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溫克
“你爸爸這次帶你去新疆哪里了?”“你去過四次新疆,哪里最美呢?”
很多人問我問題,我的答案自然很多:噴香的新疆馕餅,木壘書院燦爛的星空,沙漠公路上悠閑的羊群……但我覺得,除了那些自然美景,人是另一種風景,一種特別的風景。
記得出發(fā)那天,上午10點左右,我和爸爸在浦東國際機場,邊看Kindle,邊等著另一個“神秘的他”出現(xiàn)。
“蔣爺爺怎么還沒出來呀?”我問道?!翱炝耍锩姘矙z的人多。”爸爸邊說邊盯著長長的隊伍?!翱?!是蔣爺爺,白頭發(fā)的那位!”我朝爸爸喊道?!笆Y爺爺”是我們這次新疆行的“同行人”。
很快,我發(fā)現(xiàn)蔣爺爺是個愛書的人,就在等待去新疆的航班的短暫時間里,他已經(jīng)來到機場書店。蔣爺爺說:“小胡,來來來,這書你要嗎?《如果歷史是一只喵》?!薄爸x謝,不用了,我家里有?!蔽一卮鸬?。
蔣爺爺很會挑書,沒多久,他就挑出《他們的明朝》《這個明史超有料》等好幾本書,并爽快地拿出手機買單,臉上洋溢著滿意的笑容,似乎旅途奔波的勞累全都不見了。行萬里路,不是應該疲憊嗎?為什么蔣爺爺更顯精神抖擻?我要好好想想。
在新疆的十幾天,我和蔣爺爺坐同一輛車。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每次上車就給我和小王同學上課,不知疲倦地傳授知識。他不用課本,也不用粉筆,張口就能講風趣的故事,連旁邊的司機——我爸爸也聽得很入迷。他聲音洪亮,生怕我們聽不清。他也給我們出題,比如為什么明朝十六個皇帝,卻叫“十三陵”呢?“春秋三傳”是哪三本書?如果答對了,他就哈哈大笑。我從后視鏡里看窗外的風景,也看得到他開心的模樣,就像塔里木沙漠炙熱的陽光,照亮同行的我們。
塔里木沙漠里生長著一種頑強的柳樹,人們親切地叫它“左公柳”。
“大將籌邊尚未還,湖湘子弟滿天山。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guān)?!痹浜献笞谔钠蕉ㄐ陆⒐虐嘏褋y的清末重臣楊昌浚的這首詩,刻畫了一段蕩氣回腸的歷史。詩中的“大將”,是指誓死出征收復新疆的晚清名臣左宗棠;“新栽楊柳”,是他在挺進西北途中命兵士植下的數(shù)百萬株柳樹,后人尊稱其“左公柳”。
左宗棠的西進之路,東起潼關(guān),越河西走廊,直至哈密,再延至南疆、北疆,全長4000多里。他見沿途赤地如剝,禿山千里,黃沙飛揚,便傳令:“凡大軍經(jīng)過之處,必以植樹迎候?!避娛咳巳穗S身攜帶樹苗,一路走,一路栽,前營栽罷后營管,并動員百姓分段看管。左公自己也率先垂范,攜鎬種柳。
這是怎樣一曲綠染大漠的壯士長歌!不出十年,從蘭州至嘉峪關(guān)、從嘉峪關(guān)到哈密,道柳“連綿數(shù)千里,綠如帷幄”。這些橫空出世的青枝綠葉,不但起到了鞏固路基、保障運輸?shù)溶娛鹿τ?,又以防風固沙、指引方向而惠澤生民,更在荒僻苦寒之所,深植下一行行郁郁蔥蔥的詩情。
百年老樹得以留存至今,多虧了后人的精心養(yǎng)護。新疆為“護柳”之名持續(xù)展開了“左公柳保衛(wèi)戰(zhàn)”。愛綠護綠、建設綠色家園的精神已經(jīng)深植每個人的心田——各族群眾發(fā)揚“左公柳精神”,胼手胝足,遍植青綠。
古柳新芽無盡意,風吹塞上綠滿川。左公柳“種”下的綠色傳奇,將一如既往潤澤邊疆,讓春風永在天山南北浩浩激蕩!
新疆哪里最美呢?根本數(shù)不過來——博斯騰湖邊,碧波蕩漾,沙鷗飛舞;菜子溝村外,風吹麥浪,瓜果飄香;墨玉老城里,澆花、烤馕、賣刨冰的維吾爾族人民;克孜爾石窟中,栩栩如生的佛教壁畫前,遙遠的工匠們叮叮咚咚的鑿壁聲,也是新疆的風景。遺憾的是,我們是游客,總要離開,帶不走它們。
但是,留存在我心中的是沙漠中生機勃勃的綠色,它是那樣親切,蔣爺爺?shù)男β暫凸适乱擦粼谀蔷G色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