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宓(1894-1978)從清華畢業(yè)后赴哈佛留學,經(jīng)同學俞大維介紹,結識也在哈佛留學的陳寅?。?890-1969)。兩人年齡相仿,志趣相投,很快就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吳宓的日記中就有“以后宓恒往訪,聆其談述”,“寅恪不但學問淵博,且深悉中西政治、社會之內幕……其歷年在中國文學、鳴學及詩之一道,所啟迪、指教宓者,更多不勝記也?!睂﹃愐〗o予了很高的評價。
兩人認識不久,陳寅恪得知吳宓喜歡《紅樓夢》,即以《紅樓夢新談》為題賦詩一首贈吳宓:
等是閻浮夢里身,夢中談夢倍酸辛。
青天碧海能留命,赤縣黃車更有人。
世外文章歸自媚,燈前啼笑已成塵。
春宵絮語知何意,付與勞生一愴神。
吳宓非常高興,當即把此事記入當天的日記,這是陳寅恪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xiàn)在他的日記當中,并對陳寅恪這樣評價:“陳君學問淵博,識力精到,遠非儕輩所能及。而又性氣和爽,志行高潔,深為傾倒。新得此友,殊自得也?!?/p>
吳宓學成回國后,1925年應聘到清華籌建國學研究院,即向當時的校長曹云祥推薦尚在歐洲的陳寅恪來清華任教,并代為接洽包括預支薪酬、安置住所等一切事宜。1926年7月,陳寅恪抵北京,隨后幾日,吳宓還陪同陳寅恪拜訪了曹校長、梅貽琦教務長、趙元任、王國維、梁啟超等校內同事,并介紹陳寅恪與史學家陳垣認識,他們游覽校園,參觀國學研究院、圖書館等。兩人自此成為朝夕傾談、詩文唱和的同事,直到1940年暑假陳寅恪離開西南聯(lián)大去香港而止。
兩人的友誼還表現(xiàn)在很多生活方面。吳宓離婚,在當時的清華引起很多議論和非議,陳寅恪則不然,他認為這是吳宓個人問題,其中的厲害吳宓自己自然清楚,其他人沒有必要非議。
吳宓后來擔任了重要的期刊《學衡》和天津《大公報》的文學副刊主編,很多人羨慕他擁有了可以左右文壇的陣地,但是陳寅恪卻不同,他一再提醒老朋友,要專心讀書著作,不要為雜務所困擾,顯示出一個諍友的清醒。
1961年夏天,吳宓去廣東看望陳寅恪,吳宓與陳寅恪此前已闊別十余年。1961年7月30日,吳宓自重慶給陳寅恪寫了一封長信,除了述說近況,還提出“來粵晉謁”。陳寅恪收到信后,立即于8月4日由夫人代筆復信,告知到廣州所應注意的事項,包括怎樣選擇到中山大學的路線、車資幾何、飲食住宿等等,甚為詳盡,據(jù)說這是自1949年后,陳寅恪來往信函中字數(shù)最多的一封,可見他對這次老友來訪的看重和期盼。8月30日夜,吳宓乘火車抵達廣州,陳寅恪派兩個女兒等親屬去接站,吳宓是專程“來粵晉謁”陳寅恪的,因而在廣州逗留的五天,每天都去陳宅探訪,有時不止一趟。他們敘舊、吟詩、論學,陳寅恪向吳宓介紹了自己的生活狀況,吳宓在日記中說:“寅恪兄自處與發(fā)言亦極審慎,即不談政治,不論時事,不臧否人物,不接見任何外國客人,尤以病盲,得免一切周旋,安居自守,樂其所樂,不降志,不辱身,堪誠為人所難及!”
短短數(shù)日,陳寅恪夫婦分別多次題詩相贈,陳詩中有“五羊重見九回腸”之句,足見吳宓的這次到訪,于陳寅恪而言,絕非一種禮節(jié)上的往還,而是打破了他多年生活上的平靜和寂寞。
(據(jù)中國新聞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