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平
那一年,李劍和孫浩應邀到雞血石礦去采訪,臨走的時候,礦長送給他們兩塊石頭。礦長說,這兩塊毛石,你們拿去玩下吧。
說著,遞給他們每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
那時候,雞血石的價格還沒有上來,懂石頭的人也不多。李劍和孫浩當然也不是玩家,所以他們當時也沒看看兩塊石頭長啥樣。接過來,道完謝,就一起上了車。
路上沒事,他們把袋子打開了。一看之下,李劍的心里就有點不爽。原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拿到的這塊石頭,遠沒有孫浩那塊漂亮。人家那塊石頭,紅黃相間,石面上還有圖案;自己這塊,雖然也有一些雞血樣的花紋,但整體看上去灰不溜秋的,毫不起眼。他心里就想,一樣是記者,一樣來采訪,為什么待遇不同呢,難道因為孫浩是日報記者,我是晚報記者?
李劍和孫浩,雖然不是一家報社的,但是他們的關系一直不錯,經(jīng)常一起外出采訪,平日里也經(jīng)常一起出席社會活動、聚餐,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但是眼前這個話,李劍卻說不出口。他唯一的表示,是拿著孫浩那塊石頭翻過來看,倒過去看,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后來孫浩就看出了端倪,他說,李劍,你喜歡這塊石頭?
李劍當然不好意思承認,說,一塊石頭而已,有啥喜歡不喜歡的。后來又說,你的這塊,的確比我這塊漂亮。
孫浩一聽,立刻把他的袋子拿過去說,那這樣吧,咱倆換下不就完了嗎。李劍假意謙讓了一番,下車時,還是拿著本屬于孫浩的那塊石頭,樂顛顛地回家了。
過了幾天,李劍把這塊石頭上了油,打上石蠟,擺到了辦公桌上,誰見誰夸。這塊石頭,讓李劍頗為得意了幾年。
不知怎么,忽然就興起了石頭熱。到李劍辦公室來的人,開始不從審美的角度欣賞他的石頭,而是在拿經(jīng)濟的眼光來審視了。有懂點石頭的人說,你這塊石頭呀,看著漂亮,其實是一塊彩石,是值不了幾個錢的。
李劍一下子就想到了他跟孫浩交換的那塊石頭,哎呀,那塊石頭是不是雞血石呢,如果是,那自己可是吃了大虧了。一連幾天,李劍都沒有睡好覺。
這一天,因為采訪他們又湊到了一起。休息時,李劍裝作很隨意地問,哎,哥們,那年我們去雞血石礦拿回的那塊石頭,你還留著吧。
孫浩想了想說,應該還在吧,不過忘了放哪里了。
李劍“哦”了一聲,就知道孫浩根本不了解現(xiàn)在的石頭行情。第二天,他來到孫浩家串門,進了書房說,哎呀,你的寫字臺上應該擺一塊石頭呀。
孫浩說,擺什么石頭,上次那塊石頭能擺出來?
李劍立刻說,可以擺你跟我換的那塊啊,我現(xiàn)在就去給你拿來!說完就飛一般出去了,沒一會就抱著那塊石頭回來了。他把彩石往孫浩的寫字臺上一放,還真別說,滿室生輝。
孫浩就說,哎呀,這怎么好意思,我這不成了奪人之愛嗎?
李劍說,咱倆誰跟誰呀,再說這塊石頭本來就是你的嘛。說著,眼睛就向四處看。
孫浩忽然想起什么,說,對了,那我把你那塊石頭還給你吧。說著,他就開始翻箱倒柜地找,最后終于在床底下把那塊落滿灰塵的石頭找出來了。李劍拿上,一溜煙回家,又沖又洗,然后抱著它來到一家寶石店,請老板幫忙鑒定。
那個老板,不知道是二把刀還是另有圖謀,在反復看了這塊石頭后說,你這石頭貌似雞血石,但是雞血太少,不值什么錢的。
李劍聽了心中一沉,又拿出那張彩石的照片給他看,那個老板便說,嗯,這塊石頭嘛,還是值幾個錢的,起碼比你這塊強。
李劍一聽,猶如五雷轟頂,腸子一時都悔青了。接著他就開始懷疑,孫浩給他的這塊石頭,不是當初的那塊,也許被他調包了吧。想想又不像,心中十分糾結。
又過了幾年,石頭熱更甚,包括彩石、凍石的價格也在瘋長。這一天,李劍硬起頭皮給孫浩打了個電話,他說,哥們,咱倆的石頭怕是還要換回來。最近市里要辦個奇石展,我想拿它去參加一下。
孫浩大度地說,那你就過來取吧。
于是,李劍就抱著那塊不值錢的石頭上門,把他的彩石又換回來了。臨走,孫浩半開玩笑地說,哥們你可想好了,這回可不能再換了哈。
沒過幾天,李劍就以幾萬元的價格,賣掉了那塊彩石,心中頗為得意。
又過兩年,石頭熱愈加如火如荼。禮拜天,李劍到一家寶石店里溜達,忽見柜臺里擺著的一塊石頭頗為眼熟,近前細看,這不就是他跟孫浩換來換去的那塊石頭嗎?再看標價,他嚇了一跳:300萬元。他急問服務員,你這塊石頭,怎么會值這么多錢?
服務員說,這塊石頭,是雞血石中的上品,是我們老板在民間發(fā)現(xiàn)的。人家不賣,我們老板出了大價錢。不信你看,這切開的部分雞血多好。
服務員說著把石頭轉過來,果然后面有個切面,血色艷麗,分布均勻,光彩奪目。服務員繼續(xù)說:先生你如果有意,就抓緊買,它的價格肯定還會上漲的。
李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商店的,他覺得頭昏腦漲,渾身冰涼。后來他走到一個僻靜處,呆呆地坐著,一連扇了自己十幾個耳光。
(胡康薦自《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