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管仲的去世時間,學界一般認為是《史記·齊世家》記載的齊桓公四十一年(前645)。但這個時間與《左傳》《榖梁傳》等書矛盾,與有因果關系的重耳行程和黃國滅亡時間存在誤差。如果依據(jù)最可靠的《左傳》以及日本藏古本《史記·秦本紀》等古籍,管仲的去世時間應在秦穆公十三年(前647),即齊桓公三十九年(前647)年初,而不是通常認為的齊桓公四十一年(前645)或秦穆公十二年(前648)。
關鍵詞:管仲 卒年 《史記》
中圖分類號:K2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23)03-56-64
管仲作為春秋時代齊國舉足輕重的政治家,其生平事跡引人關注,即使其生卒年亦不容小覷。對于管仲的去世時間,當前存三種說法:
第一種說法為《史記·齊世家》(以下省稱《齊世家》)的齊桓公四十一年(前645)說。此說作為主流觀點,盡管最為常見,卻未見于先秦典籍的記載。各種衍生文獻以及地方志乃至當前的各種管仲資料,均以此為準。直到近年來,陳升1、戰(zhàn)化軍2、池萬興3、張力4、陳慶照、陳書儀、李障天5、王京龍6、陳書儀7、尹清忠8等學者依然持此說。
第二種說法為今本《史記·秦本紀》(以下省稱《秦本紀》)以及《榖梁傳》等書記載的秦穆公十二年(前648)說。此說影響較小,宋代葉大慶、晚清張珮綸等是其支持者。自從被郭沫若《管子集?!贩穸ê?,此說已經(jīng)式微。9
第三種為秦穆公十三年(前647)說,出自古本《史記·秦本紀》,因日本人瀧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影響而產(chǎn)生。目前只有李人鑒的《太史公書校讀記》堅持此說。由于《史記會注考證》所記南化本《史記》的文字與通行的百衲本《史記》矛盾等問題,學界曾經(jīng)認為瀧川造假。故而此說長期不受重視。
此外,李人鑒曾提出“《左氏僖公十七年傳》謂管仲與齊桓公同年卒,即在桓公四十三年卒”1的說法,后又自己否定此論。2我們核對《左傳》,發(fā)現(xiàn)此說有誤讀原文之嫌,今不取為一說。3
《史記》原本就是極具權威性的典籍,在只有《史記》明確記錄管仲去世時間的情況下,它自然成為確定管仲去世時間的關鍵。然而,《史記》的《齊世家》與《秦本紀》記載互相矛盾,不少學者取用《齊世家》的同時,忽略《秦本紀》。這或許是后人對《秦本紀》重視不足,而今本又與《左傳》等典籍明顯矛盾的緣故。一般研究者也會認為,齊相管仲的生平應該以本國的世家為準。所以,《齊世家》的說法成為主流。不容忽視的是,《齊世家》的說法雖然得到了大多數(shù)人贊同,但也與許多先秦文獻矛盾。相比之下,日藏古本《秦本紀》的記錄相對更合理。因此,我們更贊同古本《秦本紀》。
一、《齊世家》記載存疑
《史記·齊世家》曰:“四十一年,秦穆公虜晉惠公,復歸之。是歲,管仲、隰朋皆卒?!?這是管仲齊桓公四十一年(前645)去世說的源頭。然而,此說在原書中即有反證。今本《史記·秦本紀》曰:“(秦穆公)十二年,齊管仲、隰朋死?!?秦穆公十二年對應的是齊桓公三十八年(前648)?!妒酚洝なT侯年表》則直接忽略管仲去世時間,僅在齊桓公三十八年(前648)記錄“使管仲平戎于周,欲以上卿禮,讓,受下卿”6,又在相當于齊桓公四十二年的晉惠公七年(前644)記錄“重耳聞管仲死,去翟之齊”7。顯然,司馬遷未能確定管仲的去世時間,只是如實展示他所掌握的相關資料,并劃定大致時間范圍?!洱R世家》記載時間雖然在這個范圍中,卻與許多古籍矛盾。
(一)與《左傳》不合
《左傳·僖公十二年》:“冬,齊侯使管夷吾平戎于王,使隰朋平戎于晉。王以上卿之禮饗管仲,管仲辭?!?此事又見《史記·周本紀》《十二諸侯年表》《齊世家》。魯僖公十二年(前648)冬,即齊桓公三十八年冬。管仲能長途奔波去洛陽覲見周襄王,說明當時管仲身體狀況良好。管仲回國后,《左傳》就再也沒有關于他活動的記載,僅在齊桓公死前追述一次。9身為齊桓公霸業(yè)的最重要幫手,管仲在《左傳》《齊世家》中的出現(xiàn)次數(shù)較多。但自從齊桓公三十九年(前647)之后,除了《齊世家》齊桓公四十一年(前645)介紹管仲病重身亡外,史書上再沒有任何關于他的記載。更奇怪的是,自齊桓公三十九年(前647)開始,原本管仲負責的事務都轉由他人負責。很難想象一個聲望如日中天、影響舉足輕重的人,會突然卸任全部職務,急流勇退,在三年左右的時間毫無作為。結合古籍對管子生病的記載,我們猜測,應該是管仲從洛陽回臨淄后突發(fā)重病,不久即去世。
(二)與《榖梁傳》《呂氏春秋》等書沖突
《史記·齊世家》的記載與許多古籍沖突。今本《史記·秦本紀》言管仲去世于秦穆公十二年,即齊桓公三十八年(前648)?!稑b梁傳》記載魯僖公十二年,即齊桓公三十八年,管仲去世?!秴问洗呵铩ぶ印返忍岬焦苤僮浜笕挲R桓公得病,次年死,則管仲比齊桓公早去世四年,即齊桓公三十九年(前647)去世?!俄n非子·十過》也有近似表述。1上述幾種說法都與《齊世家》不同,尤其是《榖梁傳》的說法,很有影響。葉大慶《考古質(zhì)疑》說:“大慶以《史記·秦紀》及《榖梁傳》參考之,秦繆、魯僖之十二年已言仲死?!薄笆菤q癸酉?!妒酚洝R世家》以管仲卒于桓公四十一年,如此,則是僖公十五年丙子?!洱R世家》誤矣?!?陳大同發(fā)揮此說曰:“楊士勛疏有此說,謂管仲之死當依《榖梁傳》魯僖十二年文,不取《史記·齊世家》之說?!?可見,自唐宋以來,《齊世家》的記載已經(jīng)受到質(zhì)疑,反對聲音長期存在,雖然沒有撼動《齊世家》的地位,卻是不得不重視的意見。故留待下文專門論述。
(三)與重耳行程矛盾
林仲湘《管仲卒年考辨》是《齊世家》說法的堅定支持者,其證據(jù)就是《史記·晉世家》《十二諸侯年表》中重耳的行程。4晉公子重耳流亡在外時,因聽說管仲去世而前往齊國。其行程可以作為管仲去世時間的參考。重耳前往齊國的時間,《史記·晉世家》《十二諸侯年表》認為是齊桓公四十二年(前644),但《呂氏春秋》《韓非子》等典籍的佐證以及顏師古、張守節(jié)、李人鑒等人的考證,都顯示這個時間并不十分準確。
首先,重耳去齊國的原因很復雜。據(jù)《史記·晉世家》記載,晉惠公六年(前645)十一月“晉侯至國,誅慶鄭,修政教。謀曰‘重耳在外,諸侯多利內(nèi)之。欲使人殺重耳于狄。重耳聞之,如齊”。5同篇又說晉惠公七年(前644)“畏重耳,乃使宦者履鞮與壯士欲殺重耳。重耳聞之,乃謀趙衰等曰:‘始吾奔狄,非以為可用與,以近易通,故且休足。休足久矣,固愿徙之大國。夫齊桓公好善,志在霸王,收恤諸侯。今聞管仲、隰朋死,此亦欲得賢佐,盍往乎?于是遂行”。6換言之,《晉世家》就有兩種說法。一種是晉惠公六年、一種是晉惠公七年。起因都是晉惠公派人刺殺重耳,重耳早已獲知管仲、隰朋死后齊國需要人才,于是離開狄國前往齊國。
其次,《晉世家》所定時間有矛盾。晉惠公七年,即齊桓公四十二年(前644)。倘若重耳晚至此年出發(fā)赴齊,則齊桓公次年即去世,與《晉世家》“重耳至齊二歲而桓公卒”的記錄沖突。7如此推算則齊桓公需在位四十四年。事實上,齊桓公僅在位四十三年。1由此逆推,重耳等人至少是在齊桓公四十一年(前645),即晉惠公六年,動身去齊國,才在齊桓公治下安居二年。
再者,齊桓公去世時間存疑。齊桓公是在其四十三年(前643)冬十二月之前去世的?!洞呵铩べ夜吣辍罚骸岸?,十有二月乙亥,齊侯小白卒?!?這是根據(jù)齊國發(fā)給魯國的訃告書寫的。據(jù)《春秋》,齊桓公最后出席公開活動是在四十三年九月之前。3所以,重耳到達齊國的實際時間約在齊桓公四十一年(前645)九月前后。這是從理論上推測的重耳到達齊國的最晚時間。《晉世家》所說晉惠公六年(前645)十一月重耳去齊國,應該是到達時間。
還有,據(jù)《齊世家》記載,管仲、隰朋同年去世?!豆茏印そ洹芬舱f:“(管子)卒十月,隰朋亦卒?!?因管仲的繼任者隰朋在管仲去世十個月后也去世了,故《秦本紀》《齊世家》皆在同一年標記“齊管仲、隰朋死”。張佩綸說:“《秦本紀》《齊世家》,均言是歲管仲、隰朋皆卒,雖紀年互異,而同卒足征?!?這都表明管仲、隰朋確實同年去世是毫無疑問的,且僅僅相隔十月。根據(jù)這些記載及分析,很容易確定,管仲死于年初,隰朋死于年末。郭沫若進一步斷定:“管仲之死當在一二月。”6
隰朋去世已經(jīng)是年末,等管、隰二人去世信息傳到偏僻的狄國,可能已經(jīng)過了數(shù)月以上。重耳等人無法立刻得到消息并在當年到達齊國。換言之,假定齊桓公四十一年(前645)一月管仲去世,十個月以后的十一月隰朋去世,重耳等人得到管、隰二人去世消息后就動身前往齊國。那么,他們無論如何不可能在十一月當月到達齊國。倘若管仲是齊桓公四十一年(前645)二月去世,待隰朋去世,已至當年十二月。重耳一行人不可能未卜先知在十一月到達齊國。而前文證實他們在齊桓公四十一年(前645)已經(jīng)到達。所以,管仲、隰朋去世時間只能在齊桓公四十年(前646)年底之前。這是《齊世家》的記載無法滿足的條件。
再者,重耳等人并非是因為得到管仲、隰朋去世消息就想要謀求到齊國發(fā)展而立即出發(fā)的。促使他們?nèi)R國的原因是晉惠公派人刺殺重耳,然后才有他們想去齊國謀求發(fā)展。他們獲得信息應當在此之前。隰朋去世與重耳遇刺兩件無關的事之間存在一定的時間差。再加上管仲、隰朋去世間隔已近一年。故而,我們可以確認:重耳因晉惠公派人行刺,才想到齊國因為管仲、隰朋去世而缺乏人才的時候,隰朋已經(jīng)去世了一段時間。這樣算來,從管仲去世到重耳至齊,中間至少有一年以上的間隔。所以,在齊桓公四十一年(前645)重耳一行到齊國時,管仲已經(jīng)去世一年以上。這都是依據(jù)《齊世家》的記載時間無法回答的問題。
(四)與疑似《管子》佚文齟齬
《管子》是記述管仲生平最重要的資料,可惜今本《管子》中沒有管仲去世時間,而疑似的佚文則與《齊世家》矛盾。7唐代張守節(jié)在注解《齊世家》管仲死亡時已經(jīng)注意到管仲去世時間的問題。他在《史記正義》中引顏師古《漢書注》曰:“豎刀、易牙皆齊桓公臣。管仲有病,桓公往問之……管仲遂盡逐之,而公食不甘心不怡者三年。公曰:‘仲父不已過乎?于是皆即召反。明年,公有病,易牙、豎刀相與作亂,塞宮門,筑高墻,不通人……(齊桓公)二月不葬也。”1這可能是顏師古引用的《管子》佚文。由此可知,管仲去世四年后齊桓公去世。齊桓公在位四十三年,據(jù)此逆推,管仲應死于齊桓公三十九年(前647),而不是四十一年(前645)。張守節(jié)雖然沒有明說他的不同意見,但已經(jīng)用證據(jù)懷疑了《齊世家》的說法。
以上所述各種觀點都表明,到齊桓公四十一年(前645),管仲已經(jīng)去世一段時間,《齊世家》中所謂的管仲去世時間不可靠。
二、《榖梁傳》等書記載存疑
《榖梁傳》作為今文經(jīng)學派的重要典籍,自漢代以來即具有重要影響。唐宋以來,楊士勛、葉大慶、張佩綸等人都是其支持者。但此說存在較大疑問。
《榖梁傳·僖公十二年》曰:“夏,楚人滅黃。貫之盟,管仲曰:‘江、黃遠齊而近楚。楚,為利之國也。若伐而不能救,則無以宗諸侯矣?;腹宦?,遂與之盟。管仲死,楚伐江滅黃,桓公不能救,故君子閔之也。”楊士勛曰:“而此云管仲死者,蓋不取之《史記》之說?!?《榖梁傳》《新序》3等書均認為管仲死在楚國滅江、黃二國之前。所以,江、黃二國的滅亡時間成為判斷管仲去世時間的依據(jù)。江國滅亡時間較晚,可以忽略不計。黃國滅亡時間成為關鍵。
江、黃二國與管仲產(chǎn)生聯(lián)系是在貫地會盟(前658)?!蹲髠鳌べ夜辍罚骸扒?,盟于貫,服江、黃也?!倍蓬A注曰:“江、黃,楚之與國也,始來服齊,故為合諸侯?!?齊桓公組織會盟,連依附楚國的江、黃二國都前來參加。這體現(xiàn)了齊國稱霸諸侯,影響力已擴大到中原之外。這本是值得高興的事,管仲卻反對齊桓公接納江、黃二國?!稑b梁傳》記管仲曰:“江、黃遠齊而近楚。楚,為利之國也,若伐而不能救,則無以宗諸侯矣?!?齊桓公不聽。結果,管仲死后齊國無力保護黃國而導致其被滅,聲望下降。從中可以明顯看到,《榖梁傳》的相關記載是為了突出齊桓公霸業(yè)的衰落。
有的學者因此懷疑管仲的去世時間在魯僖公十二年(前648)之前。例如,張佩綸就認為:“江、黃近楚,形勢易明,當如《榖梁》(僖公十二年《傳》)、子政(《新序·善謀上》)所云,阻公于貫盟之日既不見納,垂歾復申前議耳。然則仲之卒,蓋在十二年楚人滅黃之先矣?!?據(jù)《榖梁傳》《新序》確實能推導出,管仲在魯僖公十二年(前648)夏,江、黃二國被滅之前就已經(jīng)去世的結論。梅士享考證江、黃二國被滅時,根據(jù)《春秋》的記載得出結論:管仲在世時已經(jīng)看到江、黃二國中黃國被滅。郭沫若也認同這種說法。郭沫若引梅士享考證說:“《春秋》魯僖公十二年,齊桓公三十八年也,是年夏,楚人滅黃。其冬,齊侯使管仲平戎于王;則管仲病時,黃已先亡,惟江在耳?!?可見,張佩綸說法確實有缺陷,尤其與《左傳》《史記》矛盾。在楚人“滅黃”后,《左傳》僖公十二年(前648)記述管仲還在活動?!笆构苤倨饺钟谥埽陨锨涠Y,讓,受下卿”。1《左傳》《史記》均有記載。因此,石光瑛說:“此自《榖梁傳》誤記,不得強為之說?!?
較之《榖梁傳》,《新序·善謀上》的記載更明確:“江人、黃人慕桓公之義,來會盟于貫澤。管仲曰:‘江、黃遠齊而近楚,楚為利之國也,若伐而不能救,無以宗諸侯,不可受也?;腹宦?,遂與之盟。管仲死,楚人伐江滅黃,桓公不能救,君子閔之。是后桓公信壞德衰,諸侯不附,遂陵遲不能復興?!?劉向《新序》的說法與當時最流行的《榖梁傳》非常接近,二者或同源。因此,石光瑛說:“以下子政之說,發(fā)明《榖梁》之大誼?!?他斷定《新序》此段出自《榖梁傳》。同樣是這番話,時代更早的《管子·戒》則將其作為管仲臨終遺言:“夫江黃之國近于楚,為臣死乎,君必歸之楚而寄之。君不歸楚,必私之,私之而不救也則不可,救之則亂自此始矣?!?這與晚出的《榖梁傳》認識有所不同。顯然,《榖梁傳》的說法也有問題。
況且,《穀粱傳》黃國滅亡的說法也值得推敲。盡管其依據(jù)是《春秋》,但黃國直到戰(zhàn)國時代尚存,遑論齊桓公時代?!稇?zhàn)國策·宋衛(wèi)策》“犀首伐黃,過衛(wèi),使人謂衛(wèi)君”條,高誘注:“黃,國名也?!?犀首是魏國官職,一般特指梁惠王時代的公孫衍。這足以證明,直到三家分晉以后,黃國還存在。所以,《春秋》所謂“滅黃”大概只是俘獲或殺死黃國國君,不是滅亡黃國,“滅黃”很大程度上“并非指亡國絕祀,而是使黃成為楚之附庸”7。類似事例是雞父之戰(zhàn),吳公子光擊俘殺胡、沈等國君?!洞呵铩芳从洖椋骸昂喻铡⑸蜃映褱??!倍蓬A曰:“國雖存,君死曰滅?!?這就表明,《春秋》的義例中,稱“滅”的不止是亡國,還有國君被俘殺、國都淪陷等情況。因而,此次楚人未能徹底滅亡黃國?!妒酚洝なT侯年表》將楚人“滅黃”記為“伐黃”,乃得其實。故而,齊桓公時代黃國沒有滅亡,《榖梁傳》“管仲死,楚伐江滅黃”的說法應該是經(jīng)學家的夸張說法。倘若以此斷定管仲死亡時間,則有不妥。所以,管仲并非在魯僖公十二年(前648)去世。
還有,《左傳》記事準確可信已由古今考古證明,9書中雖未明確記載管仲去世時間,卻有直接否定《榖梁傳》的證據(jù)?!蹲髠鳌べ夜辍罚骸岸R侯使管夷吾平戎于王,使隰朋平戎于晉。王以上卿之禮饗管仲,管仲辭。”10此事《史記·周本紀》《十二諸侯年表》都有明確記載,可以證明管仲去世在此之后。11所以,張佩綸“仲之卒,蓋在十二年楚人滅黃之先”的說法不成立。何況《榖梁傳》《新序》等書都晚于《左傳》,其記載的事件顯然不如《左傳》可信。韓兆琦《史記箋證》也說:“《榖梁》于僖十二年云管仲死,非也?!?2
《榖梁傳》等書說“管仲死,楚伐江滅黃,桓公不能救”,應該是為了展現(xiàn)齊桓公的失誤,凸顯管仲的先見之明,是對齊桓公晚年不能任用賢人導致霸業(yè)衰落的一種夸張的批評,并非事實。畢竟《榖梁傳》成書后一直口頭流傳,至漢代才定本,其受到不合史實的傳說影響,出現(xiàn)失誤在所難免。
因此,《榖梁傳》《新序》等書以黃國滅亡作為管仲去世衡量標準的說法不可靠。直到戰(zhàn)國時代還存在的黃國,在時間上無法為春秋時代管仲的去世時間做判斷標準。
三、《秦本紀》版本差異
今本1《秦本紀》曰:“(秦穆公)十二年,齊管仲、隰朋死?!?據(jù)《史記·十二諸侯年表》,秦穆公十二年(前648)即齊桓公三十八年(前648)、魯僖公十二年(前648)。此與《榖梁傳》《新序》等書同誤。乍看之下,今本《秦本紀》“十二年”的記載似乎也不可靠。
然而,《秦本紀》經(jīng)過后世傳抄有不少錯誤,此處文字存在另一種版本。瀧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曰:“南本‘十二作‘十三?!?水澤利忠《校補》進一步指出:“‘二,英房、南化、掖、高、中彭,‘三?!?換言之,瀧川資言發(fā)現(xiàn)南化本《史記》此處的“秦穆公十二年”作“秦穆公十三年”。水澤利忠則統(tǒng)計出,英房藏《史記》抄本、南化舊藏慶元本、狩谷掖齋舊藏本、高山寺舊藏天養(yǎng)卷子本、中彭本等五種版本的《秦本紀》都是“二”作“三”,即都記作“秦穆公十三年”。瀧川見到的就是其中的南化本。
李人鑒《太史公書校讀記》也根據(jù)《史記會注考證》斷定:“‘十二年乃‘十三年之誤?!?可惜李氏未見到水澤利忠的《史記會注考證校補》,沒有提出更多版本依據(jù)。我們翻檢卷子本等版本,證實了水澤的說法,還發(fā)現(xiàn)瀧川、李氏和水澤均有一點未言明:作“十三年”的是南化本所附古人的批注,而不是南化本正文。南化本正文并非作“十三年”,而是作“十二年”,旁邊有日本古人批注:“‘二作‘三,本?!?此意為:有的版本“二”作“三”。
《左傳》《史記》等書已明文記載了秦穆公十二年(前648)管仲辭上卿禮,表明管仲當時還在世。到了秦穆公十三年(前647)春,齊國卻改派仲孫湫去洛陽調(diào)解王室問題:“十三年春,齊侯使仲孫湫聘于周,且言王子帶?!?而《左傳》此前多次記載管仲負責王室相關事務。王室事務比較復雜,受到周天子賞識且經(jīng)驗豐富的管仲是最合適人選。秦穆公十三年(前647)春,管仲突然停止負責此事,而讓位于名望資歷都比較淺的仲孫湫,說明管仲出現(xiàn)突發(fā)狀況。這一重大變故很有可能就是管仲病重并很快去世。這種推測與日本五種古本《秦本紀》的記載正好符合,證明日藏本系統(tǒng)的此處文字是可靠的,應當據(jù)以改正。
四、日藏《秦本紀》記載可靠
《史記》記載春秋戰(zhàn)國的史料中比較可靠的是《秦本紀》,它是司馬遷根據(jù)東周列國史書中僅存的《秦記》編寫的。相較早在戰(zhàn)國初就已經(jīng)亡國的姜氏齊國的《齊世家》,秦朝留下來的《秦本紀》參考價值更高。藤田勝久等學者評價《秦本紀》是“相當準確的史料”1。梁云的《西垂有聲——〈史記·秦本紀〉的考古學解讀》一書,通過考古與文獻相結合的二重證據(jù)法,進一步證實了《秦本紀》記載確實可靠。再有,秦穆公作為春秋時期的霸主,與中原各國交流密切,這一時期留下的檔案資料可以信賴。
對于日藏本《秦本紀》的記載,單憑《左傳》來推測顯然無法令人信服。恰好其他文獻也可提供佐證。前文引顏師古、張守節(jié)的注,已經(jīng)得出管仲在齊桓公三十九年(前647)去世的結論。重耳到達齊國的時間也證明,管仲去世在齊桓公四十一年(前645)之前一年以上。齊桓公三十九年(前647)恰好在這個范圍。
《呂氏春秋·知接》在管仲臨終推薦隰朋后又記載:“居三年,公曰‘仲父不亦過乎?孰謂仲父盡之乎?于是皆復召而反。明年,公有病,常之巫從中出曰‘公將以某日薨。易牙、豎刀、常之巫相與作亂,塞宮門,筑高墻,不通人,矯以公令?!蓢@涕出曰‘嗟乎!圣人之所見,豈不遠哉?若死者有知,我將何面目以見仲父乎?蒙衣袂而絕乎壽宮?!?據(jù)此處的“居三年……明年,公有病”推斷,管仲去世先于桓公四年?!蹲髠鳌贰洱R世家》《十二諸侯年表》皆記齊桓公在位四十三年。據(jù)此倒推,管仲去世在齊桓公三十九年(前647)。正好與更正后的《秦本紀》對應。上文所引顏師古和張守節(jié)的注亦同此。
又,《韓非子·十過》曰:“(豎)刁蒞事三年,桓公南游堂阜,豎刁率易牙、衛(wèi)公子開方及大臣為亂,桓公渴餒而死南門之寢,公守之室?!?豎刁掌權在隰朋死后,隰朋晚于管仲十月去世,齊桓公在位四十三年。由此倒推四年,亦在桓公三十九年(前647)。這既否定《齊世家》所載時間,也佐證《秦本紀》中的“十二年”確當作“十三年”,即秦穆公十三年(前647),也即齊桓公三十九年(前647),齊管仲、隰朋死。
此外,李人鑒說:“此《紀》謂齊管仲、隰朋之死,與‘晉旱,來請粟事同年,而晉旱請粟事在魯僖公十三年,亦即晉惠公四年,齊桓公三十九年,秦穆公十三年,《左傳》及本書《十二諸侯年表》《晉世家》等皆無異辭,則‘十二年為‘十三年之誤殆無疑義?!?我們用《左傳》校對今本《秦本紀》證實,今本的確將“齊管仲、隰朋死”“晉旱,來請粟”都置于秦穆公十二年(前648)下。5秦穆公十三年(前647)則完全空白沒有任何事件。根據(jù)《左傳》,晉惠公借糧發(fā)生于秦穆公十三年(前647)。《左傳·僖公十三年》:“冬,晉薦饑,使乞糴于秦?!?《十二諸侯年表》于晉惠公四年(前647)記“饑,請粟,秦與我”,秦穆公十三年(前647)記“丕豹欲無與,公不聽,輸晉粟,起雍至絳”。7《晉世家》亦記此事于晉惠公四年(前647)。8此年(前647)對應的正是秦穆公十三年、魯僖公十三年、齊桓公三十九年。這進一步說明《秦本紀》中的“齊管仲、隰朋死”和“晉旱,來請粟”兩件相連事件都是發(fā)生在秦穆公十三年(前647)。今本《秦本紀》此處文字有誤,日藏本《史記》此處的文字正確。可惜,2014年中華書局修訂版《史記》也沒有發(fā)現(xiàn)此處錯誤,未作更正。
至于今本《秦本紀》致誤的原因,我們認為可能是后人在抄寫時將“二”和“三”混淆,從而形成兩種版本。同時,作為經(jīng)學名著的《榖梁傳》流傳較廣,也影響史書文字。經(jīng)過傳抄、刊刻和再傳抄、再刊刻,以及后人以經(jīng)校史的活動,這種錯誤會擴展,導致“十三”變“十二”。中華書局點校本因質(zhì)量較高而風行海內(nèi)外,很少有人懷疑其文字正誤,一般也不會再翻檢古本。因此這種難免的錯誤最終隨之流傳開來,被許多學者引用而不知。
五、結語
由上述考證可以確認,管仲死于齊桓公三十九年(前647)。關于管仲的死因,我們猜測是長途奔波引發(fā)的急性病?!豆茏印?《莊子》2《呂氏春秋》《韓非子》《史記》等多種典籍,都不約而同地記有管仲臨終除奸的故事。顯而易見,管仲的確是短時間內(nèi)得了重病,以致他沒有時間處理豎刁等三個奸臣,只能臨終囑托齊桓公去做。這也是《齊世家》要在“管仲、隰朋皆卒”后專門補敘管仲病重的原因。管仲生年雖不詳,但從他經(jīng)歷齊僖公到齊桓公數(shù)代君主,可知他的享壽較高。管仲早年從事過多種職業(yè),歷時較長,晚年又擔任了近四十年的國相。其年齡大概在七八十歲。冬春嚴寒,年邁之人,往返于洛陽和臨淄之間,長途奔波,極易生病。其高齡去世也就不足為奇了。
綜上,通過對重耳到齊國時間的考察,對《齊世家》《榖梁傳》等記載的否定,我們可以根據(jù)《呂氏春秋》《韓非子》等典籍以及顏師古、張守節(jié)、李人鑒等人的證據(jù),確定管仲的去世時間應該是日藏本《史記·秦本紀》所記載的秦穆公十三年(前647),即齊桓公三十九年(前647)年初,而不是通常認為的、《史記·齊世家》所記的齊桓公四十一年(前645),更不是今本《秦本紀》所說的秦穆公十二年(前648)。借助隰朋的去世時間,我們更可以把時間具體到這年一二月。有關管仲的資料、地方志等書籍應當據(jù)以更正。此事還揭示出,《史記》內(nèi)容龐雜,當前的整理版本并非十全十美,一些版本??眴栴}需要進一步審視和研究。
A Research on Guan Zhong's Death Time
Ding Xinyu
Abstract:Scholars generally believe that Guan Zhong died in the 41st year of the reign of Duke Huan of Qi (647 BC), according to the records of the Shi Ji Qi Shijia. But this time contradicts other books, such as the Zuo Zhuan and the Guliang Zhuan. In particular, there is an error with Chonger's itinerary and the time of Huang's demise, as evidence. Guan Zhong's death should have been occurred in the thirteenth year of Duke Mu's reign, at the beginning of Duke Huan's 39th year (647 BC), rather than the 41st year of Duke Huan's reign (645 BC) or the twelfth year of Duke Mu's reign (648 BC) as is commonly believed. If it is based on the most reliable book Zuo Zhuanand the ancient version of the Japanese collection Shi Ji Qin Benji.
Key words:Guan Zhong;Time of death;Shi Ji
責任編輯:張 明
作者簡介:丁新宇,1991年生,山東濰坊人,上海師范大學人文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歷史文獻學。
1 陳升:《管仲評傳——中國改革第一人》,廣西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1頁。
2 戰(zhàn)化軍:《管仲評傳》,齊魯書社2001年版,第226頁。
3 池萬興:《〈管子〉研究》,西北師范大學2003年博士學位論文,第1、6頁。
4 張力:《管仲評傳》,四川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201頁。
5 陳慶照、陳書儀、王京龍、李障天:《管仲生年考》,《管子學刊》2006年第二期,第18頁。
6 王京龍:《“管仲生年考”評述》,《濟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五期,第69頁。
7 陳書儀:《管子大傳》,齊魯書社2008年,第411頁。
8 尹清忠:《〈管子〉研究》,曲阜師范大學2009年博士學位論文,第10頁。
9 郭沫若:《管子集校》二,《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六冊,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06頁。
1 李人鑒:《太史公書校讀記》卷五《秦本紀》,甘肅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74頁。按:李氏先后提出兩種說法,今但取此說,另一說有誤。
2 李人鑒:《太史公書校讀記》卷五《秦本紀》,甘肅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74頁。李人鑒認為:“《左傳》乃劉歆輩偽作,其說尤不足信?!笔聦嵣希蹲髠鳌肺疵餮怨苤偃ナ罆r間,并無錯誤。所謂劉歆偽造《左傳》的說法已經(jīng)為古今考古否定。如上文所見,《左傳》記事多可與其他古籍照應,并非偽造,十分可靠。按:李氏謂《左傳》不可信,考證《秦本紀》時卻取《左傳》為依據(jù)。可見其并不否定《左傳》。故本文對李氏觀點皆考察使用,不敢盲從盲信。
3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左傳正義》卷十四,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809頁?!肮c管仲屬孝公于宋襄公,以為太子。雍巫有寵于衛(wèi)共姬,因寺人貂以薦羞于公,亦有寵,公許之立武孟。管仲卒,五公子皆求立。冬,十月乙亥,齊桓公卒?!薄蹲髠鳌纷允贾两K未說“管仲與齊桓公同年卒”。再有,這段話是說齊孝公在管仲死后太子地位受到挑戰(zhàn),屬于補敘此前的事件,并非齊桓公臨死時才發(fā)生。此段中唯一可以確認的是管仲去世早于齊桓公。很顯然,李人鑒誤讀《左傳》。
4 司馬遷:《史記》卷三十二《齊世家》,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492頁。
5 司馬遷:《史記》卷五《秦本紀》,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88頁。
6 司馬遷:《史記》卷十四《十二諸侯年表》,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587~588頁。
7 司馬遷:《史記》卷十四《十二諸侯年表》,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589~590頁。
8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左傳正義》卷十三,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802頁。
9 陳升:《管仲評傳——中國改革第一人》,廣西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1頁。
1 按,以上說法皆見后文。
2 葉大慶撰,陳大同校證:《〈考古質(zhì)疑〉校證》卷三《語大語小》,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1989年版,第64頁。
3 葉大慶撰,陳大同校證:《〈考古質(zhì)疑〉校證》卷三《語大語小》,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1989年版,第64頁。
4 林仲湘:《管仲卒年考辨》,《文獻》1981年第一期,第129頁。按:林氏此法實源自竹添光鴻。其《左氏會箋》即以重耳行程為判斷依據(jù)。
5 司馬遷:《史記》卷三十九《晉世家》,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654頁。
6 司馬遷:《史記》卷三十九《晉世家》,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657頁。
7 司馬遷:《史記》卷三十九《晉世家》,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658頁。
1 按,齊桓公的四十三年不全是齊桓公的統(tǒng)治時間。這個四十三年是所謂的正統(tǒng)時間,包含了他即位之前被堂兄篡位的半年,他餓死前被圍困的六十七(一說一百)天,餓死后尸體腐爛未葬以及群公子爭位的幾個月。細致算來,《管子·戒》說齊桓公在位四十二年才是其實際情況,就是除去了上述時間。所以,齊桓公沒有第四十四年。
2 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左傳正義》卷十四,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809頁。
3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左傳正義》卷十四,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809頁。“秋,夫人姜氏會齊侯于卞。九月,會至自會?!?/p>
4 黎翔鳳:《管子校注》卷十《戒》,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522頁。
5 郭沫若:《管子集?!范豆羧瘹v史編》第六冊,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10頁。
6 郭沫若:《管子集校》二,《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六冊,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10頁。
7 據(jù)《漢書·藝文志》記載,《管子》有八十六篇?,F(xiàn)在僅存七十六篇。我們推測,管仲的一些行跡,尤其是去世時間,可能在丟失的篇章之中,下文張守節(jié)所引文字即疑似佚文。
1 司馬遷:《史記》卷三十二《齊世家》,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492~1493頁。按,此乃張守節(jié)引顏師古注,又見《漢書》卷六十五《東方朔傳》。此條故事不見他書,與《呂氏春秋·知接》近似而行文不同,非同出,故疑似是《管子》佚文。
2 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榖梁傳注疏》卷八,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2397頁。
3 石光瑛:《新序校釋》卷九《善謀》,中華書局2001年版,第1078~1080頁。
4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左傳正義》卷十一,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791頁。
5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榖梁傳注疏》卷八,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2397頁。
6 郭沫若:《管子集?!范?,《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六冊,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07頁。
7 郭沫若:《管子集?!范?,《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六冊,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06頁。
1 司馬遷:《史記》卷十四《十二諸侯年表》,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587~588頁。
2 石光瑛:《新序校釋》卷九《善謀》,中華書局2001年版,第1079頁。
3 石光瑛:《新序校釋》卷九《善謀》,中華書局2001年版,第1078~1080頁。
4 石光瑛:《新序校釋》卷九《善謀》,中華書局2001年版,第1080頁。
5 黎翔鳳:《管子校注》卷十《戒》,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521頁。這顯然證明《管子》與《榖梁傳》認為的管仲去世時間不同。
6 何建章:《戰(zhàn)國策注釋》卷三十二《宋衛(wèi)策》,中華書局2019年版,第1318頁。
7 王百川:《從出土材料看東周時期的楚附庸體系》,鄭州大學2020年碩士學位論文,第29頁。
8 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左傳正義》卷五十,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2101頁。
9 按,西晉汲冢出土的《師春》,當代湖北隨州文峰塔曾侯墓出土的編鐘等均可為證。
10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左傳正義》卷十三,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802頁。
11 按,《史記·齊世家》記此事在齊桓公三十八年(前648),即魯僖公十一年(前649)。《齊世家》記事往往與其他文獻矛盾,當是記載不確。因姜氏齊國早在戰(zhàn)國初已經(jīng)滅亡,其流傳到漢代的資料少之又少,失誤在所難免?!稌x世家》也是如此,幸有《竹書紀年》等補正,而《齊世家》無類似補充資料。
12 韓兆琦:《史記箋證》卷五《秦本紀》,江西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237頁。
1 按,今本即指中華書局1959年的點校本以及2014年的修訂本,下同。
2 司馬遷:《史記》卷五《秦本紀》,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88頁。
3 司馬遷撰, [日]瀧川資言考證,[日]水澤利忠校補:《史記會注考證附校補》卷五《秦本紀》,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125頁。
4 司馬遷撰,[日]瀧川資言考證,[日]水澤利忠校補:《史記會注考證附校補》卷五《秦本紀》,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145頁。
5 李人鑒:《太史公書校讀記》卷五《秦本紀》,甘肅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73頁。
6 杜澤遜審定:《宋本史記》卷五《秦本紀》,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8年版,第217頁。按,記錄這一異文的月舟壽桂生活在相當于中國元明之際的日本室町時代。他用有“十三年”的版本做過??保杂涗浵聛怼F湟罁?jù)的可能是宋元以前的版本。
7 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左傳正義》卷十三,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802頁。
1? [日]藤田勝久:《〈史記〉戰(zhàn)國史料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221頁。
2 許維遹:《呂氏春秋集釋》卷十六《知接》,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407頁。
3 王先慎:《韓非子集解》卷三《十過》,中華書局1998年版,第74頁。
4 李人鑒:《太史公書校讀記》卷五《秦本紀》,甘肅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73頁。
5 司馬遷:《史記》卷五《秦本紀》,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88頁。
6 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左傳正義》卷十三,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803頁。
7 司馬遷:《史記》卷十四《十二諸侯年表》,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588頁。
8 司馬遷:《史記》卷三十九《晉世家》,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653頁。
1 “管仲寢疾,桓公往問之。曰‘仲父之疾甚矣,若不可諱也,不幸而不起此疾,彼政我將安移之?”參見黎翔鳳:《管子校注》卷十《戒》,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519~520頁?!肮苤儆胁?,桓公往問之,曰‘仲父之病病矣,若不可諱而不起此病也,仲父亦將何以詔寡人?”參見黎翔鳳:《管子校注》卷十一《小稱》,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608頁。
2 郭慶藩:《莊子集釋》卷八中《徐無鬼》,中華書局1961年版,第844頁。管仲臨終,齊桓公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諱云,至于大病,則寡人惡乎屬國而可?”成玄英疏:“病病者,是言病極重也。大病者,至死也?!闭f明管仲已經(jīng)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