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不再有人關心,餐桌上
那些填補空虛的來源
是一些植物低垂而謙卑的種子
譬如水稻,麥子,高粱,玉米
或者,另一些植物的根莖花朵果實
譬如蘿卜,西蘭花,南瓜
當然,這些還遠遠不夠
農耕時代,我們學會圈養(yǎng)雞鴨魚
祭祀時,我們獻上豬,牛,羊
今天,遼闊的菜單遠勝于一座動物園
里面居住著鴿子,螃蟹,海參
河豚,鮑魚,竹鼠,蚱蜢,知了……
聰明的人類,是否已然端坐至食物鏈的頂點?
昏暗的甬道里,我的廚師兄弟們
排著隊,去喂養(yǎng)一頭饑餓的考勤機
危險的懸崖上,巖羊領著幼崽
舔舐石頭里的礦物質
這垂直峭壁的生活高于任何脆弱的哲學
為了獲取鹽,我們煮海,掘井,開山
鼎鑊沸騰,只要一把鹽下去
所有食物都有了歸宿
這些年
我一直躲在廚房
切割自己
我把自己切割成
片狀的自己
絲狀的自己
米狀的自己
我把自己切割成
無數(shù)個自己
可仍然無法抽出一個來
陪我的父母妻兒吃頓年夜飯
我不善言辭,我還沒有
學會贊美。我知道
說得越多,我的語言
最終也會稀釋在他們巨大的沉默中
我的聲音沒有重量。我習慣于簡單地重復每天挑水,劈柴,熬粥,炒菜
我只會在廚房指揮一堆鍋碗瓢盆
灶臺,爐火永遠不會拒絕我
我習慣于簡單地重復
就像江水在永恒的勞作中完成自己
劉陽,1991年生,酒店廚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