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與荒誕之間
——以凱斯·哈林的涂鴉藝術為例

周 彤 浙江理工大學

0 前言

涂鴉起源于舊石器時代的巖石繪畫。如今人們還能在羅馬、希臘和埃及看到這樣的圖畫。其中，最有名的當屬西班牙阿爾塔米拉洞和法國拉斯科洞的巖石繪畫，都是用于記錄當時人類的勞動場景。中國古代的文人，愛在墻壁上刻下詩詞，那也是一種“涂鴉”。涂鴉以墻為主要的媒介，但到了20 世紀末，其媒介已經不再只是墻，創(chuàng)作形式和內容也變得越來越豐富。20世紀60年代，當代的涂鴉藝術開始出現(xiàn)，然而此時美國費城的現(xiàn)代涂鴉藝術因其嚴重的政治和文化原因被認為是反文化的社會行為。凱斯·哈林就是這樣一位真實又荒誕的著名的涂鴉藝術家。

1 涂鴉藝術產生的時代背景

20世紀80年代，美國進入后工業(yè)化時期，工業(yè)技術、社會政治、經濟和文化多樣性增加，為涂鴉藝術的出現(xiàn)和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隨著電子和信息技術的出現(xiàn)，后工業(yè)化時期從以產品為基礎的經濟轉向以服務為基礎的經濟，更加強調人類文化，更加注重滿足人們差異化的需求。在后工業(yè)化的大潮中，藝術作為人類文化生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其最初的創(chuàng)作法則和服務目標也發(fā)生了變化。許多意識覺醒的藝術家堅持認為藝術必須為大眾服務，開始探索新的表現(xiàn)形式，而許多年輕的藝術家也走上了為大眾服務的道路。當時那些生活在社會底層被壓迫的人，也同樣希望在他們的文化中表達自己。于是，一些新的邊緣藝術形式被賦予了自由的空間，并得到了社會支持。

20世紀中葉，在布魯克林等紐約貧民區(qū)，一群有失業(yè)或者輟學問題的年輕人以及處于社會邊緣地位的人們以實際行動向社會發(fā)泄著自己的不滿和憤怒情緒，逐漸形成了被稱為“Hip-Hop”（嘻哈）的亞文化圈。嘻哈文化給涂鴉藝術的誕生提供了文化土壤。涂鴉藝術在嘻哈文化中幾乎與街舞、說唱樂等同時興起。涂鴉藝術與嘻哈文化的緊密關系不容否認，二者在精神層面相通，均為社會邊緣人的吶喊，都具有叛逆精神，像野草般卑微卻頑強旺盛。

2 凱斯·哈林涂鴉藝術的表現(xiàn)方式

凱斯·哈林被譽為“涂鴉之父”，他不但是一位著名的涂鴉畫家，同時也是一位熱心的慈善家。凱斯·哈林，1958年生于美國賓夕法尼亞州。1979年，哈林參加了一系列的繪畫和雕塑課程，并于1980 年走上職業(yè)道路。哈林的第一個創(chuàng)意是用彩色粉筆在地鐵上一幅沒有用過的廣告板上作畫。哈林與那些對涂鴉有著濃厚興趣的年輕人不同，他受過專業(yè)的美術訓練，所以他的涂鴉并不是胡亂涂鴉，而是采用獨特而又神秘的符號，基于藝術史表達出自己對于文化、社會以及藝術家自身的思考。

凱斯·哈林的涂鴉藝術中有著動態(tài)的藝術符號，“爬行的光芒四射的嬰兒”“狂吠的狗”等。22歲的凱斯·哈林，以其獨特的風格和個性，走上了一條屬于自己的藝術道路。凱斯·哈林深受他那漫畫家父親的影響，他的創(chuàng)作中常常用粗獷的線條來描繪空心的人物。凱斯·哈林最典型的“跳舞小人”就是他最具代表性的圖案形象，是以美國“工間舞”為基礎創(chuàng)造出來的，在舞蹈中每一個舞者都有自己獨特的外形，而那些跳舞的小人也都有自己的特點，有自己獨特的個性。

凱斯·哈林的涂鴉畫中，顏色的鮮明反差是另一種主要的表達方式。他的繪畫中，始終保留著兒童般的天真。他喜歡在繪畫中使用高純度的色彩，通過鮮明的互補色對比，創(chuàng)造出一種夸張、熱情的視覺效果。高純度的色彩，讓畫面充滿孩子氣，而這種鮮明的互補色，又能讓畫面顯得更有立體感和沖擊力。在凱斯·哈林的代表作《用童心反應家庭暴力》中，利用橙紅色和淡藍色，黃色和藍紫色這2對互補色形成對比。黃色的孩子是畫面的主角，是整個畫面中最顯眼的部分，起飛的橙色的愛心在藍紫色的背景上更加明顯；橙色強烈地表達了對家暴的不滿。這種強烈的色彩對比，不僅使畫面立體清晰，而且讓觀眾一眼就能體會到作者想要表達的主題。

3 真實與荒誕之間

3.1 凱斯·哈林作品中的真實——精神性的自我表達

凱斯·哈林是一個從傳統(tǒng)繪畫中走出來的人，他追求的是一種超越傳統(tǒng)的藝術表現(xiàn)，尋求一種全新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在這種觀念下，哈林選擇了采用簡單易懂的平面化和抽象的圖形來表現(xiàn)主題，擺脫寫實繪畫的束縛，繼而在繪畫中進行自我表達。

哈林認為以往的藝術是中產階級的產物，是一種障礙，是用來區(qū)分普通社會和上流社會的工具。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打破這個隔閡，消除這種階級劃分的障礙，真正將藝術還給大眾。因此，哈林堅持在地鐵站里進行創(chuàng)作。地鐵站里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人，給予了哈林創(chuàng)作的啟發(fā)，哈林又用涂鴉的方式，將自己的靈感傳達給了路人，讓普通人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藝術，讓自己的作品走進普通人的生活。對于哈林而言，“藝術貴在自我的表達，因而藝術的價值并不是用金錢的多少來衡量，而是要看藝術家的自我精神有沒有得到釋放，有沒有傳遞給公共大眾，自我的表達才是凱斯·哈林最為關注的”[1]。在哈林的《凱斯·哈林和作品》中，他將自己和自己的家，都用黑白相間的線條勾勒了出來，所有的物體，甚至連哈林自己，都是用黑白相間的線條進行勾勒。哈林將這個三維空間，濃縮成了一個非常逼真，卻又非常詭異的卡通空間。這種極端的表現(xiàn)方式，讓哈林得到了一種心靈上的安慰和藝術上的滿足。

3.2 凱斯·哈林作品中的荒誕——對主流傳統(tǒng)的反叛

哲學家加謬認為荒誕首先是對一個存在狀態(tài)的懷疑?！霸趯徝佬螒B(tài)上荒誕感是反傳統(tǒng)、反形式的”[2]。這剛好與凱斯·哈林作品中對抗主流、解構精英文化以及揭示現(xiàn)實中的荒謬性是相對應的。凱斯·哈林認為，藝術的價值取決于社會大眾，而非藝術家。哈林認為大眾必須以自己獨特的方式體驗藝術，他把對藝術的體驗和解釋的機會留給大眾，這不僅是為了尊重大眾及藝術的公眾性，更是對資本主義市場對少數(shù)精英藝術的占有發(fā)起了挑戰(zhàn)。

凱斯·哈林通過涂鴉，使得精英藝術和平民藝術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通過大眾對藝術的參與擴大了藝術的存在范圍，藝術不僅僅是存在于博物館內，也存在于地鐵隧道內。1980年，凱斯·哈林作為自己涂鴉藝術展覽的策展人，秉承“藝術為眾人存在”的觀念，將藝術服務于大眾，尊重大眾內心對藝術的追求，采取“公眾性策展”，呼吁藝術家關注大眾的藝術需求。此外，凱斯·哈林在紐約和日本分別開了波普商店，在墻壁和地板上貼滿了哈林的繪畫，出售的T 恤衫、茶杯和鐘表等物品都印制了他的涂鴉作品。這讓大眾可以更容易看到他的畫，從而突破了人們只能在美術館及博物館里欣賞藝術品的傳統(tǒng)。

3.3 真實與荒誕之間——表達不可表達的現(xiàn)實

20世紀80年代，由于資本主義的擴張，紐約成為了一個集吸毒、高失業(yè)及愛滋病等問題嚴重的城市，哈林以藝術回答了這一時代人們所面臨的迫切問題，包括種族歧視、難民問題、霸權主義和艾滋病等，只要是這個世界上的尖銳話題，都會成為凱斯·哈林所表達的主題。凱斯·哈林是一位愛好和平，對社會有擔當、有覺悟的當代畫家。他將現(xiàn)實生活中真實的不合理的現(xiàn)象轉化為簡單、直白及明亮的藝術形象。1986年，哈林以德國旗幟的色彩，繪制柏林城墻，試圖以涂鴉的方式，來表達他對東德和西德統(tǒng)一的渴望。凱斯·哈林的涂鴉藝術壁畫《Crack is Wack》利用口號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反映了當時席卷紐約的快克可卡因流行病等毒品問題。1989年出版的《無知=恐懼》，以其獨特的藝術風格，藉由自身的影像，讓更多的人了解愛滋病的危害。

4 結束語

作為一種年輕的藝術，涂鴉就像一個叛逆的年輕人，既有叛逆的個性，也有青春的朝氣。凱斯·哈林是20 世紀80 年代一位具有代表性的涂鴉藝術家，他對自我意識進行了一種詮釋，同時也打破了傳統(tǒng)主流觀念，告訴全世界藝術并不是少數(shù)人才能擁有的。“80年代的美國籠罩在經濟蕭條的陰影之下，社會正被這些尖銳的社會問題所困擾，繁復的符號和空洞的意象并不能符合當時美國大眾的審美習慣，他們更需要的是簡潔易懂的符號，可快速觀賞理解的形象”[3]。哈林創(chuàng)造了平面化的涂鴉風格，創(chuàng)作也從地鐵涂鴉轉向了商業(yè)化的時尚產品，侵入到大眾的日常生活中，加速藝術的大眾化。哈林也關注著社會問題，他的作品中充滿了對暴力、毒品及種族主義的譴責，對同性戀的畏懼，以及呼吁大眾防御艾滋病。凱斯·哈林的涂鴉藝術作品觸及到了社會現(xiàn)實，表達了現(xiàn)實中不可描述的真實，哈林的自我意識和反叛精神在其作品中交相映襯，在真實和荒誕之間表達著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