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 己
四壁漆黑。父親用錘子敲敲打打,偶爾冒出幾點星子,在封閉的屋子里尋找出路。
空心和實心的位置,回響絕不一樣。
為了開啟一扇窗,需要捶打多少夢?
粉碎而后滑落在地的,交給鏟子來收拾 ——我就是這把鏟子。那么多的渣滓,有的碎成粉末,在空中、鼻腔、肺里,非得弄出個病來,叫人不得安生;有的也甘于沉睡,和著水泥,永遠地沉睡,在墻角,在腳下,在某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
一些堅硬的大石,頑固不化。石灰緊緊咬住它的棱角,交錯相連,成為一個整體,看似平整,凹凸暗起。碳酸鈣凝固而成的阻礙,除非有鋒利的鉆子,挺過酸痛和鮮血,一寸一寸地進入、積累。越是不起眼的一塊石頭,越有可能是成功的關(guān)鍵。
縱使我有一身蠻力,也使不到正確的地方。父親在一旁握緊錘子,灰塵染白了他的頭發(fā)。
記得小時候,我常常騎在他的肩膀上,以為看見的就是全世界。
而現(xiàn)在,我的全世界,只有這一扇窗的大小。
四方的桌子,我們把夏涼被變成桌布,鋪上陳舊的報紙,陳舊的新聞里都是陳舊的故事。再將熱風(fēng)機擱置在底部,供我們二十個腳指頭取暖。
我們數(shù)著,早起的日子,備課、買菜,打開四葉窗。讓風(fēng)帶著陽光進來,我們就出去,依偎著,看看夕陽,看看夜幕,看看電梯樓上閃爍的紅燈。
沒有規(guī)劃的垃圾焚燒,我們是厭煩的,這是靜謐小鎮(zhèn)不該發(fā)生的事。秸稈被允許腐爛,在故鄉(xiāng),我想起秋收后的大火。霧色濃重,我們從火上跨過,再跨回童年的記憶。
寄旅確不會下雪了,該懷想懷想未來,當(dāng)兩名教師,也寫詩,寫枯燥的作文,也寫我們生活的故事。爭吵在所難免,昨夜,才經(jīng)歷一場寒冬。我裹著一樹冷調(diào)桃花,輕輕喚你翻身。語言是救命的火種,得以消融整夜的冰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