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李杰,中國鐵路作家協(xié)會會員,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供職于沈陽局集團公司大連客運段。作品散見于《中國鐵路文藝》《人民鐵道》《海燕》等報刊。
那天走進藥房時,每個人都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空氣在冷風的逼迫下也變得凝固起來,似乎往前邁出的每一步都夾帶著前所未有的阻力。
為了找尋竹茹這味藥,我已經走了五六家藥房,每家藥房的店員都告訴我竹茹已經售空,建議我買西藥。我和家人頭疼腦熱時很少吃西藥,我都是開一些中草藥為家人驅風寒。對于北方人來說,竹茹還是很稀缺的。我在藥品柜臺前徘徊了很長時間,當我選擇了一盒西藥準備去付款時,一個聲音穿過冰冷的空氣傳了過來。
“我有竹茹,你能等我一會兒嗎?”一個中年男人來到我的面前,通過口音我聽出他不是本地人?!肮衽_上這些都是我買的中草藥,等我結完賬,去我家給你拿一些?!蔽彝蝗幌裾业搅藷o價之寶,欣然說了聲“謝謝”。中年男人把他買的中草藥用三四個白布袋裝起來,雖然我看不到都是什么中草藥,但是我想里邊一定有我想要的竹茹。
我把已經拿在手里的西藥又放回原處,在藥品貨架前走來走去。我的眼里只有那個男人的背影和他放在柜臺上白色布袋里的中草藥,那些中草藥雖然不會說話,可每一味中草藥都有自己的歷史和故事。
“跟我走吧,去拿竹茹?!蔽译S中年男人走出了藥房。
“竹茹不是在你的白色布袋里嗎?”我猶豫了一下說道。中年男人頭也不回地跟我說:“在我家里,也就十多分鐘的路?!彼麕е易哌M了一條小巷,兩側的高樓用高大的身軀把巷子隱藏起來,雖然我家也在附近,然而這條巷子是我第一次走進來。我跟隨他在巷子里穿來穿去,仿佛走進了迷宮,我回頭看著走過的路,經過的路口似乎有一道隱形的門被關上了。
天空下起了小雪,陰冷的天氣讓本來就很濕滑的地面又多了一層潤滑劑,我踉踉蹌蹌地跟在他的后面。由于不小心踩到一塊冰,我的左腿鬼使神差地疼起來。我的大腦神經又開始提醒:“是不是應該停止腳步?確定還要繼續(xù)往前走?”想著我要尋找的竹茹,我忍著疼痛選擇繼續(xù)前行。
他看著我走在后面離他越來越遠,不斷告訴我他家就在前面,馬上就到了。我們走出了巷子,中年男人說他家就在對面的那棟樓上。
那棟樓有六層高,他說他住在頂層。他打開房門,讓我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下,告訴我以前他家住在南方偏遠的鄉(xiāng)村,父親是當?shù)氐囊幻嗅t(yī),村里如果有人生病了,父親就用中草藥給他們治病。從小受父親的影響,他對中草藥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并考上了省城的中醫(yī)學校,畢業(yè)后和父親一起在鄉(xiāng)村做起了醫(yī)生。他是為了孩子來到這座城市的。在我的印象中,這個年齡段的男人的眼睛里一定寫滿了歲月的故事,他的眼神里卻流露出清澈的光芒。
客廳干凈而整潔,隨墻擺放的都是木質置物架,置物架上放滿了中草藥,雖然沒有寫上具體的藥名,但中年男人很快就找到了竹茹。
他把竹茹遞給我,說:“在北方很少能見到這個中草藥,在南方倒是很常見。竹茹就是竹子的瓤,在用之前一定要用清水洗一下。”在他的解說之下,我卸下了防備之心。
他邊說邊把竹茹放在天平秤上,為我稱了90克竹茹,又分成三份,每份30克,并分別放進袋子里。他還告訴我竹茹可以與哪些中草藥搭配,分別有什么功效。我聆聽著他的講解,似乎在醫(yī)館內探尋中草藥的奧秘。
“這些竹茹多少錢,我微信轉給您?!敝心昴腥苏f竹茹很便宜,這些竹茹是送給我的,不要錢。他又拿出五個紗布網兜給我,并告訴我把中草藥放在網兜內用繩子系好后,再放在砂鍋里熬,這樣喝起來會更方便。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他,只能向他深深地鞠一躬。在我離開時,他站在門口,對我說:“我也謝謝你,能夠信任我?!蔽疫呄聵沁吇仡^,中草藥相互融合的味道追隨著我,讓我的腳步變得非常輕盈。
我的左腿好像被滿屋的中草藥施加了魔法,已經沒有了痛感。當我站在馬路對面,抬頭仰望他家時,太陽已經撥開烏云,清晰地照在小區(qū)的上空。我拿著竹茹走在來時的巷子里,感覺溫暖了很多。我把竹茹放在胸前,雖然很輕,在我的心里卻是沉甸甸的。
四季用獨有的顏色和各種形態(tài)為城市留下痕跡,人們用不同的方式“寄存”自己的思緒,我也把剩余的幾十克竹茹放在一個密封的透明玻璃罐里。每次看到那些如同棉絮的竹茹,我就會想起那段經歷,回憶起那個中年男人。雖然以前素不相識,可他的善良走進了我的內心,讓我們彼此之間的信任像竹茹一樣柔白溫和;雖然他年過半百,而心底的美麗如晨曦照耀的露水,晶瑩剔透;雖然我們只有短暫的交流,可他的每句話都驅散了寒冷,溫暖了這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