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杉杉

摘? ?要：附條件不起訴制度，其目的是對未成年人進行教育、感化及挽救，避免其被標簽化，其核心工作是對其前期的調查與考察期內的監(jiān)督、矯治。從理念、工作方法、專業(yè)素質等方面司法社工為該制度的適用提供了有力幫助，相關部門與機構也在積極探索，通過進一步的融合、提升，司法社工會為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充分實施發(fā)揮重要作用。當然，司法社工在介入附條件不起訴工作時也面臨著一些困境。因此，首先分析了附條件不起訴制度及司法社工制度的基本理論，然后指出附條件不起訴在實踐中的困境，進而分析司法社工制度與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結合的合理性，最后給出司法社工如何更好在附條件不起訴中運用的建議。

關鍵詞：附條件不起訴；司法社工；監(jiān)督考察

中圖分類號：D925.2?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291X（2023）12-0152-03

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實施，體現(xiàn)了我國的刑事司法模式從傳統(tǒng)的懲罰性模式向現(xiàn)代的恢復性模式的轉變。其核心工作是通過考驗期的監(jiān)督和矯治，對未成年人進行教育、感化及挽救，讓涉罪未成年人認識到其行為的錯誤性，幫助其更好回歸社會。這一制度的充分實施，必然需要大量的專業(yè)性社會調查工作、教育及行為矯治工作，這些單憑檢察機關很難完成，而司法社工為該制度的適用提供了有利幫助。

一、相關基本理論

按照我國的刑法理念，對未成年人一貫堅持“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貫徹“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為了進一步體現(xiàn)這一立法宗旨，在刑事訴訟法中，專門針對未成年人犯罪規(guī)定了附條件不起訴這一特別訴訟程序。

（一）附條件不起訴的概念

附條件不起訴制度，也稱暫緩起訴，是指人民檢察院對移送審查起訴的涉罪未成年人，根據其罪責、悔罪表現(xiàn)、犯罪原因、犯罪手段、人身危險性等，認為符合法定條件的，針對該涉罪未成年人沒有立即追訴的必要性的，則暫緩起訴，但規(guī)定其在一定期限內履行規(guī)定的義務，若涉罪未成年人在規(guī)定期限內履行了相關義務，則最終不再提起訴訟的制度。

（二）附條件不起訴的條件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282條規(guī)定了附條件不起訴的四個要件：（1）主體僅限于未成年人；（2）罪名特定，僅針對涉嫌侵犯公民人身權利、財產權利以及妨害社會管理秩序這三類犯罪；（3）罪行較輕，可能判處一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4）符合起訴條件，確有悔罪表現(xiàn)。

（三）附條件不起訴的意義

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實施，體現(xiàn)了傳統(tǒng)的刑事懲罰性司法模式向現(xiàn)代的恢復性司法模式的轉變。其理解未成年人心智尚不成熟，側重對未成年人的教育、感化及挽救，通過考驗期的監(jiān)督和矯治，讓涉罪未成年人認識到其行為的錯誤性，對其進行人格矯正，幫助其更好回歸社會。附條件不起訴制度一方面有助于社會穩(wěn)定，另一方面也能減少進入司法審判程序的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數量，實現(xiàn)訴訟分流的目的。

（四）司法社工的概念

司法社工的概念源自美國。在美國，司法社工是指具有法律和社會工作雙重學科背景的社會工作人才，在相關法律頒布為支撐的背景下，以犯罪預防、矯正違法犯罪行為為服務目標而開展的各類服務活動[1]。在英國，司法社工是指致力于預防犯罪、減少重新犯罪、促進違法犯罪人員重返化會、增加社會對違法犯罪前科者的包容等各項社會工作服務[2]。我國學者關于司法社工的概念并未形成統(tǒng)一的認識。學者何明升認為，司法社會工作是一個由特定價值理念與實務邏輯所決定的復合系統(tǒng)，社會工作機構及其從業(yè)人員與刑事司法機構在其中相互依托，面向罪錯者、受害人以及相關利益人中的受助者，通過充分發(fā)展其全部潛能而推動社會變革、改善人際關系和促進問題解決[3]。

二、附條件不起訴的實踐困境

附條件不起訴制度實施以來，其在刑事訴訟分流、減少訴訟、減少刑事審判機關及刑事執(zhí)行機關的工作壓力、化解社會矛盾等方面都取得了一定的積極效果。但是，現(xiàn)實中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運行情況與其理念上的目標依然有著較大的差距，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囿于現(xiàn)實困境，適用率不高

1.檢察機關工作量增大

依照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檢察機關在附條件不起訴案件的辦理過程中，既要負責審查案件是否符合附條件不起訴的條件，又要負責對涉罪未成年人考察期內的監(jiān)督考察，還要根據考察結果作出是否不起訴的決定。在這個過程中，檢察機關需要全程負責，其工作量要增加許多。據統(tǒng)計，附條件不起訴案件的工作量是公訴案件的2.5倍，是相對不起訴案件的5倍，相比之下，附條件不起訴案件的工作量遠遠大于提起公訴和相對不起訴[4]。

2.考慮考察難度，區(qū)別對待涉案未成年人

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目的，是對罪行較輕、有悔罪表現(xiàn)的未成年人的教育、感化、矯治，從而節(jié)約司法成本，維護社會穩(wěn)定。因此，只要涉罪未成年人符合附條件不起訴的條件，檢察機關就應當公平對待，不應區(qū)別對待。而現(xiàn)實中，在涉罪未成年人符合附條件不起訴的條件時，檢察機關會更多考慮其開展監(jiān)督考察工作的難度，從而對涉罪未成年人區(qū)別對待。從司法實踐上看，在案情基本相同的情形下，該制度主要適用于在校學生和在本轄區(qū)有固定工作、固定居所或者戶籍在當地市區(qū)、縣城的人員[5]，而對于戶籍非本轄區(qū)的流動涉罪未成年人，雖然符合附條件不起訴的條件，但因為考察難度大，則較少采用該制度。

3.存在重合情形時，優(yōu)先適用相對不起訴制度

相對不起訴，是指對于情節(jié)輕微的犯罪，依照刑法規(guī)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的，人民檢察院可以作出不起訴決定。二者都是犯罪事實清楚、罪行較輕、符合起訴條件的情形下適用的，二者都具有程序分流、節(jié)約刑事司法資源的目的，但二者在適用主體、適用罪名、刑期要求、悔罪要求、穩(wěn)定性等方面又具有明顯的不同。在實踐中，未成年人的犯罪行為有時同時滿足這兩種不起訴的條件?！蹲罡邫z關于進一步加強未成年人刑事檢察工作的決定》第21條規(guī)定：“對于既可相對不起訴也可附條件不起訴的，優(yōu)先適用相對不起訴?！笨梢姡@兩者制度存在重合時，相對不起訴優(yōu)先適用。此外，考慮到相對不起訴制度還不需要后期的監(jiān)督考察，對于檢察機關和涉罪未成年人來說都更加方便，從而導致在實踐中適用附條件不起訴的情形較少。

（二）監(jiān)督考察流于形式，改造、矯治效果不佳

附條件不起訴制度最核心的地方是對涉案未成年人在考察期內進行監(jiān)督考察，以免對涉罪未成年人進行罪犯標簽，從而更好地教育、改造、矯治涉罪未成年人，使其更好回歸社會。但若考察監(jiān)督工作由檢察機關具體實施，則很難達到其目的。實踐中檢察機關本身就案多人少，涉罪未成年人考察監(jiān)督又大量需要工作，辦案人員難堪重負；此外，又沒有形成完善的外部支持體系，檢察機關的監(jiān)督考察難以充分落實，對涉罪未成年人的矯治和教育存在流于形式的風險。

（三）資金來源有限

檢察機關開展考察監(jiān)督需要社區(qū)、學校、家庭、社工組織、考察基地等社會力量的參與，而組建附條件不起訴考察基地以及購買社工服務進行專業(yè)的考察幫教工作等均需要大量資金，但地方財政撥款卻往往十分有限。

三、司法社工與附條件不起訴的價值契合及實踐探索

（一）司法社工與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價值契合

1.附條件不起訴制度加速司法社工的構建需求

著名的社會工作學者佩恩認為，社會工作的構建需要三股力量，它們分別是“創(chuàng)造和控制社會工作者專業(yè)的力量；主動尋求幫助或被動地轉介至社工處的人們，被稱為案主的力量；改變開展社會工作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的力量”[6]。而現(xiàn)實中，我國已經存在了社工組織及人才，涉罪未成年人有被監(jiān)督、矯正的客觀需求，刑事訴訟法針對涉罪未成年人以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理念已經形成。可見，構建司法社工的三股力量已經具備。

2.理念上的一致性

社會工作關注社會問題、關注弱勢群體，堅持利他主義。其工作中堅持的接納、個別化、保密等原則都很適合對涉罪未成年人的社會調查及考察期內的監(jiān)督工作。社會工作者結合其社會調查對涉罪未成年人（案主）制訂矯正方法，其相信案主具有自我改變的潛力，且其還注意保護案主的隱私，這些都十分符合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內在要求。

3.司法社工可以彌補辦案機關的不足

刑事案件中，辦案機關的主要精力集中在犯罪構成及證據收集上，對犯罪嫌疑人的社會調查、行為分析、心理分析很少。而未成年人的社會調查、行為分析有助于決定是否適宜采用附條件不起訴以及矯正、監(jiān)督手段，其往往需要延伸到涉罪未成年人的家庭環(huán)境、教育程度、成長背景、平時表現(xiàn)等多方面的調查分析，可是辦案機關沒有精力，也缺少相應的專業(yè)知識開展上述工作。社會工作者最常見的工作方法就是社會調查、個案分析，這些能夠緩解檢察機關的工作壓力，增加附條件不起訴的實際效果。

4.司法社工可以協(xié)助檢察機關整合社會資源

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核心在于對于符合起訴條件、罪行較輕、有悔改態(tài)度的涉罪未成年人的教育、感化及矯正。因此，決定采用附條件不起訴后，檢察機關有大量的、專業(yè)的監(jiān)督考察工作要做。而這些工作僅依靠檢察機關是很難完成的，其需要包括家庭、社區(qū)、學校、政府、社會組織等多方力量的參與，而社會工作者可以協(xié)助檢察機關整合社會資源。

（二）司法社工在附條件不起訴領域中的實踐探索

為了解決上述附條件不起訴制度所面臨的現(xiàn)實困境，在實踐中，各地檢察機關已經開始探索在附條件不起訴過程中發(fā)揮司法社工的作用。例如，北京市西城區(qū)人民檢察院與團區(qū)委、明苑集團、仁助社會工作者事務所合作成立了“仁助新起點實踐中心”“明苑新起點實踐中心”兩個監(jiān)督考察場所，其中“仁助新起點實踐中心”用于考察本市戶籍的或在本市有固定住所的非在校涉罪未成年人，“明苑新起點實踐中心”用于非本市戶籍、在本市無固定住所及監(jiān)護條件的非在校涉罪未成年人。此外，多地人民檢察院也在積極嘗試將司法社工引入附條件不起訴工作中，由具備資質的專業(yè)司法社工對涉罪未成年人進行社會調查、幫教考察和風險評估。由于司法社工的介入，附條件不起訴的相關工作取得了較好效果，但也有一定的不足，如司法社會工作者的專業(yè)化程度有待提高、司法社工的工作范圍不明確、司法社工的工作質量缺少考核等。

四、司法社工有效介入附條件不起訴的相關建議

（一）明確司法社工服務的范圍

我國刑事訴訟法雖對評估、監(jiān)督考察做出了相應規(guī)定，但并沒有具體明晰的工作內容的規(guī)定。司法社工可以結合其專業(yè)特長在兩個方面開展工作，一是決定是否采用附條件不起訴前的調查評估，二是考察期限內的監(jiān)督、矯治。調查評估的目的是了解涉罪未成年人的成長環(huán)境、家庭及社會關系、性格、悔罪表現(xiàn)、社會危險性、被害人諒解等情況，然后將評估交給檢察機關，由其在決定是否適用附條件不起訴制度時予以參考，也為后期制定具體的監(jiān)督、矯治計劃提供依據。監(jiān)督、矯治工作是結合每個涉罪未成年人的特點制訂幫扶教育計劃，為其設定具體的義務，并對其行為進行記載與分析。

（二）積極培養(yǎng)本地專業(yè)的司法社工組織

司法社工對涉罪未成年人的工作涉及到心理咨詢、行為調查、行為矯治、法律知識、社會調查、技能培訓以及親子關系教育等綜合性、專業(yè)性的內容。而我國司法社工工作開展的時間較晚，專業(yè)人才較少，且未形成成熟的工作規(guī)范，因此需要加大資金投入和扶持力度，積極培育與扶持本地青少年社工組織和司法社工的發(fā)展。

（三）建立觀護基地，實現(xiàn)法律適用的公平

非本戶籍或在本地區(qū)無固定住所的涉罪未成年人由于監(jiān)督、幫教難度較大，因而起訴率較高。為了體現(xiàn)法律適用的平等性，可以參照北京市西城區(qū)人民檢察院的做法，嘗試建立政府主導、聯(lián)合企業(yè)與司法社工成立專門的未成年人幫教基地，為涉罪未成年人提供監(jiān)督、矯治、培訓、評估的穩(wěn)定場所。

（四）合理選擇附條件不起訴與相對不起訴

如果對涉罪未成年人存在附條件不起訴與相對不起訴重合時不加區(qū)別地一概優(yōu)先適用相對不起訴，可能會使涉罪未成年人認識不到其行為的錯誤性，達不到改造、矯治和教育未成年人效果。因此，建議由司法社工針對具體涉罪未成年人展開社會調查，如果涉罪未成年人之前有經常實施違法行為、經常出入不良場所、有不良社會關系、缺少家庭監(jiān)管等情況，即使符合相對不起訴的條件，也應考慮采用附條件不起訴制度，從而達到教育、矯治、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效果。

（五）對監(jiān)督考察工作進行合理評估，以免考察流于形式

附條件不起訴的重要內容是對涉罪未成年人的教育、矯治，幫助其更好回歸社會，因此監(jiān)督考察的質量直接影響該制度的實際效果。目前，為了規(guī)范司法社工的工作，上海市司法部門建立了司法社工的管理考核制度，制定了以“臺賬建立率、案主見面率、重點案主談話率、各案設計率”[7]為主要指標的管理考核制度。但該項標準主要針對司法社工組織，而對于其他參與監(jiān)督考察工作的機構（如政府部門、幫教基地、司法機關等）還缺少具體的考核標準。

在附條件不起訴領域有許多問題需要借助司法社工的專業(yè)工作，相關部門與機構也在積極探索，通過進一步的融合、提升，讓司法社工為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充分實施發(fā)揮重要作用。

參考文獻：

[1]? ?楊旭.美國司法社會工作的發(fā)展及借鑒[J].學術交流，2013（3）：104.

[2]? ?李菁鳳.論司法社會工作的專業(yè)化與職業(yè)化[J].法制與社會，2010，5（中）：192.

[3]? ?何明升.司法社會工作概念的缺位及其補足[J].法學論壇，2012（3）：145.

[4]? ?何挺，李珞珈.附條件不起訴監(jiān)督考察的主體：給予參與觀察的研究[J].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7（3）：36-37.

[5]? ?謝登科.困境與出路：附條件不起訴適用實證分析[J].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4）：146.

[6]? ?馬爾科姆·佩恩.現(xiàn)代社會工作理論[J].何雪松，等，譯.上海：華東理工大學出版社，2005：16.

[7]? ?吳燕.刑事訴訟程序中未成年人司法保護轉介機制的構建：以上海未成年人司法保護實踐為視角[J].青少年犯罪問題，2016（3）.

[責任編輯? ?彥?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