巴上的胡子——那里面有著更多的驚恐。這個男人身上命定的悲傷禁止他說出任何一句話來。經(jīng)歷過這許多事情,他像置身于沒有邊緣的空洞中,在重壓之下卻毫無怨言。人們對他說:“生活就是這樣……”所有人都滿懷敬意地看著他,目光中似有濛濛的霧氣。突然間,所有人都無比地喜歡索羅科。

      他抖了一下,像是什么東西輕輕裂開一般不易察覺,而后轉(zhuǎn)身離開。他朝家里走去,像是在走向遠方,遙不可及。

      但他停了下來,神情如此怪異,就像是快要忘記自己,幾乎沒有了存在感。他仿佛一團過剩的靈魂,遠離了任何感知。這一切不可阻擋:誰又能在這種情形下勸說他呢?寂靜終于被打破——他開始唱歌了,大聲、響亮地對著自己唱,唱的是剛才那兩個人唱的同一首瘋狂的歌。他唱個不停。

      一瞬間,我們打了個激靈,靜了下來。我們……不約而同地,沒有誰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立刻跟上了索羅科的調(diào)子,也開始毫無理由地跟著他一起唱。聲音是如此響亮!所有人都跟著他,索羅科,一起走著,在他后面唱著他唱的歌,走在最后面的幾乎是在跑著追,沒有人停下歌聲。這是最難以從記憶中消失的一幕。這是無可比擬的一幕。

      千真萬確,此刻我們正把索羅科帶回他的家。我們,還有他,無論走到哪里,歌聲就跟到哪里。那邊的小姑娘

      她家在敏山后面,差不多在一條清溪流過的濕地那一帶,那地方叫“敬畏上帝”。她爸爸是個普通的農(nóng)民,養(yǎng)牛、種水稻;她媽媽是瓦亞納人,念珠從不離手,即便是殺雞或是責罵別人的時候亦是如此。小女孩名叫瑪利亞,小名妮妮妮婭,小個子、大腦袋,還有大大的眼睛。

      她似乎看東西、找東西都漫無目的,只是靜靜地待著,不喜歡布娃娃,也不喜歡任何玩具。她常常坐在她隨便找的一個地方,很少給大人添亂。“誰也聽不太懂她說的話……”她爸爸略帶不安地說。除了講話奇怪之外,她還老問些古怪的問題,比如:“他噓嚕了嗎?”沒人知道她在說誰、在說什么事兒。但是,她有她自己奇特的道理和意思。在一臉突如其來的微笑中,她說:“犰狳沒看見月亮……”她還會講些模糊而不合情理的故事,都很短:比如小蜜蜂飛向一片云;比如小朋友們坐在甜點桌上,他們盤里的甜點吃啊吃啊吃啊怎么都吃不完。她還喜歡為人們平日里丟失的所有小東西做一個精確的清單。這就是她的生活。

      總的來說,四歲不到的妮妮妮婭不會給任何人帶去不便,也不大被人注意。她的安靜、沉默和不好動完美得讓她像不存在一般??床怀鏊貏e喜歡或者討厭什么東西、什么人。把吃的給她,她就會坐下來,把盤子放在膝蓋上,先吃肉或者雞蛋,再吃或許是最好吃、最誘人的脆豬皮,再繼續(xù)吃剩下的豆子、木薯粉團或者米飯、南瓜,慢條斯理的??匆娝缘萌绱擞崎L、如此泰然自若,人們突然間會感到恐慌。“妮妮妮婭,你在做什么?”人們問。“我……我在……做呀?!弊鍪裁匆矝]下文了。其他的小傻瓜也這樣嗎?

      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嚇到她。她一聽見她爸爸想讓她媽媽給沏一杯濃咖啡,就笑呵呵地稱她爸爸為:“萬事求人小朋友……萬事求人小朋友……”她也經(jīng)常這樣叫她媽媽:“無敵小朋友……無敵小朋友……”如此這般會讓她爸爸媽媽大發(fā)雷霆。發(fā)火也毫無作用。妮妮妮婭只是小聲地嘀咕:“不要啦……不要啦……”超級輕柔,就像一朵花一樣無力。別人叫她去看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會激動萬分的新鮮事兒的時候,她也這么嘀咕。她總是很平靜,盡管小身板充滿活力。沒人能夠真正管住她,也沒人知道她的興趣點。怎么懲罰她呢?打她吧,沒人敢,也沒動機。但是,對父母的尊敬,對她來說仿佛是所有需要忍受的事物里最可愛的一種。

      妮妮妮婭喜歡我。此刻,我們就在一塊兒說著話。她覺得夜間的長外套好看?!肮墓哪夷业难?!”她看著那些易逝的、遙不可及的星星。她叫它們“趴趴星”。她反復說著:“都出來咯!”在很多場合,這是她表示開心的叫喊,還附帶著一個微笑。還有空氣。她說空氣里滿是回憶的味道?!拔覀兛床灰婏L是什么時候停下來的……”她站在后院,穿著黃色的小衣服。她所說的話有時候挺平常的,人們聽起來卻覺得夸張?!巴劣盎一业母叨取辈?,她說的只是“禿鷹飛不到的高度?!彼氖种缚焐斓教焐先チ?。她記得“‘來看我果果……”她嘆口氣,接著說:“我要去那兒!”去哪兒呢?“我不知道呢?!币粫?,她注意到“小鳥不唱了……”事實上,小鳥一直在唱,時間在悄悄流逝,我覺得她大概是沒有在聽了,恰好又碰上小鳥休唱那一刻。我說:“是只小小鳥?!睆哪且院?,她就管畫眉鳥叫“笑笑鳥女士”。她也會回答出比較長的句子:“我嗎?我在想以前的事兒呢?!边€有一次在聊到已經(jīng)死去的親戚的時候,她笑了:“我會去拜訪他們的……”我指責了她,給了她一些建議,并說她一直跟月亮在一起。她看了看我,眼里滿是嘲弄:“他把你噓嚕了嗎?”然后我就再也沒見到妮妮妮婭了。

      然而,我知道,從那會兒起,她就開始制造奇跡了。

      沒有想到的是,既不是媽媽也不是爸爸看到了這件奇事。是安東尼婭姨媽。好像是在早上。妮妮妮婭一個人坐在那里,迷迷糊糊地看著面前的人們。“我想要一只癩蛤蟆爬過來!”人們清楚地聽到了她的話,以為她又在像往常一樣譫妄或是說著廢話。安東尼婭姨媽習慣性地拿手指戳了她一下。但是,正前方,一蹦一跳地來了一個小東西,進了家門,直奔妮妮妮婭的腳下——不是疙疙瘩瘩的癩蛤蟆,而是一只漂亮的青蛙,綠油油地爬過來,一只綠得無與倫比的青蛙。還從未有這種青蛙來過這兒。她笑了:“我在玩魔法呢……”其他人都呆在那兒了,半天不說話。

      又過了幾天,她同樣很平靜地嘀咕道:“我要一只果醬餡的玉米粽子?!辈坏桨胄r,就從遠方來了一位女士,帶來了用稻草捆著的果醬餡的玉米粽子。發(fā)生這樣的事,誰能搞清楚狀況?后來又出現(xiàn)了好幾起類似的奇事。但凡她想要的,一旦說出,很快就會出現(xiàn)。只不過,她想要的很少很少,而且常常是些微不足道的東西,既不占地方又不值錢。有一天,她媽媽被病痛折磨,這種病一時還找不到藥來治的時候,人們不知道怎么能讓妮妮妮婭對她說“治好”。妮妮妮婭只是笑著,低聲說著:“不要啦……不要啦……”沒人能阻止她。但見她慢慢走過來,抱著她媽媽,溫暖地親了一小下。她媽媽帶著微弱的對主的虔信看了看她,一分鐘之內(nèi),她的病痛就好了。于是人們知道她還有其他展示奇跡的手段。

      人們決定保守這個秘密,不讓那些好奇的人,那些邪惡而自私的人跑過來蜚短流長。那些神父、主教也不行,他們會接管小姑娘,把她送進一本正經(jīng)的修道院。不能讓任何其他人知道,就算很親的親戚也不行。爸爸、安東尼婭姨媽和媽媽甚至不想談這件事,他們感到無比害怕。他們覺得這一切都是幻覺。

      漸漸地,她爸爸有點不耐煩了,因為這一切沒帶來什么長遠的好處。旱災降臨了,非常嚴重,濕地幾乎就要干涸坼裂了。人們試著請妮妮妮婭說“我想要下雨”?!翱墒?,我不能呦……”她搖了搖小腦袋。人們努力說服她:如果再不下雨,一切就都沒了,牛奶、大米、肉、甜食、水果、糖漿,全都沒了?!安灰病灰病彼χ卮穑]上眼睛,人們還在堅持的時候,一瞬間燕子都睡著了。

      第三天早上,她說:“我想要彩虹?!庇晗铝讼聛?。一會兒,彩虹就出來了,綠色和紅色尤其耀眼,那紅色紅得比玫瑰還要鮮。那天下午,天氣很清爽,妮妮妮婭高興壞了,有點忘乎所以。她蹦著跳著跑過了房子和后院,攔都攔不住。

      “你又去找小綠鳥了?”爸爸媽媽問道。那些唱歌的小鳥,有一個小國王。不過有那么一會兒,安東尼婭姨媽狠狠地教訓了小姑娘,她從未如此嚴厲,以至于爸爸媽媽都很不解,也很不情愿。妮妮妮婭卻很溫和,轉(zhuǎn)身坐下來,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比此前更加出神地琢磨著小綠鳥的事兒。爸爸媽媽很開心地低聲交談:等她長大了,懂事了,她會幫他們很多忙的,天意如此。

      緊接著,妮妮妮婭病了,死了。聽說是這一帶的水有問題。所有的音容笑貌都遠去了。

      恍然意識到這一事實,讓家里所有人都痛不欲生:一種突然降臨的、難以名狀的劇痛。媽媽、爸爸和安東尼婭姨媽都耗盡心神,像掉了半條命一樣。更揪心的是,當她媽媽解開念珠的時候,并沒有唱《圣母頌》,而是念叨著那聲聽起來無比殘忍的“無敵小朋友……無敵小朋友……”她爸爸不停地用雙手摩挲著妮妮妮婭經(jīng)常坐的小板凳,他想要坐上去卻不能坐,以他的體重小板凳一坐就垮。

      現(xiàn)在需要給村子里的人們傳個信了,好去訂做棺材、準備下葬,請好出席葬禮的童男童女和小天使。這時,安東尼婭姨媽鼓起勇氣,講了一件事情:出彩虹、下雨、找小鳥的那天,妮妮妮婭隨口說了句瘋話,她因此訓斥了她。她說的是:我想要個玫瑰色的小棺材,綴著亮綠的小掛件……一句讖語!現(xiàn)在,是否該訂一具如她所愿的棺材?

      她爸爸淚流滿面地喊道:決不!是啊,如果同意這樣做,就會有協(xié)助妮妮妮婭去死的負罪感……

      她媽媽愿意,她開始和她爸爸爭論起來。但是,哭了一陣之后,她平靜了下來。她笑得很甜美、很開懷,因為她產(chǎn)生了這樣一個念頭:不需要訂做棺材了,也無需解釋什么,她就是這么走的,玫瑰色加綠色的葬禮,一定是這樣!因為那天的奇跡就是如此,他們無比榮耀的小小女兒、圣妮妮妮婭的奇跡。赫赫有名

      那件事不能確信到底發(fā)生了沒有。誰能指望像那樣沒頭沒尾的事呢?我待在家里,整個村子都很安靜。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聲。我走到窗邊。

      一隊騎馬的人。再仔細一看,他們分別是:離我最近的一個騎手,正經(jīng)過我的門前,相比之下,顯得挺像那么回事兒;另外三個擁成一團的騎手,有點灰溜溜的感覺。我腦子里冒出些神神叨叨的念頭。那個騎手——那個在前面很牛氣的家伙——面相一點也不友好。我深知相面有何等重要。那個家伙顛來跑去,一副死于非命的相。他朝我匆匆地打了個令人生厭的干巴巴的招呼。他的馬很高,是一匹棗紅馬,上著轡頭,釘著鐵掌,疲憊不堪。我腦子里升起了巨大的疑惑。

      沒有一個人下馬。另外那三個憂郁的騎手幾乎沒怎么看我,確切地說,他們幾乎什么都沒看。他們看上去怯生生的,像是打了敗仗、精疲力竭的軍隊,或是被迫入伍的壯丁,沒錯,被迫的。正因為如此,那個很討厭的騎手一股頤指氣使的派頭:隨便一個手勢,帶著蔑視,就能招呼那三個人待在他們剛剛到的地方一動不動。我家前面有個凹陷,從街邊凹進來幾米,兩側(cè)伸展成環(huán)狀,形成了一個可供隱蔽的掩體。那家伙命令其他人騎到一個視線不太好的區(qū)域,阻止他們逃跑。另外,像這樣聚起來的時候,馬是緊蹩在一起的,失去了靈活性。他可以遙望一切,充分利用地形的優(yōu)勢。那三個人或許是他的囚徒,而不是他的追隨者。那家伙保持著他的做派往前走著。他只可能是個鄉(xiāng)巴佬,一個刺客,甚至一介無足輕重的匪徒。我覺得朝他面帶善意或者顯露出恐懼都是毫無用處的。我手邊沒有武器。即使我有,也派不上用場。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把我干掉??謶衷谟谕耆恢兰ち业囊豢虝霈F(xiàn)在何時。那種恐懼。那恐懼喵喵地對我叫著。我請他下馬,進屋坐坐。

      盡管按習慣他應該下馬,但他拒絕了。他扶了扶帽子。他像是想就在馬鞍上歇一會兒,徹底放松一下身體,以使自己能夠更專注地思考。我問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回答我說,他沒生病,既不是來找藥也不是來看病的。他的聲音恍若隔世,和安靜融為一體。他操著遠方的口音,沒準是圣弗朗西斯科人。我很了解這一類流氓。他們從不炫耀,絕不自夸。但他們充滿敵意、脾氣古怪、固執(zhí)蠻橫,可以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突然間大開殺戒。我態(tài)度溫和,但在腦中已經(jīng)開始準備抵抗。他說:

      “我來這兒是想問您點事兒……”

      他皺了皺眉。不安再度出現(xiàn),他的臉臟得像食人族的面孔。不過,他展開眉頭,勉強笑了一下。而后,出其不意地,他跳下馬來,非常自如。這是在以最佳方式展示他的勇猛還是另有詭計?他腕子上挽著韁繩,棗紅馬安靜了下來。帽子還是在頭上。一個野蠻的家伙。捉摸不透的眼睛。他做出什么都有可能。他帶著武器,擦得锃亮的武器。能感覺到刀帶上有殺氣,那刀帶系在他腰下,高度恰好合適,一旦他的胳膊垂下去,立即就能拔刀。他的馬鞍也很引人注目,那是一種鼓鼓囊囊的內(nèi)地馬鞍,按印第安土著風格裝飾。至少,像這樣做工精湛的馬鞍,在我們這兒很少見到。所有這些東西都是彪悍的人使用的。那家伙皮下的血管像要爆炸了一樣僨張著。這些血管不大,但是看著很硬,很粗,像樹干一樣。他隨時都有可能施加極其殘忍的暴力。如果他接受邀請進屋喝一杯咖啡的話,我就會輕松一些。然而像這樣一幫人待在外面,對主人絲毫無所求,連一面墻都用不著,這怎能不讓人倍感恐慌。

      “您不認識我。達瑪澤奧,希蓋拉家族的……我從塞拉來……”

      我震驚了。達瑪澤奧,誰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他是口口相傳的故事中的狠角色,身上背了一打又一打的人命案子,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還曾聽人說過,不知是否屬實,說他退出江湖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為了躲避是非。如果這是真的話,那么,停在面前的這頭美洲豹又是誰?就在這兒,離我僅有一拃!他繼續(xù)說道:

      “您知道,塞拉那邊新派去了一個政府的家伙,那家伙唧唧歪歪的……你知道我一直聽之任之……我身體不大好,年紀也不小了……很多人認為那家伙是個蠢貨……”

      突然間,他不說話了。顯然,他有些后悔像這樣開場。他靜下來,聽得見粗重的呼吸。他在思考,垂下頭思考。一會兒,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抬起頭。他好像在笑,牙齒的形狀很嚇人。他面朝我,不過沒有正對著我,而是以一個角度斜對著我。他帶著一種模糊的自豪抖了一下,繼續(xù)說著他的長篇獨白。

      他慢條斯理地說了以下內(nèi)容:塞拉地區(qū)和圣敖地區(qū)的各種人和物產(chǎn),難纏的事情,不靠譜的經(jīng)歷,遭遇的困難。對話就像蜘蛛網(wǎng)一樣混亂。他說話的腔調(diào)很古怪,我只能根據(jù)抑揚頓挫聽懂一點點。這就像一個狡猾的游戲一樣,他出謎面,誤導著我。他稀里嘩啦地說著:

      “您現(xiàn)在愿意教教我哪個詞是對的么?‘赤赤有名‘黑黑有名‘郝郝有名‘赫赫有名……”

      他突然間從牙齒之間擠出這么一句話來。聽起來像一串干笑。但他接下來擺出的姿勢,卻像一個徹頭徹尾的野蠻人那樣粗魯,凸現(xiàn)出他的本性。他阻止了我的回答,不希望我這么快就說出來。我被另一種令人無語的驚嚇攫住了:可能是有人設下的圈套,極其狡猾地安排我來羞辱這個匪徒。真的很像一個詭計,難不成這個惡貫滿盈的家伙跑到這兒來就為了面對面地從我身上獲得這種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要命的滿足感?

      “您知道,我今天從塞拉出來,馬不停蹄地來到這兒,六里格的路啊!我這么快地直接趕過來,就是為了問您這個問題,我很想搞清楚……”

      聽起來很嚴肅。我嚇壞了。

      “那鬼地方,還有過來的半路上,沒有一個靠譜的人,也沒有可信的東西:一本書之類的,能夠讓我識字。都是些不務正業(yè)的爛人,在愚昧中自我逃避……只有一個教父,在圣敖那地方,好像識字,但我跟神父們合不來,他們動不動就使詐……好吧?,F(xiàn)在,幫我一個忙,請您告訴我,像盾籽木一樣耿直、完美地告訴我:我剛問的那個問題,哪個詞是對的?”

      真的這么簡單?真的像他說的這樣?我還是嚇著了。突然間,他又說:

      “‘赫赫有名對嗎?”

      “沒錯,先生……”

      他大聲地重復著這個詞,最后滿面怒色,聲音也有些失控。他看著我,目光蠻橫,但充滿狐疑。他湊近我。我把他的臉看得清清楚楚。“真的是‘赫赫有名?”我躊躇不決。是的,我需要再過渡一下,再琢磨琢磨發(fā)生了什么。我瞥了一眼另外那三個騎馬的人,想要得到點幫助,他們直到此刻都一言未發(fā),傻傻地呆在那里。然而,達瑪澤奧發(fā)話了:

      “您已經(jīng)宣布了答案。這幾個人無足輕重。他們從塞拉來,跟著我的,只是為了見證一下……”

      我只得從迷惑中走出來。他想要知道那個單詞怎么拼,怎么從詞源學的角度來解釋。

      “‘赫赫有名是個中性詞,意思是‘有名‘出名‘眾所周知……”

      “您難道看不出來么,像我這么個大老粗不太聽得懂這些。您就告訴我:這個詞是不是不禮貌?是嘲笑別人的時候用的嗎?有仇恨的色彩嗎?很滑稽嗎?是冒犯人的詞嗎?”

      “沒有任何辱罵的色彩,也不冒犯他人。它是中性的表達,用于……”

      “那么,請您告訴我,在窮人常用的語言里,它等于哪個詞?”

      “‘赫赫有名?嗯,差不多等于‘重要,值得稱贊,值得尊敬……”

      “您能保證么,能以上天之名,立下證言么?”

      沒錯!他要當面立誓。在這個魔鬼面前,我誠懇地說:

      “聽著,我,如你所見,對你有利無害。嗯,一小時后我最希望的是變得赫赫有名,極其赫赫有名,盡可能地赫赫有名……”

      “啊,行了!”他放松了下來,非常歡快。

      他甩鞍下馬,像從彈簧上跳起來一樣激動。他走上來,如釋重負,輕松無比。他再次笑了。他解散了那三個人:“兄弟們,你們可以走了。正確的解釋你們已經(jīng)聽得清清楚楚了……”于是他們樂顛顛地撤了。只剩下他,來到我家門口,走到我窗邊,從我手中接過一杯水。“不知道為什么,受過教育的人身上就是有股牛氣!”難道,就這么一會兒,他又感到不安了?他說:“我覺得對那個政府的家伙來說,有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走掉算了,我也不太清楚他……”但他又笑了,掐滅了剛剛?cè)计鸬慕箲]。他說:“人們互相猜疑,各有各的怪癖,各有各的蠢問題……這樣下去只配去腌木薯……”他致謝,想要握住我的手。下一次,他或許能夠接受邀請走進我的家。哦,沒錯。他翻身上馬,騎著棗紅馬絕塵而去,絲毫沒有去想,他剛才所帶來的,會是怎樣的笑料,甚至會成為本地的著名事件。達戈貝兄弟

      巨大的不幸。達瑪斯托爾·達戈貝,惡貫滿盈的四兄弟之中最年長的那個,在舉辦告別儀式。他們的家并不算小,但趕來料理后事的人卻擠得亂哄哄的。所有人都想離死者更近一點,大家多少都有點畏懼那三個活著的兄弟。

      我們認定達戈貝兄弟是壞人。他們活得極其封閉,家里沒有女人,也沒別的親戚,剛剛死去的那個是他們專橫的家長。這死去的大哥是最糟糕的。他是狗頭軍師、大話王和犯罪大師。他把其他兄弟都帶進了那個臭名昭著的行當。他很粗暴地管他們叫“小家伙們”。

      然而,此刻,在死神的懷中,他再也沒有條件去冒險了。在燭光和幾朵鮮花之間,他只擁有那副情非得已的面孔:食人魚的下巴,歪歪扭扭的鼻子,還有身上的累累惡行。在穿著喪服的三兄弟的目光中,他仍然保持著威嚴,仍然舉足輕重。

      他們?nèi)齻€時不時地喝點咖啡、濃烈的甘蔗酒,吃點爆米花,像往常一樣。在人群中,穿過黑暗或是小燈大燈的照耀,傳來一兩聲短促、低沉的喊叫。外面,夜幕降臨,剛剛下過一陣小雨。很罕見地,傳來更響亮的人聲,但很快又收聲了,像是在責怪自己引起了別人的注意。最后,按照那邊的風俗,走過場般地開始了送別儀式。但從頭至尾,都彌漫著一股令人恐慌的氣息。

      事情是這樣的:一個名叫里奧若熱的沉默寡言、老實巴交的窩囊廢,頗受人們敬重,是他把達瑪斯托爾·達戈貝打發(fā)進了無窮無盡的死者的行列。達瑪斯托爾·達戈貝毫無任何理由地威脅他,說要割掉他的兩只耳朵。當他看見達戈貝拿著匕首朝他走來的時候,這個蔫不拉幾的人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支大口徑火槍,沖著達戈貝就開了一槍,正打在了心臟上面一點的胸膛上。達瑪斯托爾撐了一陣子才咽氣。

      然而,這件事發(fā)生之后,讓人們感到不安的是達戈貝兄弟并沒有采取報復行動。他們反倒急匆匆地忙于料理后事。這兩點都非常奇怪。

      因而,那個可憐的里奧若熱更是覺得前景悲觀至極。他還待在村子里,一個人孤零零地悶在家里哪兒都不敢去。

      明白了嗎?他們,那三個還活著的達戈貝兄弟,正在風光地送別他們的大哥,氣氛很寧靜,雖然沒有鬧騰的場面,但也居然還有幾分歡樂。德爾瓦爾,年齡最小的那個,主要是待在人群里,頻頻和剛來到的和已經(jīng)進到屋里的人打招呼:“對不起,招呼不周……”杜里岡,現(xiàn)在成了年齡最大的了,向人們展示著他作為達瑪斯托爾正式接替者的地位。他身材粗短,介于獅子和騾子之間,下巴有點地包天,小眼睛像是在藥水里泡出來的一樣。他眼望上方,一本正經(jīng)地頌著:“主擁有一切!”排行居中的迪斯蒙多長得很英俊,他抑制著傷感,向桌上的尸體致辭:“我的好哥哥……”

      死去的那個家伙的確非常自私、貪婪,獨斷專行而且殘暴無比。我們都知道他斂到了巨財,全都是現(xiàn)金,裝在大箱子里。

      沒人被這平和的景象蒙蔽住。大家都知道,等到某一刻,三兄弟該出手時就會出手。就像美洲豹一樣。還得再等等??磥硭麄兿胍袟l不紊地出手,而不是貿(mào)然出擊,所以不在乎遲緩。血債一定要血償,但是,這個晚上,這幾個小時,在死者的葬禮上,他們可以把武器扔一邊,隨便交給什么人。下葬之后,沒錯,他們就該去找里奧若熱并且干掉他了。

      屋里的人都在各個角落談論著這件事,大家的嘴都沒閑著,四下里一片喧聲。這三兄弟表面上看起來簡單粗暴,但實際上非常狡黠,他們懂得不動聲色地折騰人,作為領頭人,他們不會放過每筆該算的賬——看得出,他們已經(jīng)有了明確的計劃。正因為如此,他們那種似笑非笑的歡快神情裝得不太自然。他們已經(jīng)在感受手刃仇家那一刻了。一有可能,他們?nèi)齻€就會微妙地在窗戶孔下邊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著。他們喝著酒。他們?nèi)齻€無論誰都和另外兩個隔得很近,這是在釋放什么信號么?他們傳著口信,低聲交談著,隨著他們聊得越來越深入,感覺他們意見越來越一致,越來越充滿彼此信任的兄弟情誼。

      太意外了!在這雨后的夜晚,進進出出的人談論的居然都是里奧若熱這廝,這個正當防衛(wèi)的殺人者,達瑪斯托爾·達戈貝就是在他的手中上了西天。前來參加葬禮的人多少都已知道了這件事,先是個把人在說,慢慢地話就傳開了。里奧若熱,一個獨居的老實人,沒有任何同伙,他瘋了么?很顯然,他沒有任何跑路的經(jīng)驗,即使跑路估計也來不及了,在三兄弟抓到他之前,他似乎很難找到藏身之處。對抗是毫無意義的,逃跑是毫無意義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他必將跪下來,乞求饒命,像驢一樣怯懦,得不到任何幫助,沒有任何價值,丟棄所有的武器。他的靈魂已經(jīng)需要臨終祈禱了!不過……

      這只是最初的想法。有人從那邊回來,給三兄弟捎話,其主旨是:里奧若熱,一個冒失的農(nóng)民,發(fā)誓他本無心殺掉任何一個信奉耶穌的兄弟,只是在最后一刻他才扣動扳機,純屬自救,不曾想這就釀成了災禍!他是帶著敬畏之心動手的。帶著證明這一切的勇氣,如果三兄弟有意的話,他準備手無寸鐵、誠心實意地一個人到這里來,來表明他沉重的負疚感。

      我們并不十分震驚。剛才說的沒錯吧?這個瘋瘋傻傻的里奧若熱害怕得要死,就像已經(jīng)被宣判了一般。他難道還留著一點點膽子嗎?他跑來這里純粹像是從熱鍋上直接跳進火里。誰都知道,事態(tài)會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發(fā)展,殺人者作為祭品,瞬間就會成為鮮血流淌的被殺者。這年頭,這種事不新鮮。這地方,政府基本管不到。

      我們觀望著達戈貝兄弟,那三個人互相遞著眼神。迪斯蒙多只說了聲:“就這樣吧?!钡聽柾郀栒f:“隨他所愿!”很好客的樣子,體現(xiàn)出這個家的尊嚴。杜里岡無比嚴肅。他什么都沒說,只在一片肅穆中站起身。由于搞不清狀況,周圍的人埋頭猛喝烈甘蔗酒。雨又開始下了。有時候,一個告別儀式似乎需要很長時間。

      模模糊糊地聽到了些什么。氣氛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又來了一些說客。他們是來講和的,還是來攪局的?多么愚蠢的提議??!居然建議由里奧若熱來替死者抬棺材……聽到了嗎?這個瘋子!面對三頭瘋狂的野獸,光是來一趟還不夠他受的么?

      沒人相信,杜里岡以一個平淡的手勢發(fā)話了。他語調(diào)冷漠,圓睜著冰冷的雙眼。那么,就這樣,讓他來吧——他說——在蓋上棺材之后來。詭異的狀況。大大出乎人們的意料。

      真會這樣嗎?我們等待著。心里涼颼颼、沉甸甸的,至少,有種難以名狀的恐懼感。時間在懸而未決中度過。這一天過得極其漫長。終于到了早上。尸體有點發(fā)臭了。要加快啊。

      沒有任何儀式感,棺材合上了,毫無優(yōu)雅可言。那棺材,有著長長的蓋子。達戈貝兄弟的眼中滿是仇恨——或許是對里奧若熱的仇恨。我們都這么猜想,都在小聲念叨著。接著是一片嘩然,大家都在喊“時間到了,他該來了……”之類的話。

      事實上,他已經(jīng)到了。人們都睜大雙眼盯著他看。真相就在眼前,里奧若熱這小伙兒,高高的個子。他一點也不強壯,看上去也不煩亂。像是那種靈魂非常虔誠的人,有一種通情達理的謙遜。他走向那三兄弟,“耶穌與你同在!”他沉著地說。德爾瓦爾、迪斯蒙多、杜里岡三兄弟呢?杜里岡這個魔頭居然人模人樣起來了。他差不多只說了聲“哦,??!”非常奇怪。

      抬棺材的人一邊兩個。里奧若熱按照指示,抓起了棺材前部左側(cè)的帶子。達戈貝兄弟眼含仇恨加入了抬棺行列。送葬隊伍走了出來,長長的一列仿似無休無止。來的人是如此魚龍混雜,看上去像是一片人的叢林,一個小型的軍團。整條街泥濘不堪。街邊上站滿了看熱鬧的人,膽小怕事的人也都藏在人群后面觀望。大家都占據(jù)了便于圍觀的一席之地。隊伍的最前方,棺材正以緩慢的節(jié)奏一步一頓地移動。古怪的三兄弟。還有里奧若熱,在棺材邊上。一場盛大的葬禮。隊伍往前走著。

      每走一步,都謹慎地落腳。在這隊大雜燴人群中,所有人要么輕言細語要么保持沉默,大家都明白,每個人都有一籮筐的疑惑。這個里奧若熱,竟然沒有跑路。他必須埋頭干活,扮演好他的角色。這勇敢的人,沒有回頭路了。他抬得像個雇工一樣敬業(yè)。棺材看起來很重的樣子。達戈貝三兄弟都帶著武器,足以應付任何意外。他們的目標已經(jīng)鎖定。這不是人們看出來的,而是猜出來的。這時候,又下起一陣雨。人們的臉上、衣服上全都是雨水。多么可怕!里奧若熱有著軍人的步伐和奴隸的沉默。他在祈禱嗎?沒人知道,只知道他的出場肯定是場災難。

      此刻,我們都認為:一把棺材放進墓穴里,那家伙就要被殺死在灌木叢里,叫都來不及叫一聲。雨已經(jīng)小多了。他們不會經(jīng)過教堂嗎?不,這鬼地方?jīng)]有神父。

      隊伍繼續(xù)向前。

      他們走進了墓園?!氨娚鷣泶碎L眠”,大門上刻著這么一行字。人們猬集在墓穴邊上的泥濘中,人很多,后面跟著的人更多,大家都等著看更大的熱鬧,但都異常小心。沒有人離開,所有人都想看看達瑪斯托爾·達戈貝如何入土。棺材被放進了墓穴底端,按照老規(guī)矩,棺木上綁有結(jié)結(jié)實實的繩子。一鏟接著一鏟,泥土覆蓋了棺木。那鏟土的聲音令人心驚。接下來呢?

      小伙子里奧若熱在等待中,自己滑了一跤。他的鼻子距離墓穴上的黃土只有七拃遠吧?他堅毅地看了一眼那三個兇徒。沉默在空氣中抽縮著。迪斯蒙多和德爾瓦爾兩個人等著杜里岡發(fā)話。突然間,杜里岡抖了抖肩膀,走了過來。難道這就要動手了么?

      他掃了一眼里奧若熱。他把手移到腰上去抄家伙了吧?不。這只是我們對他的姿勢引發(fā)的錯誤聯(lián)想。他很快就開口了,放出這么一段話:“小伙子,您走吧,回家去吧。我那令人懷念的大哥其實是個無惡不作的魔鬼……”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低沉、渾濁不清。但所有的人都聽見了。他的另外兩個兄弟也聽得清清楚楚。他們向所有人致謝。如果他們沒有面帶微笑的話,大家都不相信這事兒了結(jié)了。他們抖了抖腳上的泥漿,擦了擦臉上濺的泥點。杜里岡已經(jīng)走開了,他最后說道:“我們要離開這兒了,我們要搬到大城市去住……”葬禮就這么結(jié)束了。又一場雨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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