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蘭登堡門的喧囂

夜幕降臨，白色條紋樂隊獨特的低音在空中回蕩，空氣中彌漫著啤酒和香腸的味道，很多人在戶外享受快樂時光。這并非音樂節(jié)，而是2024年歐洲杯在柏林的比賽。

自2014年奪得世界杯冠軍以來，德國隊經(jīng)歷了長達10年的沉寂。他們曾在2020歐洲杯1/8決賽中輸給英格蘭，兩次世界杯小組賽未能出線。然而，成千上萬德國人齊聚這里觀看2024年歐洲杯揭幕戰(zhàn)對蘇格蘭的比賽，仍像過去那樣興奮。

柏林將自己標榜為歐洲杯的中心，柏林奧林匹克體育場主辦包括決賽在內的6場比賽。柏林的球迷區(qū)在歐洲杯期間全天開放，播放全部51場比賽，舉辦一系列活動，包括各種演出和展覽。柏林球迷區(qū)有兩個，分別位于共和廣場和勃蘭登堡門。

自2006年世界杯以來，勃蘭登堡門的球迷大道已成為柏林的一景。那里可容納30000人，被人造草皮覆蓋，可根據(jù)實際情況擴容。德國隊的所有比賽都在這里轉播，非比賽日有音樂會和露天電影。這里有觀看足球比賽的絕佳場景：兩側是蒂爾加滕高聳的樹木，前方是雄偉的勃蘭登堡門，身后遠處是壯觀的金柱，往回走還有另外四個大屏幕。設計非常注重可持續(xù)性，歐洲杯結束后，人造草皮分配給當?shù)氐捏w育場館、學校操場和監(jiān)獄。

揭幕戰(zhàn)當天，這里人潮洶涌。柏林是德國最國際化的城市，到場看球的人中男性球迷占大多數(shù)，也有眾多女性球迷，還有孩子和老人。很多人全家出動，嬰兒車里的孩子在震耳欲聾的歌聲中酣然入睡。西班牙和克羅地亞的比賽是在第二天，他們的球迷也來到現(xiàn)場，提前感受一下氣氛，還有相當多穿著短裙的蘇格蘭球迷。比賽當天節(jié)日氛圍濃厚，商品貴得要命。

一位蘇格蘭球迷被主持人邀請上臺，說自己花了一整天時間從設得蘭群島趕來，預言蘇格蘭隊“將給東道主一點顏色看看”。然而，他的預測大錯特錯。比賽開始30分鐘，德國隊已經(jīng)2比0領先，唱了兩個小時的蘇格蘭人低著頭沉默不語。德國人并不吵鬧，即使大比分領先，他們也相當平靜，慶祝進球相當克制，沒有人扔酒杯。這是一個昂貴的舉動，因為喝酒用的塑料杯可以回收，能退一部分錢。

德國隊的克羅斯每次出現(xiàn)在大屏幕上，都會贏得熱烈的歡呼聲，揚聲器大聲播放直播中的德語評論。一些在場的英格蘭球迷積極為德國隊加油，這景象極其罕見。他們在慶祝德國隊又進球時唱道：“蘇格蘭隊無論走到哪里，都會被擊敗。”

0比3落后時，一名蘇格蘭球迷被他的同伴問是否想喝完剩下的啤酒。他搖了搖頭，這是對蘇格蘭隊糟糕表現(xiàn)的終極控訴。終場哨聲響起，德國隊以5比1擊敗蘇格蘭隊，德國人的歡呼聲越來越響亮。他們喜歡這一場炫耀性的勝利。

比賽雖然結束，但喧囂沒有結束，兩邊球迷齊聲高唱流行金曲，似乎都很開心。在勝利紀念柱周圍，德國人按響汽車喇叭，搖下車窗，向路人高喊“德國”。顯然，他們認為7月14日決賽時有機會再次這樣做。

斯圖加特的夢醒

盛會讓人不舍，即使一切都結束了，這種感覺仍會縈繞心頭很久。戰(zhàn)術和人員的選擇只是持續(xù)幾周的話題，不舍往往來自足球之外。在德國，這種不舍源于對美好回憶的追尋。2006年舉辦世界杯時，球迷聚集區(qū)爆滿，德國隊在不被看好的情況下獲得第三名，甚至天氣都變得陽光燦爛。

過去幾周，德國一直沉浸在白色和粉紅色的狂歡節(jié)里，人們期待著2006年世界杯的奇跡再來一次。大家穿著球衫，戴著漁夫帽，臉上涂著代表國旗顏色的油彩，擠在斯圖加特的烈日下享受美好時光。這是德國足球近十年來最重要的一天。

斯圖加特奔馳競技場，歐洲杯1/4決賽進行到第119分鐘，西班牙隊梅里諾的頭球落入網(wǎng)內，德國隊和球迷都感到了破滅。2006年世界杯半決賽，意大利隊格羅索在多特蒙德球場的弧線球擊中年輕的德國隊要害。如今，梅里諾的進球幫西班牙隊晉級下一輪，也讓回憶再次浮現(xiàn)。

幾分鐘后，終場哨聲響起，德國隊被淘汰，球迷們難以置信。這一次，他們的球隊在掌聲中離場?，F(xiàn)場播放著《你永遠不會獨行》、《不要停止相信》的歡快旋律，將球迷送入夜色中。球迷們對剛才的一切感到困惑。一名風笛演奏者一直在場外演奏，他去過很多地方：慕尼黑、法蘭克福，還有斯圖加特。球迷們經(jīng)過時會停下來捐錢并拍照。他將尖銳的音符吹向夜空，德國球迷們用手臂環(huán)繞著他，大家仍然玩得很開心。

德國媒體則不然。在德國隊被淘汰后的幾個小時內，《圖片報》對英國裁判安東尼·泰勒大肆批評，因為他在加時賽中對西班牙隊庫庫雷利亞的手球沒有任何表示。泰勒的職業(yè)是警察，《圖片報》寫道：“我們的夏日童話被一名英國的獄警擊碎了?！?/p>

在回去的火車上，一名球迷正在研究手機上的比賽視頻。他戴著印有斯圖加特俱樂部隊徽的腕帶，向朋友詢問泰勒阻止德國隊獲得點球而發(fā)現(xiàn)的越位在哪里。在他身后，一群西班牙球迷高聲歌唱，稱克羅斯是西班牙人。一名女球迷輪流用英語、德語和西班牙語講話，說自己住在斯圖加特郊外，但從小就是皇馬球迷。車廂后面，年輕的德國球迷敲打著玻璃，高呼“柏林，柏林，我們向柏林而去”。一位老太太說，德國隊踢得不錯，輸球只是運氣不好。

比賽結束了，生活還要繼續(xù)。德國隊想要找回他們的驕傲，2026年世界杯開始時，他們會在主教練納格爾斯曼指導下成為一支不容小覷的力量。老將穆勒含淚離開球場，這很可能是他為國家隊踢的最后一場比賽。他在社交媒體上寫道：“我很自豪能成為這支德國隊的一員，讓我們把這種感覺帶回生活?！钡聡犌颁h菲爾克魯格說：“比賽中有一段時間，我們感到欣喜若狂，感覺半決賽在向我們招手，但我們錯過了，失利非常令人難過。2006年世界杯是那么美好，這種情況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了?！?/p>

2006年世界杯是一場夢，現(xiàn)在是醒來的時候了。

責編 王敬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