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非國有博物館社會教育實踐創(chuàng)新策略

王紅亮

摘 要：相比于建設完備、藏品豐富、人財物相對充足的國有博物館社會教育而言，異軍突起的非國有博物館在社會教育領域雖然有一定進展，但真正做得好的非常少。究其原因是支撐非國有博物館開展社會教育的理論體系匱乏、論點界定模糊、實踐創(chuàng)新策略沒能形成可復制性、學術共識尚未達成。文章結合近三年來非國有博物館社會教育一線的業(yè)務工作經(jīng)驗，通過闡述博物館社會教育的基礎認知，提煉出四個非國有博物館社會教育的理論支撐點，并以石家莊燕娃動漫博物館為案例提出六個社會教育實踐的創(chuàng)新策略路徑，以期對非國有博物館同仁開展社會教育有所裨益，助力非國有博物館在社會教育上發(fā)揮更大價值。

關鍵詞：博物館社會教育；非國有博物館；創(chuàng)新實踐策略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10.023

1 博物館社會教育的基礎認知

①博物館社會教育的基本概念。社會教育的基本內涵，從廣義上講，是全社會培養(yǎng)公眾成員的各類教育活動；從狹義上講，是國家正規(guī)、強制性學校教育之外對公眾成員進行的各類教育活動。

而博物館的社會教育，通俗地說，就是在博物館內組織開展針對公眾成員的教育，也包括將博物館的教育教學課程拿到學校、機構等博物館之外的場所開展的教育活動。

博物館緣起于收藏，成型于展覽，落點于教育。中國自1905年張騫創(chuàng)辦南通博物苑開始，我國博物館就以教育為目的，以傳播知識、教育公眾為己任。20世紀二三十年代，著名教育家蔡元培提出博物館是重要的社會教育機構，并且教育不專在學校。與此同時，從歐美留學回來的馬衡、傅斯年和李濟等成立了中國博物館協(xié)會，引入了西方博物館教育理念，“以補充學校教育，保存文化，提高學術”。這時期博物館人已經(jīng)充分認識到博物館的教育作用，一直將其視為教育機構，曾隸屬于教育部社會教育司。

②博物館開展社會教育的政策依據(jù)。中國的博物館事業(yè)近年來高速發(fā)展和繁榮是國家政策引導的產(chǎn)物。2008年，中央等多部門聯(lián)合下發(fā)《全國博物館紀念館社會免費開放的通知》，更多觀眾開始走進博物館。同時國家文物局開始推行評選國家級博物館和博物館運行評估，指明博物館發(fā)展方向，博物館教育功能越來越突出：從聚焦“物”向關懷“人”轉變。

2015年2月9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令（第659號）公布《博物館條例》，條例指出：博物館，是指以教育、研究和欣賞為目的，收藏、保護并向公眾展示人類活動和自然環(huán)境的見證物，經(jīng)登記管理機關依法登記的非營利組織。此條例所述，將“教育”提升至了博物館開展工作的首位，認同教育功能是博物館的首要任務，也是對社會的責任，從根本上確立了博物館開展社會教育的合法地位。

2020年10月12日，教育部、國家文物局發(fā)布《關于利用博物館資源開展中小學教育教學的意見》，意見指出：豐富博物館教育內容，開發(fā)博物館系列活動課程，納入課后服務內容，加強館校合作共建，加強師資聯(lián)合培養(yǎng)等。此意見明確了博物館資源要融入現(xiàn)代教育體系，涵蓋不同學段開發(fā)系列課程，承接小學在下午3點半課后進行專題教育活動，從根本上確立了博物館開展社會教育的實施路徑。

2021年7月，中央辦公廳、國務院印發(fā)《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yè)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意見明確規(guī)定了全面壓減學生過重的作業(yè)負擔，提升學校課后服務水平、滿足學生多樣化需求，從嚴治理校外培訓機構、不再審批新的學科類培訓機構、現(xiàn)有培訓機構統(tǒng)一登記為非營利機構、不得占用國家法定節(jié)假日、休息日及寒暑假組織學科類培訓。“雙減”政策下，為博物館開展社會教育創(chuàng)造了巨大的需求空間，這也是近年來博物館熱、研學熱的根源所在。

從上述國家政策不難看出，博物館將成為現(xiàn)代教育體系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利用其優(yōu)質藏品資源和公益屬性，滿足中小學、大學生在知識普及、興趣培養(yǎng)、特殊技能、民族文化傳承等方面的巨大需求，實現(xiàn)館校共建、家校館聯(lián)動的良好局面。毫不夸張地說，我們應將博物館視為陪伴公眾終生的教育場所。

③國有和非國有博物館的社會教育差異化分析。中國的博物館按照辦館主體性質，劃分為文物、行業(yè)的國有博物館和非國有博物館。2021年全國備案博物館總數(shù)達6183座，其中非國有博物館1801座，占全國博物館總數(shù)的29%。國有博物館和非國有博物館在開展社會教育上具有巨大的差異性。

一是藏品層面。國有博物館文物藏品居多，富含歷史文化信息，具有地方特色和時代特色，能夠開發(fā)、衍生大量的不同主題、不同歷史文化、不同節(jié)點的社會教育活動課程。而非國有博物館藏品基本沒有文物，大多是藝術、科學等類別的藏品體系和知識體系，不具備開展大量通識社會教育的資源。

二是人員層面。國有博物館設有專門的社會教育部門，有專職講解員做支撐。而非國有博物館人員相對少，甚至沒有專職講解員，只能是全員社教。

三是資金層面。國有博物館為國家公益類事業(yè)單位，享有全額財政補貼，有穩(wěn)定的財政資金支撐，其社會教育多以公益為主，二次收費項目較少。而非國有博物館需要自籌資金運轉，所以社會教育要兼顧公益和收費。

四是服務層面。國有博物館參觀量巨大，事務工作較多，社會教育的服務偏重于預約、規(guī)范、面向較大客流群體。而非國有博物館工作非常靈活，服務可以多樣化，能照顧到某類個體。

2 非國有博物館社會教育理論支撐點

伴隨非國有博物館備案注冊量逐年升高，非國有博物館的社會教育也成了館長們關注的焦點，文物部門也在大力開展社會教育研修和培訓。但從非國有博物館社會教育的運行來看，真正做得好的非常少，究其原因是支撐非國有博物館開展社會教育的理論體系匱乏、論點界定模糊、實踐創(chuàng)新策略沒能形成可復制性、學術共識尚未達成。筆者根據(jù)近三年的社會教育工作經(jīng)驗和心得體會，結合博物館社會教育領域最新學術思想，總結如下四個理論支撐點。

①社會教育是一整套課程實施。社會教育是一項系統(tǒng)工程，需要有明確的教育對象、教師團隊、教育課程、教育環(huán)境、教學用具、持續(xù)的教學過程，才能產(chǎn)生持久的學習效果和社會收益。有人說，“體驗”更像課程的免費試用版。但是目前國內博物館做的“體驗”較多，“課程”較少。

博物館的社會教育課程不能像體驗活動那樣具有隨機性和獨立性，也不能像展覽講解那樣有明確的開頭、過程、結尾，而要充分考慮到學生的學習情況，并且有針對性地設計課程內容。

博物館的社會教育課程開發(fā)要根據(jù)本館藏品、資源、特色，從博物館學、文物學、考古學、教育學、藝術學等多種學科體系出發(fā)，讓學生充分了解歷史、藝術、自然、科技等知識。這些知識不能是“散點”形式出現(xiàn)，而是要為學生梳理出一個完善的知識體系網(wǎng)。一套標準的“教育課程”應包括四大要素：教學大綱和教案設計、教學課件、教學教材、教學道具與實踐物料包。課程的實施可以是學生到博物館來上課，也可以是博物館教育人員去學校上課，或者給學校老師做培訓。

博物館展覽面向的年齡是全齡的，但是社會教育必須細分到不同年齡段，因為不同年齡段的學習需求不同，一個課程不可能通吃。作為非國有博物館，自身定位就是某個專題類小館，更需要精準分析面向的群體，找準分眾群體，因人施講，開展小切口的課程，小而精、精而美，才能達到預期的教育效果。

②博物館社會教育與學校、教培機構教育的異同點。從教育學角度，博物館的社會教育與學校、教育培訓機構的教育是相通的，只是知識點不同、教學方法不同、課程目的不同、評價體系不同。

學校教育是國家規(guī)定的正式的學科教育，有明確的學習內容、考試和分數(shù)的評價標準。教培機構是有教育專長的社會力量舉辦的消費機構，專為家庭單獨提升而開設，也是學校教育的補充。

而博物館的社會教育是非強制性的興趣教育，以創(chuàng)新思維和文化、藝術、科技素養(yǎng)的感悟提升為教育目標，培育觀眾由觀察、體驗等可感知的材料而理性認識世界的途徑。

根據(jù)國家相關政策趨勢來看，教培機構呈縮減態(tài)勢，其興趣培養(yǎng)、知識補充等職能正在轉移到博物館的社會教育上來，博物館的社會教育將成為學校教育極大的補充，成為全社會重要的“第二課堂”。

③社會教育不等于展覽講解。很多國有博物館認為社會教育就是展覽的講解，講解就是博物館教育，通過講解傳達社會知識，進而實現(xiàn)教育的功能。博物館藏品陳列也大多按照說教、解釋式策劃和布展，博物館的社教部主要工作也自然而然就是為專家、領導和觀眾提供講解服務。筆者認為這個定位是有偏差的，任何一個博物館的專題展覽、任何一家美術館的畫展、任何一個商業(yè)展覽會必定都是要有講解的。講解只是展覽的配套知識服務，它不會給觀眾帶來系統(tǒng)的、巨大的知識體系，更不會產(chǎn)生觀眾為此付費學習的增值收益。正如山東博物館依托“衣冠大成—明代服飾文化展”服裝展覽，設計了《美哉華服》8節(jié)系列課程，展覽已經(jīng)結束了，但社會教育課程還在繼續(xù)，那豈不是與“社會教育就是展覽的講解”“講解就是博物館教育”相悖。

④社會教育是非國有博物館收益主要來源。非國有博物館是靠理事會及全體館員努力，自籌經(jīng)費開辦并運行的。雖為公益，但是也要講效益，沒有收入，就沒辦法支撐館開辦下去，開不下去，何談為社會做公益、做貢獻呢？

非國有博物館藏品級別相對較低，沒有承載國家民族、文化的文物見證物，不大可能開展國有博物館看起來高大上的展覽活動，也不大可能借助展覽產(chǎn)生規(guī)模收益。其他諸如藏品交易具有不確定性、政府補助只能是錦上添花、文創(chuàng)產(chǎn)品開發(fā)更是需要大量參觀和學習群體有保障下的二次消費才能產(chǎn)生，這些都使非國有博物館捉襟見肘，建館時“豪氣沖天”、建館后“呆若木雞”。所以從收益來源角度，開展社會教育是最快捷、最有效、最長遠的主業(yè)。

從非國有博物館是國有博物館有益補充的角度看，就應該是社會教育的補充。因為從藏品級別、數(shù)量、規(guī)模、資金、資源上都沒法比，也不需要比。國有博物館承載著國有藏品的保護、管理、傳承、考古、研究等綜合職能。而非國有博物館門檻只有400m2場地和300件藏品，門檻很低，建館的目的是社會教育。因為你擁有了某個文化細分形態(tài)的主題藏品和學識，你的價值就是把你的學識發(fā)揮出來。

在國有博物館倡導公益基調的大背景下，非國有博物館同仁不要談錢色變，收費不影響公益。錢是衡量一座博物館有沒有價值的基本標準，如果有家長、觀眾愿意在館內消費，那才說明該館提供了有價值的信息或者社教服務。

總之，非國有博物館同仁要高度重視開發(fā)社會教育課程，全員社教，落地變現(xiàn)，讓館內學生多起來，參觀人次上來了、收益增加了、影響力擴充了，方為良途。

3 非國有博物館社會教育六個實踐創(chuàng)新策略

博物館是復合型的文化機構，教育是非國有博物館運行的核心目的。“博物館不在于它擁有什么，而在于它以其有用的資源做了什么?！边@是一句應該被非國有博物館同仁奉為經(jīng)典并貫徹于實踐策略的至理名言。非國有博物館在踐行社會教育主營業(yè)務職能時，所采取的創(chuàng)新執(zhí)行路徑也應該緊緊圍繞這個理念展開。一家非國有博物館如何才能做好社會教育工作呢？筆者根據(jù)自有博物館的實踐之路，建議從六個方面來創(chuàng)新執(zhí)行。

①審視自身，明確定位。非國有博物館眾多，有不同門類和藏品體系。社會教育的第一步就是要審視自身藏品和資源，捫心自問能給什么樣的群體帶來什么樣的知識、價值、用處，進而明確辦館定位。以筆者于2021年7月20日所創(chuàng)辦的石家莊燕娃動漫博物館為例，建館初期的半年，我們認為應該是著眼于跟“動漫”有關的一切藏品、研究、展覽。但是發(fā)現(xiàn)我們沒有更多的資金、場地、人員支撐大而全，為了凸顯價值，不得不重新審視自身資源，重塑辦館定位。

依托石家莊燕娃動漫博物館關聯(lián)企業(yè)河北燕娃動漫設計公司多年研發(fā)創(chuàng)作定格動畫番劇的寶貴技術和大量使用過的手工模型，根據(jù)動畫片制作技術的三大分類（二維動畫、三維動畫、定格動畫），石家莊燕娃動漫博物館在動漫大類別下毅然選擇了定格動畫這個小眾的細分門類。以“中國定格偶動畫”為核心，打造集收藏、研究、展覽、知識普及、社會教育、見證產(chǎn)業(yè)發(fā)展為一體的特色藝術類非國有博物館。

②創(chuàng)設品牌，精準傳播。一座非國有博物館在開展社會教育時，依托明確的辦館定位，一定要創(chuàng)設博物館旗下的子品牌，這樣有利于精準傳播。

“兒童動漫課堂”是石家莊燕娃動漫博物館發(fā)起成立的兒童趣玩公益組織，也是第一個子品牌。

其公益定位是通過免費的動漫、美育、手工、書法、科普、志愿者等各類豐富多彩的活動，開闊孩子們的視野、格局，提升藝術素養(yǎng)，改善親子關系，豐富親子家庭周末和節(jié)假日的休閑活動。

其商業(yè)定位是“人群招募+蓄水養(yǎng)魚”。它擁有2個微信群、1個QQ群，常駐家庭400多個。這批家長都參加過石家莊燕娃動漫博物館的公益活動，其中50%多的家長與石家莊燕娃動漫博物館產(chǎn)生過學費、外展門票、老帶新等商務合作，是石家莊燕娃動漫博物館核心資產(chǎn)之一。

③系統(tǒng)編寫，套系課程。社會教育也是教育，只要是教育，就必須符合教育學科的標準，沒有課程的社會教育只能叫作講座、分享會、交流會。

課程編寫要有明確的教學目標、授課時長、導入方式、知識講授、操作流程、教學成果、課后作業(yè)等。形成完整的教學課件，如果能有教師用書和學生教材會更好。有了系統(tǒng)的課程，不管是誰來上課，都是信心滿滿、底氣十足的。

基于石家莊燕娃動漫博物館定格偶動畫藏品“葫蘆兄弟”“阿凡提的故事”等，這些被稱為“美術片”的中華民族動畫史料，石家莊燕娃動漫博物館開發(fā)了一套針對3～12歲群體的人文美育課程，涵蓋5大學段，每個學段4個單元，共200節(jié)課程。課程主講美術的概念、原理、方法，以“無范畫教學方法”“敞開式教學環(huán)境”“讓靜止的繪畫動起來”三大特色，實現(xiàn)了固定學生100余名，每年擁有穩(wěn)定的學費收入。

④巧用環(huán)境形成特色。在博物館內開展社會教育，要充分挖掘和利用好館內藝術環(huán)境、實物展品，把看起來的不足變成特色和優(yōu)勢。

石家莊燕娃動漫博物館因為沒有固定的、封閉的美育教室，就順其自然把教學搬到任意一個位置就開講，并告知家長這是石家莊燕娃動漫博物館特色—敞開式教學。這樣做反倒帶來了三大好處，一是逼著老師提高了講課能力和控場效果；二是家長和觀眾隨時駐足跟其他學生一起聽課，能讓家長完全明白老師所講內容，減少了課下溝通成本；三是敞開式教學還能極大提高學生的專注力，畢竟周圍一直是有動靜的，強迫自己不分心，專注于聽課和操作。

⑤要有明確的收費標準。社會教育課程要兼顧公益和收費，館內既要有常態(tài)化的免費的公益活動，又要有明確的收費學習的內容。這樣才能滿足不同群體的需求。有了明確的收費標準，如全年多少次課程，收費多少錢，這對于有計劃地開展社會教育是非常重要的。對于收費是否合理、是否有依據(jù)，可根據(jù)不同館的民辦非企登記證書上所寫的開辦范圍界定。如果證書上業(yè)務范圍內沒有，建議增加“知識普及社會教育”的內容，就能做到合規(guī)合法。

⑥要有常態(tài)化的招募途徑。館內常設展覽不可能吸引周邊社區(qū)的人多次重復來看，臨時展覽成本又高。所以建議一定要設定常態(tài)化的招募途徑，每周有公益活動，每周可以搶報。鼓勵家長邀請朋友參加，帶同學參加，與其他培訓機構聯(lián)動，與媒體小記者合作，與社區(qū)合作，走進中小學等。只有潛在客戶群持續(xù)地增加，才能確保社會教育能持續(xù)開展下去。

4 結語

“若典藏品是博物館的心臟，教育則是博物館的靈魂。”—近三年來國有博物館參觀熱、研學熱已經(jīng)充分證明，博物館的社會職能已經(jīng)從收藏、研究、展覽轉變到以教育、服務為主，即以“藏品為中心”轉化為以“公眾為中心”。事實表明，由“物”到“人”的轉化，就是博物館社會教育高質量發(fā)展的風向標。作為異軍突起的民營力量，非國有博物館同仁應該抓住風向標，理清思路、破除固有觀念，馬上著手本館的社會教育主業(yè)。筆者相信，每一個非國有博物只要稍加用心，定能開辟出一片新的社教天地！

參考文獻

[1]廣東省博物館協(xié)會.博物館工作指南[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23.

[2]陳晨.如何看懂一座博物館？[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