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慶榮
隨著婚期的臨近,她變得越來越糾結(jié)——該不該把埋藏在心里的那個秘密告訴他呢?
時至今日,她依然清晰地記得,和他的第一次相識,是在三年前那場朋友的生日宴會上。那天,不勝酒力的她禁不住人們的頻繁敬酒,喝高后暈乎乎地摔倒在酒桌邊上。破碎的紅酒杯碎片瞬間刺破了她右手的手心,殷紅的血剎那間噴涌而出,把整個手掌心都染紅了。正當大家驚慌失措時,同桌的他迅速地跑到她的身邊,動作嫻熟地拿出隨身攜帶的棉球和消毒液,給她手心消毒涂藥,包扎傷口。在給她療傷的同時,他的嘴也沒閑著,不停地安慰她忍忍痛,勇敢點,很快就會沒事的之類的話。說來也怪,一向倔強的她很是配合,在他面前就像溫順的小綿羊一般。
處理好傷口,他和她提前離開了朋友的生日宴會。他打了一輛滴滴,一直把她送到她居住的小區(qū)樓下。
“我叫劉謙,在市醫(yī)院外科上班?!迸R別時,他把寫著自己電話號碼的紙條輕輕地塞到她的左手心里,眼睛充滿柔情地望著她,說:“為防傷口感染,這幾天,別忘了每天來找我換藥呀!”
她疑惑地望著他,說:“萍水相逢,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因為我是醫(yī)生,”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關(guān)心患者是我的職業(yè)道德?!?/p>
她的臉不由得紅了,喃喃地說:“劉醫(yī)生,冒昧地問一句,在你心里,只是把我當病人嗎?”
“當然不是。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覺似曾相識,在心里早把您當朋友了?!彼幾H地笑了笑,“說了這么多,方便告訴我,你的芳名嗎?”
她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韓蕾。市實驗小學(xué)教師。”
愛情就這樣毫無征兆地說來就來了,像決堤的洪水,無法抗拒地侵入并融化韓蕾那曾經(jīng)冰凍的心。如今,她和劉謙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韓蕾從回憶中蘇醒過來,最終下定決心,哪怕失去劉謙,也要把心里的秘密告訴他。她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心安,才能讓自己問心無愧。
這一天,當劉謙興奮地和韓蕾商量拍攝婚紗照的事情時,韓蕾說:“謙,不急,先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p>
時間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那時,韓蕾在一所離縣城一百多公里的鄉(xiāng)村小學(xué)教書。
那天是個周末,天空中飄著淅淅瀝瀝的雨絲。韓蕾像往常一樣,坐班車從縣城的家里返回學(xué)校。由于時常暈車,她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坐在韓蕾旁邊的是一位留著寸發(fā),身穿軍裝,腰桿挺得筆直的帥小伙。
車輛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行駛。不知不覺間,韓蕾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韓蕾被車里人們的尖叫聲驚醒了。她睜開眼,看到一塊從山上滾落的石頭,正沿著她呼嘯而來。
她嚇得閉上了眼睛。
在這危急的時刻,坐在韓蕾旁邊的士兵動作敏捷地解開座椅安全帶,毫不遲疑地像老鷹護小雞一般把韓蕾護在了身下。
落石瞬間破窗而入,重重地擊打在士兵的身上,然后滾落到車廂里,金屬和石頭的撞擊聲發(fā)出刺耳的回響。
一股鮮紅的血從士兵的嘴里噴涌而出,飛濺到韓蕾的臉上、身上,還帶著咸咸的余溫。
當駕駛員把車開到安全地帶停穩(wěn)時,士兵已經(jīng)氣若游絲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把韓蕾嚇哭了,她把士兵緊緊地摟在懷里,說:“謝謝你救了我。你可一定要挺住呀!”
士兵艱難地笑了笑:“小姐姐不哭。你真美!”
韓蕾破涕而笑:“都什么時候了,您還開這樣的玩笑?!?/p>
“小姐姐,我說的是真的?!笔勘穆曇糇兊迷絹碓轿⑷?,“我怕是挺不過去了。作為軍人,死我到不怕。遺憾的是活到20歲,還沒處過女朋友,也沒談過戀愛,不知愛情是啥滋味。”
士兵說這話時,眼里滿是憧憬。
“小兄弟,姐大你2歲?!睖I從韓蕾的眼里滾落下來,滴到士兵的臉上,“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等你好了,如不嫌棄,姐做你的女朋友,好嗎?”
士兵艱難而充滿期待地說:“小……姐……姐,你……可以…吻我……一下嗎?”
韓蕾點點頭,毫不猶豫地在整車人的注視下抱緊士兵,用滾燙的嘴唇輕輕地吻著士兵那帶血的嘴唇。
士兵的臉上露出了幸福之色,瞳孔開始慢慢變大。
……
此后,教學(xué)之余,韓蕾都會帶上鮮花祭品,到士兵的墳前祭拜。她向士兵訴說自己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開心事和煩心事,同時傾訴自己對士兵的無限思念。
在韓蕾的心里,士兵不僅是救命恩人,也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和值得她托付終身的男人。她抱怨老天不公,讓她和士兵雖有緣相識,但未能牽手白頭。
這之后,韓蕾周圍不乏追求者,可她卻一個也看不上。這可不是她眼高,而是她的心里只有士兵。本想日子就這樣過下去,直至終老。直到遇到劉謙,韓蕾才從失去士兵的陰霾中逐步走了出來。是劉謙讓她封閉的內(nèi)心有了重新去愛一個人的沖動。現(xiàn)在,她當著劉謙的面,講了她和士兵的故事,她覺得心里一下子變得坦蕩起來。
“謙,我把初吻給了士兵,沒有留到我們洞房花燭那一刻,你會怪我嗎?”韓蕾認真地說,“如果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p>
劉謙早已淚流滿面,抽泣著說:“蕾,我沒看錯你。以后,讓我陪你一起去看士兵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