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 河(寧夏)
油菜地頭,云煙迷蒙。一片海長成天空的樣子,翻卷著黃云。所有蜂蝶迷失在彩霧中。
水從花中伸出粉手,攥著一把金子。九朵雪復(fù)生,穿著太陽的花衣,從早晨出發(fā),直到黑夜,不再消融。彼岸的銀鈴搖響。從上向下數(shù),第三面天空滿是沉悶的驚雷,翻涌出一波一波春潮。云泥鮮艷,夾裹著風(fēng)信子的靈巧和雪沫的柔滑,或為胭脂,或為浮云,或下沉,或升騰。那打碎的鏡子,一瓣酷似一瓣,看花中菩薩,是千面觀音低垂耳目,一池花皆為佛前明燈,流淌著驚人的淚水,卻也笑出歌聲。
風(fēng)喚出它的火焰駒,驅(qū)駕黃銅車輦,從東方而來,也被淹沒于無形。只聽見細(xì)密的呼嘯,從耳旁穿過。握住綿柔的風(fēng),如同抓住失蹤的姐姐。它的芬芳,甘冽清澈。接近正面,那萬花齊放處,也是一副村姑狀,沒落的劉海蜷曲,蜷曲,如奔波的愛。
花海平靜,萬象歸一,花在叫。
再往深處走,是云休憩的地方。那里有沒落的星辰,被遺忘的黑斑鳩。
枯萎的草叢藏著許多小蟲子,還有它們積攢的糧食,散漫地堆放在一邊。
云很低,壓在頭頂上,像白馬,韁繩耷拉著。一群跑累了的馬,站在天空之下,緊閉著眼睛,進(jìn)入冥想。
那朵花,開在石頭旁。所有的石頭封存了一顆堅硬的心。
鳥兒站在石頭上,它是一只憂郁的成年鳥,目光呆滯,但它有艷麗的羽毛。它也有足夠的蟲子,穿過夢魘。
或許,翅膀并不知道心的愿望。天空亦無法察覺鷹的悲傷。
終有一日石頭開花。
雪發(fā)酵多久,才能釀出春天的芬芳。我在桃花盛開的那一瞬,總能聞見雪的味道,也總能從桃花身上,看見雪的影子。
雪是怎么跑進(jìn)花里的,通向桃花的那條路,到底有多遠(yuǎn)。雪是怎樣說服桃樹的,順著桃樹再次來到人間。一樹桃花一夜之間全部打開,在前往春天的路上,桃花心存善念。桃花把自己當(dāng)作祭奠的燈盞,獻(xiàn)給了早起的人們。
路,一直在腳下延伸,穿過我們的一生。從早到晚,是一個來回,從冬到春,又是一個往復(fù)。路跟隨我們的心,在奔跑。路上的桃花明明滅滅,歸去來兮,不離不棄。
所有桃花都暗藏心機(jī),看見夜行的旅人,就開,看見路燈下穿梭的清潔工就開。城市的綠地上,鮮有早鳴的鳥兒。但花朵依然初心不改。
所有桃花都守護(hù)著一盞燈,在黑夜里悄悄打開。那沒有盡頭的路,從不缺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