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興
朋友圈里,夏偉的文字,抓眼。
像簡筆畫,寥寥數筆,筆籠山川,紙納四時;
像解剖刀,刀刀見血,游刃有余,一劍封喉;
像哲理詩,清新雋永,佳句迭出,回味無窮。
一口氣讀完夏偉的《牛背寬寬》,掩卷贊嘆:一個簡約的天才,一雙清澈的眼睛,一顆赤子的心靈,一抹沉思的剪影。
撿野雞蛋,拋秧,放野火,練功夫,學騎車,走夜路,烤糍粑,劈甘蔗,老屋,牛背寬寬,等等,一幅幅鄉(xiāng)村的水墨畫,一張張兒時的圍爐圖,每一幅都勾起鄉(xiāng)愁,每一張都引發(fā)遐思。
奶奶的蒲扇讓他魂牽夢繞。星星在天邊,泡桐在上邊,竹床在下邊,奶奶在旁邊。蒲扇輕輕拍下來,不緊不慢,不輕不重。蒲扇輕敲,涼風習習,迷糊睡去,又迷糊醒來。半夢半醒之間,聽奶奶們拉家常?!澳型扌宰右埃驇紫?,才長記性?!薄吧岵坏冒?,舍不得呢?!逼焉雀p、更柔地拍。蒲扇,尺余見方,卻大得可以蓋住少年的整個夏天。奶奶用蒲扇對生命進行了不顯山露水卻更為宏大的詮釋。蒲扇是鄉(xiāng)村順產的孩子,電扇是工業(yè)剖腹的兒童。城市快而冰冷,鄉(xiāng)村慢而溫存。鄉(xiāng)村和城市的距離,在于速度,在于溫度。
他都寫成這樣了,你還有什么可說的呢?面對這樣的文字,任何評論都顯得多余。
在印度,牛,是神圣的。圣雄甘地說:“牛是一首憐憫的詩篇,是人類的第二個母親?!毕膫ε5那楦校扔《冗€印度,比甘地還甘地。他在牛背上背唐詩、吹牧笛,牛背是他童年的搖籃。牛背,是心的棲息地,是情的寄存處。無數個夜里,安放一顆疲憊的心的,唯有牛背。趴在牛背上,咀嚼生活的酸甜苦辣。牛背上,慣看人生的秋月春風,看得真切,悟得通透。牛背寬,故鄉(xiāng)遠。
是的,牛背寬,故鄉(xiāng)遠。欲憑江水寄離愁,江已東流,哪肯更西流?想起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的《上來透口氣》:一位厭倦城市生活的保險推銷員,回到童年生活的小鎮(zhèn),希望重溫兒時的美好時光,現實令他大失所望,記憶中美好的一切破敗不堪。
夏偉說:“鄉(xiāng)村回不去,童年猶可追?!泵滋m·昆德拉在《被背叛的遺囑》中說:“似乎已離根而去,根,仍活在身上。”時光不能倒流,童年不再,但童心可存,童年的記憶可追。只要永葆赤子之心,心里有愛,腳下有路,前方有光,人生可戀。這是夏偉此書最溫馨的啟示。
夏偉的文字,舒卷自如,不見浮華雕飾之痕。貌似平淡無奇,其實是一種絢爛至極而返璞歸真的平淡,真可謂情真、景真、事真、意真、理真。
英雄不問出處,吃蛋也不必見下蛋的母雞。我與夏偉至今緣慳一面,只是欣賞他洗練的文字、清晰的思想,特此推薦,與君分享。
白紙黑字在,讀者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