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倫濤,系中國管理科學研究院學術委員會特約研究員、《大家傳媒》副主編、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四川省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四川省嫘促會文學院副院長、四川散文學會綿陽分會副秘書長。堅持文學創(chuàng)作50年,先后在《人民日報》等幾十家報刊發(fā)表詩、文600多篇,有30多篇文章在中央、省、市、縣(區(qū))獲獎。著有散文隨筆集《流年回聲》(團結出版社出版)。
如果說涪源橋是龍尾,五彩池則為龍首,彩池如龍泛金,灘流、瀑布如龍爪舞動,黃龍之名,由此而來。
黃龍景區(qū)擁有非常壯觀的地表鈣華流,蜿蜒于莽莽的原始林海,是中國最罕見的鈣華池景觀。這里分布著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3000多個彩池,尤以爭艷彩池、飛瀑流輝、娑羅映彩池、明鏡倒影池等聞名。一個個天然的仙池,五彩繽紛,流光溢彩,賞心悅目。這里的美景足以讓土耳其的棉花堡和云南的白水塘相形見絀。其中,爭艷彩池還是瞻仰、拍攝岷山最高峰的最佳位置。
來到五彩池,這里海拔3576米,大抵相當于拉薩的高度。高原氣候,變化莫測,一會兒烏云壓頂、雷雨大風,一會兒云開日出、山色空明,即便陰晴,時有毛雨余飛。仰望海拔5588米的岷山主峰雪寶頂,山勢險峻,奇峰壘壘,終年被雪覆蓋,頂部如塔刺空,山上溝壑縱橫,巖陡壁峭,并擁有無數條現代冰川。聽著纜車下轟隆的流水聲響,一條長7.5公里、寬1.5公里的水流在“黃龍”身上自上而下,不斷向前激蕩、沖擊、翻卷、狂奔,隨之升起團團白霧,陽光也亮花花的,使人格外清醒,讓“天府形勝,河山壯麗,東有夔門天下雄,南有峨眉天下秀,西有青城天下幽,北有劍門天下險”的壯觀從腦海中一一顯出來,與之同輝。
大山巍峨,擎天立地,一點一滴成長,終鑄成永恒。
如果說這幾座名山把“雄、秀、幽、險”都占了,那雪寶頂就應稱“神”了!它的藏語為“哈肖冬日”,意為東方海螺山,也為藏區(qū)苯波教七大神山之一。它的神奇還在于,雪寶頂是四川兩條重要河流岷江和涪江的分水嶺,這兩條江仿佛是“一母所生、說好定相聚”的孿生姊妹,懷著初心,從源頭出發(fā),一個經茂縣、汶川、都江堰市,穿過成都平原的新津、彭山、眉山,再經青神、樂山、犍為,于宜賓市注入長江。一個南流經平武、江油、綿陽、三臺、射洪、遂寧、重慶市的潼南區(qū)、銅梁區(qū)等區(qū)域,在重慶市合川區(qū)匯入嘉陵江。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地理、民生意義。雪寶頂的西面是羌族和藏族的聚居區(qū),而東面則居住著一支小而特殊的藏族人群——白馬藏族,融合了自然的壯麗和豐富的文化底蘊。
上游人煙較為稀少,彼此都給了對方足夠的私人空間,沒有過于親近的壓迫感,即便只有幾戶人家的村莊,房子也會相隔很遠。但是,他們從沒想過要離開這個地方。他們布衣素食,他們風霜雨雪。他們頭頂上,有最干凈的月亮和星星、有雨水和陽光。露在菜地邊白著、風在樹梢上搖著、花在野趣地開著、果實在秋天里紅著、炊煙在屋頂上飄著、老奶奶在身后叮嚀著,那些放牧背水、打柴采藥的生活場景,都愿意在心底珍藏一輩子。游人來這,也互不打擾,每個角落都是那樣原始古樸、朦朧神秘,美若仙境!真是:寒煙翠,飛鳥驚走驚嘆;時光柔,靜守一份安寧。
不遠處,黑白花牛、白頭黑牛、白腰藍嘴黑牛,在低頭吃草。有的牛背上還蓋著防潮的毛氈。牛群吃草反芻,有時站立不動,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涪源橋的海拔下降到3128米,位于黃龍溝口西側,因建于涪江源頭而著名,為涪江源頭第一橋。此處為一山間盆地,涪江的正源頭就從這里蜿蜒東去,有指角峰層疊、萬劍橫空的丹云峰叢,甚為壯觀。河道上,橫臥著一架木橋,簡單利索,建筑風格也樸拙、結實、雄渾。溝口有木亭、石碑、賓館,在風雨中靜候。每當日升月落,彩虹乍現,百鳥歡鳴,就更加充滿詩情畫意!
山蒼樹秀,水活石潤,別具靈奇是這里的顯著特色。
在江上,不經意間映入眼簾的是兩岸千姿百態(tài)的山影。芳草碧綠得像春天跳動的音符,秀美的山體有的舒緩得像一首小夜曲,仿佛被清風的手掌撫過一般,輕柔地沿江岸朝背靠的大山延伸而去。在這種情形下,坡面有的悠閑得像少女小腹上嫩綠的裙幅,有的像美少婦胸部隆起的輪廓,完整、藝術地再現著人體的曲線之美。而臨江像鐘口葉片似的鈣化石,身上披滿了墨綠,遠望時如青銅古鐘的剪影,清秀的峰巒如幼鷹躍躍欲飛。
人行棧道邊可見一泓泓的山泉,發(fā)出叮叮咚咚的聲響。這里有百鳥棲息的地方,盡管時光短暫,但對于飛越千山萬嶺的鳥兒來說,小憩是何等珍貴!地球上的一切生物,大概都這樣,今天過去了,又去迎接明天的新生。
在青青的草地上,雜開著無數的無名野花,大大小小、七彩繽紛的蝴蝶們,都是年輕曼妙的“舞蹈家”。一會兒飛向這朵花,一會兒飛向那朵花,便是停下了,雙翼一扇一扇,扇出一線一線光輝。
隨行有個本地的小伙子,他對這里的了解就像是對自己身體一樣清楚。他邊做直播邊說:你們只看到這春天深山的粉、白、紅杜鵑最美,而沿江叢林和灌木叢,以紅楓最多。每逢金秋之后,從山頂往江岸一路依次變紅的紅楓,便以魔幻般的色彩,恨不得將這藍藍天、綠綠水全都點燃,它譜寫的不僅僅是秋天的夢,還有著冬日陽光的溫情。
“昏旦變氣候,山水含清輝?!?/p>
大山在養(yǎng)育江河的同時,江河也在滋潤著大山。
離涪源橋不遠,是車來車往的松(潘)平(武)公路。殊不知,這條路在宋、元、明、清時,還是松潘到平武的茶馬古道。這條古道,狹窄崎嶇,從北川進入平武縣最南端的牛飛村開始,從豆叩經李家(現稱榮華)、徐塘、龍安(平武縣城),再沿江西上,經丹云峽中的小河、施堡,再翻越雪寶頂到松潘。這條茶馬古道的全程,當時往返一趟至少要半月,其中的人背馬馱、你吆我喝、饑餓寒冷、艱險疲勞,可想而知。
據史料載,僅宋紹圣三年(公元1096年)一年,經龍安古道運至藏區(qū)的茶葉就達八萬九千余斤,無數良駒從松州經過龍安古道趕往龍州和四川盆地。
站在橋上,任寒風吹拂,白云游弋,就像雙腳踏進涪江的深處,打撈活蹦亂跳的自然美景,盡囊懷中:憶陳年之舊事,思想見之人,觀愿觀之景……這兒雖沒有長江三峽的氣勢豪邁,也沒有葛洲壩的壯麗景色,但仍有“涪江之水天上來”和“極目蜀天舒”的驚嘆和遼闊!橋下洶涌的涪江水如馬群疾奔,因天作之合而來,緣鬼斧神工而聚,有著世界上最神奇、最美妙也最夢幻的水。因上游大力加強生態(tài)文明建設,封山育林,嚴格監(jiān)管,植被豐盛,沒有污染。山緣水而活,水得山而媚,花為山水而妍,只要不是夏季漲水季節(jié),平常水流再湍急都十分清澈亮麗,透出一種氤氳清芬的香氣,讓潛伏在人意識里的每一種感覺、每一種情緒、每一種思想,都對這兒的一山一水、一花一鳥、一樹一石,充滿著感激之情。特別是一個沒生活在“山水之內”的人,每去一次,都如同初見、情有獨鐘!每當觸摸到它的心跳,就想驚呼,想跳躍,想笑,想哭,想一路狂奔!人的思緒還在不停游蕩,一會兒升入云霄,一會兒沉入水底;一會兒遠在天邊,一會兒近在咫尺,不待舉盞,自己先醉了,醉在這養(yǎng)眼的、令人煥發(fā)出激情火花的青山綠水之中,對上蒼賜予我疲憊心靈垂憐和慰藉的江上風光,生發(fā)出豐富聯想和無比的崇敬……
給浮囂以寧靜,給躁急以清冽,給高蹈以平實,給粗獷以明麗。唯其這樣,人生才見靈動,古老才會年輕,世界才顯精致,歷史才有風韻。
水,在天為星,在地為溪,有水便有流,有流便有河,有河便有島、舟、橋、人、故事……水,在漢語通常的表述中,本義指河流,或泛稱江河湖海。水是一切生命之源,水更是人類最珍貴的資源。特別是在今天,衡量一個城市的條件是否優(yōu)越、宜居和美麗,至少得有三個條件:一是要有一條晝夜不斷的清清河流;二是要有一個連綿起伏的群山;三是要有支撐起這座城市高度的代表人物。這三個要素缺一不可,這即是通常所說的一個城市的人文與自然。
而生態(tài)文明的理念是一種全新的價值觀和發(fā)展觀,它要求我們在轉變傳統(tǒng)的發(fā)展方式和思維方式的同時,以更加環(huán)保、可持續(xù)的方式推動經濟社會的發(fā)展。
地理作家巴義爾曾撰文寫道:“我們膜拜河流,我們敬畏河流,因為她是一種象征,一部史詩,她匯聚了人類發(fā)展中點點滴滴的文明,包括輝煌與苦難。我們向文明致敬實際上也是向那些偉大的河流致敬,是河流給了我們智慧,是河流給了我們語言與文化,同樣也是河流給了我們千差萬別的信仰與生活方式……”
是的,一條河流就是一位母親,是生活在其中的人的皈依,是生命最終將返回的地方。
涪江,因流域內綿陽在漢高祖時稱涪縣而得名,是長江支流嘉陵江的右岸最大支流。它在涪源橋下晝夜不舍,奔瀉七百公里……在這塊豐饒多情的土地上,共同孕育了燦爛無比的巴蜀文化,誕生和留下足跡的司馬相如、揚雄、李白、杜甫、王維、陳子昂、歐陽修、蘇東坡、陸游、文同等“詩圣”“文宗”光耀千秋,名滿華夏……而今,涪江流域更是大潮涌動、千帆競發(fā)、百業(yè)正興,是天地間大河自有高渾一氣、清澈莫深的態(tài)度,是精神的圣殿,定能在時間無盡的咀嚼中,透過生死和創(chuàng)造的暈輪而愈顯輝煌。
青山不改,是因為扎根在大地;綠水長流,是因為它停不下來。
在涪源橋上行走,不能不說是一種緣,一種“?!?。
閱讀涪江,水無常形,山無常勢:上有終年不化奇峰冰雪,下有一望無際遼闊平川。有多少痛就有多少愛,有多少付出就有多少收獲。智者從水的流動中領悟宇宙的智慧,仁者從山的靜穆中感受道德力量的存在。由此,我們還奢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