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剛
內容摘要:肅北五個廟石窟的西夏壁畫在敦煌石窟藝術中頗具特色,但是這個石窟群的始建年代并不是西夏時期,而是可以追溯到敦煌石窟營建的早期階段。五個廟石窟現(xiàn)存6個有壁畫的編號洞窟,在這些洞窟內都保留著一些北朝時期的建筑和造像遺跡。這些遺跡與敦煌莫高窟和西千佛洞北朝石窟遺存既存在相似性,又有其獨特之處。
關鍵詞:肅北五個廟石窟;敦煌石窟;北朝;壁畫
中圖分類號:K879.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24)03-0050-13
A Study on the Northern Dynasties Relics of
the Five-Temple Grottoes in Subei
—Ongoing Studies on the Five-Temple Grottoes(I)
ZHANG Xiaogang
(Institute of Archaeology, Dunhuang Academy, Dunhuang 736200, Gansu)
Abstract:The Western Xia dynasty murals of the Five-Temple Grottoes in Subei, Mongolian Autonomous County, are quite unique in their artistic style among the caves of Dunhuang. However, this group of caves was first constructed as early as the first period of construction at Dunhuang, rather than during the Western Xia period. There are currently six numbered caves that contain murals in the Five-Temple Grottoes, and all of them contain additional relics such as statuary and images from the Northern Dynasties period. These items are similar to other Northern Dynasties relics at the Mogao Grottoes and the Western Thousand-Buddha Grottoes in Dunhuang, though they also exhibit several unique characteristics as well.
Keywords:Five-Temple Grottoes in Subei; Dunhuang Caves; Northern Dynasties; wall painting
五個廟石窟是敦煌石窟群之一,位于今甘肅省肅北蒙古族自治縣城北18公里處(圖1),2013年被列入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發(fā)源于黨河南山(祁連山支脈)的黨河,經肅北縣向北流去,其下游灌溉著敦煌綠洲。黨河上游的肅北縣及其周邊地區(qū),自古以來就是敦煌的南大門,唐宋時期在今黨城灣附近設有紫亭鎮(zhèn)(紫亭縣),由敦煌(沙州)管轄,控制著通向南山吐谷渾、吐蕃的交通要道。這里水草豐美,易于放牧,在政治、經濟、軍事等方面對敦煌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五個廟石窟坐落之處,河灣曲折,峽谷寬闊,黨河的一段在這里折向東流,洞窟群就在河北岸的崖壁上。五個廟石窟原來至少有十余個洞窟,但大部分洞窟已經塌毀或被積沙掩埋,現(xiàn)存有壁畫的洞窟編為6個號,分東、西兩個區(qū),西區(qū)有4個相鄰的洞窟,由西向東依次編為第1—4窟。東區(qū)有多個相鄰的殘窟,其中的兩個殘窟由西向東編為第5—6窟(圖2—3)。第1窟保存相對較好,第2窟整窟與第3—4窟的上半部分被熏黑和刻畫得比較嚴重,第5—6窟主室前部基本塌毀而且下半部分被堆積掩埋。第1—5窟殘存有較多壁畫。當?shù)匕傩諏⑹叻Q為“廟”,可能是因為這處石窟有壁畫的洞窟主要有五個,故俗稱為“五個廟”。
一 前人研究成果
五個廟石窟以西夏壁畫而聞名于世,洞窟內現(xiàn)存壁畫大部分是西夏重修時繪制的表層壁畫。但與莫高窟、西千佛洞等石窟一樣,五個廟的始創(chuàng)年代至遲不晚于北朝時期。關于五個廟石窟的前人研究成果并不是很多,主要集中在簡單的調查、介紹以及西夏壁畫的藝術風格討論或部分圖像的個案研究等。張寶璽先生較早關注到五個廟石窟的北朝遺跡,他在1986年發(fā)表的《五個廟石窟壁畫內容》一文中主要介紹了五個廟石窟第1至第4窟的洞窟形制和壁畫內容,認為第1窟始建于北朝,第2、3、4窟則開鑿于五代、宋,現(xiàn)存壁畫主要是五代、宋、西夏或元代[1]。1987年張先生在《河西北朝中心柱窟》一文中對五個廟石窟的3個中心柱窟即第1、5、6窟的形制、尺寸和保存狀況等逐一介紹并繪制了簡單的平剖面圖[2]。1990年張先生在《莫高窟周圍中小石窟調查與研究》一文中也介紹了五個廟石窟,他認為五個廟石窟“約創(chuàng)建于北朝晚期。共有6座石窟。第1、5、6窟為北朝晚期的中心柱窟。第2、3、4窟是北朝晚期的前后二室的方窟,今前室已毀,參比莫高窟約創(chuàng)建于北周。壁畫皆經五代、宋、元重修。存少量北周壁畫,多覆壓在下面”。他指出五個廟第1、5、6窟與昌馬石窟第2、4窟“皆為中心柱窟,一般都有前后二室。現(xiàn)在前室大都隨著崖面的塌落而大部分毀掉,主室的中心柱尚存??呤曳智昂笫疫@一點與莫高窟的中心柱窟相同,但與之不同的是流行一種上寬下縮的柱體,即中心柱每層上廣下窄,每面開單龕或分為兩層開龕,壁面不開龕”“窟壁殘存北朝壁畫,多覆壓在重修層下面”“五個廟第2、3、4窟為前后二室的方窟。前室坍塌,但有遺跡,主室正壁落地式龕,龕楣紋樣,窟頂部壁畫椽樣紋,椽間所畫的金剛和忍冬紋皆北周樣,與莫高窟北周第294、296窟龕楣相同。與第428窟、430窟的北周紋飾有相似之處??梢钥隙ㄋ鼈兪潜敝芏纯摺_@種窟形在五個廟石窟內占半數(shù)以上,亦是北朝晚期的一種主要窟形”[3]。1994年張先生在《河西北朝石窟編年》一文中再次強調五個廟石窟的窟形與莫高窟內某些北周洞窟相近,約創(chuàng)建于6世紀中,他提到“五個廟第2、3、4窟是主室約4米見方、具有前后室的方窟。前室坍塌僅留痕跡。主室人字披頂,全窟僅正壁鑿圓拱式落地龕(第2、4窟)或筑佛臺造像(第3窟),造像皆已不存。其束帛形龕柱及忍冬紋圖樣多與莫高窟北周第294、296及428、430窟紋飾近似??弑谝咽撬卧匦薇诋嫞屏烟幧锌煽闯龅讓颖诋嫳桓矇涸谙旅?,因揭露面積有限而不明布局。第1、5、6窟為中心柱窟,皆平頂。第5、6窟中心柱每層上寬下窄。第5窟也揭露出北周壁畫殘片。考慮到它與莫高窟北周洞窟諸多方面近似的關系,其創(chuàng)建亦是北周”[4]。王惠民先生在1994年發(fā)表的《肅北五個廟石窟內容總錄》一文對五個廟石窟的6個編號洞窟從時代、形制、造像內容等方面進行了簡單介紹[5],也認為這6個洞窟均始建于北周時期,后經五代、宋或西夏等時代重修。同年趙聲良先生《清新雋永 恬淡細膩——肅北五個廟石窟藝術》一文主要介紹了五個廟石窟現(xiàn)存壁畫的經變畫、尊像畫、曼荼羅、世俗人物像及裝飾圖案畫等內容,主要涉及的是表層壁畫。他也同意“從現(xiàn)存石窟來看,至少在北朝晚期,五個廟已開始鑿建,第1窟為中心塔柱平頂窟,第2—4窟均為方形窟,人字披頂,正面開拱券龕,并有束帛形龕柱、龕梁等。這些窟型特征與莫高窟北周、隋時期的洞窟形制較為接近?,F(xiàn)存洞窟壁畫基本上都經后代重繪,第2窟壁畫雖未被重繪,但卻遭到嚴重的煙熏,從龕楣和頂部勉強能看清的忍冬紋圖案來看,與莫高窟北魏到北周時期流行的圖案極相似。考慮到肅北屬于敦煌文化圈的范疇,其佛教藝術不會有太大的差距,我們認為:五個廟石窟最初的開鑿應在北周時期。大約在歸義軍曹氏晚期(北宋)到西夏期間,五個廟石窟進行過較大規(guī)模的重修、重繪。現(xiàn)存壁畫基本上是這一時期的”[6]。張寶璽先生在2016年出版的《河西北朝石窟》一書中,將五個廟石窟的6個編號洞窟都確定為北周洞窟,認為各窟原窟不同程度地經歷宋、西夏、元代時重新制作壁畫,其中第1窟北周中心柱窟,元代重修壁畫;第2窟北周佛殿窟;第3窟北周佛殿窟,宋代重修壁畫;第4窟北周佛殿窟,西夏重修壁畫;第5窟北周中心柱窟,宋代重修壁畫;第6窟北周中心柱窟,宋代重修壁畫,并認定第2—4窟三座佛殿窟是三窟組合的一組洞窟[7]。其他前賢有關五個廟石窟西夏壁畫藝術及其內容的研究成果,因與本文的關系不甚緊密,在此不作贅述。
二 各洞窟北朝遺跡介紹
受甘肅省文物局委托,敦煌研究院考古研究所承擔了“甘肅省中小石窟調查”項目中河西地區(qū)中小石窟的調查工作,從2003年10月項目啟動,到2016年提交結項報告,再到此后的整理出版階段,在20年間筆者曾多次前往五個廟石窟進行實地調查工作。下面我們將根據(jù)現(xiàn)場調查所獲得的資料,按照編號洞窟的次序,對五個廟石窟北朝時期的建筑和造像遺跡做一個較為詳細的介紹和考述。
第1窟
中心方柱窟,由前室、甬道、主室三部分組成,窟向122°(圖4)。前室大部分塌毀,殘存后壁以及左右壁殘墻。前室后壁高2.35米。表面保存部分地仗及少量涂白灰的墻面,墻面上的泥皮分為多層,后壁中央開一長方形的門洞,寬1.08米,高1.88米。門上左右兩側與頂相接處各殘存一個方形梁孔。兩梁孔均寬0.30米,高0.40米,應是窟檐挑梁的建筑遺跡,其年代不詳,至遲不晚于重修此窟的西夏時期,能否早到北朝時期尚不可知。前室壁面殘存的底層泥皮中可能是北朝時期的地仗。甬道進深0.80米。主室平面略呈方形,平頂略弧,中間有從地面連接窟頂?shù)姆街V魇仪氨趯?.35米,高2.40米;右壁寬4.13米,高2.60米;后壁寬4.70米,高2.58米;左壁寬3.70米,高2.20米。中心柱正面寬2.36米,高2.40米,中間開圓拱形龕,龕寬0.73米,高0.72米,進深0.33米,中心柱右側面寬2.10米,高2.72米,中間開圓拱形龕,龕寬0.70米,高0.80米,進深0.30米。中心柱背面寬2.39米,高2.43米。中心柱左側面寬2.00米,高2.58米,中間開圓拱形龕,殘寬0.67米,高0.81米,進深0.24米。中心柱正面下部壁畫已漫漶,上部龕內外表層壁畫為西夏繪制的八塔變相。龕內正壁及兩側壁表層壁畫為西夏所繪佛及二脅侍菩薩;西夏主尊佛像已破損;露出底層早期壁畫,為一尊身著土紅色袈裟的結跏趺坐佛;龕下殘存一塊土紅色底的長方形方框,可能均為北朝壁畫遺跡(圖5)。中心柱左、右側面龕內均為西夏一佛二弟子說法圖。龕外排列西夏繪坐佛約二十七身。中心柱背面中央繪一身右手下垂的立佛像。主室前壁門上西夏繪執(zhí)扇彌勒菩薩及脅侍和二羅漢及侍從。門左側西夏繪文殊菩薩及其侍從赴會圖,門右側西夏繪普賢菩薩及其侍從赴會圖。右壁從前往后依次繪水月觀音圖、彌勒經變、壇城圖各一鋪。后壁從右向左依次繪十一面千手千眼觀音像、涅槃經變、摩利支天像各一鋪。左壁從前往后依次繪水月觀音圖、熾盛光佛圖、壇城圖各一鋪??唔斢猛良t色寬條帶繪椽子,椽間繪小葉大花波狀長枝蓮花圖案。以上壁畫均為西夏時期所繪。
第2窟
佛殿窟,由前室、甬道、主室三部分組成,窟向114°(圖6)。前室大部分塌毀,殘存后壁、左右壁殘墻和斜坡頂。前室左壁殘寬1.67米,左壁后部高2.59米,下部有一過道寬0.93米,高1.61米,可通向第3窟。前室右壁殘寬1.29米,高2.56米,下部有一過道寬0.80米,高1.66米,長2.39米,可通向第1窟。前室后壁寬3.48米,門左側壁寬1.25米,高2.56米,門右側壁寬1.02米,高2.65米。前室后壁中央開長方形門洞,寬1.01米,高2.10米。門上左右兩側各殘存一個方形梁孔,應是窟檐挑梁的建筑遺跡,梁孔邊緣的破損處可見多層壁畫痕跡,其中表層壁畫之下還有以白色為底的壁畫層。前室后壁門上表層西夏壁畫殘存兩身遙遙相對身形較小的著袍服人物,左、右壁過道上的壁面上各殘存一身供養(yǎng)人。甬道進深0.90米。主室平面略呈縱長方形,前后縱向人字披頂。前壁門左側寬1.50米,門右側寬1.35米,右壁寬4.46米,前部高2.40米,左壁寬4.58米,前部高2.60米,人字披脊頂距地面3.66米,正壁中間開圓拱形龕(圖7)。龕底接近地面,龕寬1.39米,高1.98米,進深0.60米。龕外左右兩側壁面及地面殘存塑像痕跡。龕外右側中間靠近壁面的地面上尚存一截木樁,可能是原來用于支撐塑像的木骨。龕外左側前方筑較高的縱長方形像臺,可能為晚期所重修。龕外右側前方有低矮較寬的縱長方形像臺,年代可能較早。此窟內壁面及頂部基本被熏黑,壁畫內容較難辨識。龕上浮塑桃形龕楣,邊緣殘存龕梁和龕柱的痕跡。龕內壁面下部及右側龕柱所在位置殘存的土紅色顏料可能為北朝時期的遺存。龕楣邊沿殘存的忍冬紋具有敦煌北朝圖案的特征(圖8—9)。窟頂人字披表面用條帶繪出椽子,椽子表面繪金钅工紋,椽間繪蓮花、忍冬、化生等圖案(圖10)。這些也是莫高窟北朝石窟中常見的圖像。正壁龕外兩側的壁面上可以辨識出西夏時期繪制的帶頭光的弟子像。主室左壁下部殘存一列西夏僧俗供養(yǎng)人像,上部的經變中可以辨識出上方一角繪幾何形山巒的圖像,應該屬于西夏時期經變畫的一部分。前壁門左、右側西夏時期各繪菩薩像一鋪,因熏黑較難辨識。
第3窟
佛殿窟,由前室、甬道、主室三部分組成,窟向132°(圖11—12)。前室大部分塌毀,殘存后壁、左右壁殘墻和斜坡頂。前室寬3.40米,左壁殘進深1.16米,下部有一過道,可通向第4窟。右壁殘進深0.80米,殘高2.36米,下部有過道,可通向第2窟。前室后壁中央開一個長方形的門洞,寬1.18米,高1.52米。門上左右兩側各殘存一個方形梁孔,應該是窟檐挑梁的建筑遺跡。前室斜坡頂上殘存西夏繪土紅色花卉圖案與邊框。前室后壁門上北朝繪說法圖一鋪,中間似為一身坐佛,有圓形背光,左側殘存兩身站立的脅侍菩薩(圖13)。門上左側殘存北朝繪二身菩薩像(圖14)。前室左壁后部殘存北朝繪菩薩像二身(圖15)。菩薩像均身體健碩,采用西域式凹凸法暈染,身體表面已經變?yōu)楹诤稚?,白色的雙目與鼻梁突出形成小字臉,頭頂扎巾帶,著土紅色天衣或披帛。甬道進深0.98米。主室平面呈長方形,長4.20米,寬3.66米,窟頂前后縱向人字披頂,脊頂距地面3.40米;正壁前方塑出馬蹄形佛臺,佛臺上塑像已不存。正壁中央西夏繪說法圖一鋪,包括主尊背光及二脅侍菩薩、二弟子、二天人、二供養(yǎng)菩薩、天龍八部等。左壁西夏繪維摩詰經變一鋪,右壁西夏繪勞度叉斗圣變一鋪。前壁門左西夏繪四臂文殊曼荼羅圖一鋪,門右西夏繪十一面多臂觀音曼荼羅圖一鋪,門上清代繪供養(yǎng)人像兩身,人字披頂前披西夏繪藥師經變,后披西夏繪彌勒經變。
第4窟
佛殿窟,由前室、甬道、主室三部分組成,窟向141°(圖16)。前室大部分塌毀,殘存后壁、兩側壁的殘墻和斜坡頂;后壁寬3.68米,左壁殘進深0.72米,高3.44米,右壁殘進深0.74米,高3.20米;下部有一過道,可通向第3窟,過道開口上方壁面上西夏繪明王像一身;后壁中央開長方形的門洞,寬1.06米,高2.32米,門上部左右兩側各殘存一個方形梁孔,是窟檐挑梁的建筑遺跡。梁孔邊緣破損處可見三層疊壓的壁畫(圖17),可能為西夏、五代宋、北朝三個時期。門兩側表層西夏繪神像各一身。甬道進深1.32米。甬道左右兩壁分別為五代宋時所繪的一身比丘像和一身男性官員的供養(yǎng)人像。主室略呈長方形,長4.38米,寬3.94米,前后縱向人字披頂,人字披頂最高處距地面3.66米。主室壁面及頂上壁畫多已熏黑。正壁中央開圓拱形龕,龕底接近地面。龕上浮塑桃形龕楣,龕沿浮塑龕梁、束帛形龕柱(圖18)。龕外左右西夏繪說法圖各一鋪。左壁西夏繪凈土變一鋪、文殊菩薩及其侍從赴會圖、兩尊明王像等。右壁西夏繪凈土變一鋪、普賢菩薩及其侍從赴會圖、兩尊明王像等。前壁門左右兩側西夏各繪水月觀音圖一鋪??唔斎俗峙砻嬗脤挆l帶繪出椽子,椽間繪花卉圖案。
第5窟
位于東區(qū),中心方柱窟,窟向119°(圖19)。前部塌毀,僅存洞窟主室中部與后部,平頂,中間有中心方柱。洞窟下部被倒塌堆積物與積沙掩埋。右壁殘進深2.57米,地面堆積物表面至窟頂高1.18米。后壁寬5.84米。左壁殘進深2.80米,地面堆積物表面至窟頂高0.57米。中心柱正面地仗已毀,在巖體上尚能辨識中間開圓拱形龕。從中心柱右側面看,中心柱分為上下兩層,柱體上寬下窄,底部有臺沿,柱面中央各開一個圓拱形龕,中心柱左右兩側面佛龕僅存一半,背面佛龕保存較完整。中心柱右側面殘寬1.60米,左側面殘寬1.42米,右側面佛龕殘寬0.50米,高0.73米,進深0.11米。背面佛龕寬0.72米,高0.90米,進深0.13米。左側面佛龕殘寬0.50米,高0.60米,進深0.13米。右側面上層臺沿殘高0.12米。右壁距中心方柱右側面1.50米,窟頂距中心方柱側面上層龕前臺沿高0.84米。中心柱上層臺沿以下基本被掩埋,但從中心柱右側面殘存遺跡可以看出,中心柱下層中央有圓拱形佛龕。洞窟表層壁畫為西夏時期重繪。中心柱背面上層龕外左右各繪一身羅漢坐像??唔斨虚g繪纏枝花卉和幾何形萬字符及花葉邊飾圖案。中心柱左側面上部表層壁畫破損處露出一塊土紅色底的早期壁畫,中部表層壁畫疊壓在一片白色底的壁面上。中心柱左側面上方的窟頂表面殘存土紅色底黑褐色人物。后壁上部與頂相接處剝出幾處底層壁畫,均為土紅色底,采用西域式凹凸法暈染變色后形成黑褐色身體線條及色塊。從殘存人物形象看,應為北朝時期“U”字形的飛天(圖20—21)。
第6窟
位于第5窟東側與第5窟緊鄰。中心方柱窟,窟向120°。前部塌毀,僅存主室中部與后部,平頂,中間有中心方柱,洞窟下部被倒塌堆積物的與積沙掩埋。右壁殘進深1.13米,地面堆積物表面至窟頂高0.70米。后壁寬4.20米,右側地面堆積物表面至窟頂高0.70米。左側地面堆積物表面至窟頂高0.60米。左壁殘進深1.95米,地面堆積物表面至窟頂高0.90米。中心方柱右側面殘,僅存上部少部分泥皮,殘寬0.83米,高0.83米,下部被積沙掩埋。中心方柱背面上部寬1.70米,下部寬1.30米,高0.9米,表層有西夏或元代繪白底黑框壁畫,內容不清。中心方柱左側面殘,積沙堆積較高,殘寬1.20米,高1.00米。后壁表層西夏或元代繪白底黑框中僧人模糊不清。洞窟頂部西夏或元代用黑褐色補繪云氣紋。
另外,在第1窟右側開鑿一個圓弧形平面的洞窟,壁面抹泥皮,有一個壁龕,無壁畫和塑像(圖22)。西區(qū)西側數(shù)十米和第5窟右側的崖面上均有數(shù)個洞窟,單室或多室,壁面上抹草泥,有壁龕,壁面有熏黑的痕跡,無壁畫和塑像(圖23)。這些洞窟可能是用于坐禪修行或生活起居的洞窟,其修建年代不詳,其中可能有與北朝洞窟營建和使用相聯(lián)系的禪窟或僧房窟。
三 五個廟北朝遺跡的年代與特點
五個廟石窟現(xiàn)有編號的6個洞窟均開鑿于北朝時期,其窟龕形制基本屬于早期的建筑結構,后代重修時在壁面上抹泥重繪壁畫,形成多層疊壓的重層壁畫現(xiàn)狀。洞窟原來可能均為前后兩室結構,但現(xiàn)在前室大部分已經塌毀,僅第1—4窟的前室后部殘存部分壁面暴露于外。第1—4窟前室后壁門上兩側各有一個方形梁孔,說明當時曾經修建過窟檐。
從主室形制來看,第1、5、6窟為中心方柱平頂窟,第2—4窟為縱向人字披頂佛殿窟,第2、4窟在正壁中央開一個圓券形大龕,龕外浮塑尖楣、龕梁與束帛形龕柱。五個廟石窟中的塑像多已不存,壁畫則多次重修。有些洞窟中可以看到兩層或三層的重層壁畫。較早的壁畫有北朝時期的佛、菩薩、飛天、椽間化生及忍冬、蓮花圖案等。第3窟前室殘存的西域式菩薩像身體健碩,面相方圓,頭上所扎巾帶垂于耳側,雙目變?yōu)榘c,披帛交叉于胸前,具有敦煌北朝晚期的造像特征。
五個廟第1窟至第4窟在崖面緊密相連,整齊排列成一行(圖24),除了第1窟為中心方柱窟以外,第2—4窟均為前后縱向人字披頂?shù)姆鸬羁摺5?窟中心方柱正面龕內明顯有重層壁畫,第3窟前室殘存西域式暈染法的氧化變色的說法圖和菩薩像。第2窟與第4窟的主室正壁佛龕周圍均浮塑桃形龕楣、龕梁和龕柱。第2窟主室正壁龕楣邊沿殘存的忍冬紋與莫高窟西魏第285、288窟、北周第432窟內佛龕龕楣邊緣的忍冬紋相似(圖25—26),人字披頂椽子表面的金钅工紋也見于莫高窟北魏第251、254、263、431窟與北周第430窟等(圖27),椽間所繪對稱升起的忍冬葉圖案在莫高窟北周第428窟人字披頂?shù)拇g也可以見到[8]。第4窟浮塑的尖拱龕楣、龕梁、束帛龕柱在莫高窟北朝至隋代洞窟中較為常見。
第5窟與第6窟在崖面位置上緊鄰,均為中心方柱窟。第5窟中心柱正面開一個大龕,其余三面開上下兩層龕,中間有臺沿相隔。中心柱上層柱體上寬下窄,壁面底層剝出的壁畫有土紅色底的氧化變色的西域式飛天。第6窟雖然沒有發(fā)現(xiàn)底層的早期壁畫,但始建年代很可能與第5窟相近。第5窟中心方柱與第1窟中心方柱有所區(qū)別,除了正面開一個大龕以外,其他各面明顯分成上下兩層,上下層之間以臺沿相隔,上層柱體還有收分,壁面與窟頂相接處的底層壁畫為一圈飛天,繪于土紅色底上,身體呈“U”字形,身體已氧化為黑褐色,其始建年代可能早于西區(qū)的第1—4窟。
第5窟中心柱上層收分的做法不見于莫高窟和西千佛洞,但卻見于玉門昌馬石窟第4窟以及武威天梯山第1、4窟等。而文殊山石窟前山千佛洞、金塔寺石窟東窟與西窟、天梯山石窟第1、4窟等地北涼時期的中心柱窟,曾被宿白先生概括為涼州模式的一個重要特征[9]。可見第5窟的中心方柱與文殊山前山萬佛洞中心方柱一樣,具有早期涼州模式中心方柱的部分建筑特征。這一現(xiàn)象也可能與五個廟石窟及昌馬石窟、文殊山石窟等均處于南山附近,沿南山腳下存在互通的道路,相互之間可以直接影響有關。
第1窟的中心方柱不分上下層,正面和左、右側面開一個較小的圓拱形龕,背面不開龕,這種形式的中心方柱,在莫高窟和西千佛洞基本不見。第2窟與第4窟這樣主室為縱向人字披頂,在正壁開一個落地式主尊佛龕的形式,也不見于莫高窟和西千佛洞。西千佛洞現(xiàn)存少量北周至初唐時期的洞窟,如北周第11窟即為橫人字披頂。莫高窟洞窟中做縱向人字披頂?shù)闹饕斜蔽旱?41窟,西魏第247、286窟,北周第298、440窟,隋代第62、255、 274、 278、 293、 295、 312、 318、 395、 408、429、456窟,初唐第371窟,盛唐第300窟等洞窟,但這些洞窟中不少為小型洞窟,而且正壁均沒有開一個落地式主尊佛龕的形式??梢娢鍌€廟第2—4窟這樣的中型縱向人字披頂佛殿窟,尤其是在正壁開一個落地式主尊佛龕的形式,是五個廟石窟具有特色的一種洞窟形制。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五個廟石窟現(xiàn)存的6個洞窟均建于北朝時期,其洞窟結構和窟龕形制均為北朝時期的特點,底層壁畫為北朝時期繪制,部分洞窟的始建年代可能為北朝晚期甚至是北周。也就是說,五個廟石窟除了內容豐富的西夏表層壁畫以外,也為我們研究敦煌早期石窟的內容、譜系包括傳播路線、區(qū)域特點等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
附記:
本文插圖照片均為宋利良攝,調查過程中得到肅北縣博物館賽依吉爾格力館長與蘇力德、浩斯巴依爾等先生的幫助,在此一并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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