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詩:
讀著詩人沫若的“瓶”。
他的瓶插過梅花,
我的瓶卻只萎死過一枝刺玫。
他的“瓶”貯的是淚?是血?
還是詩人永久的生命?
我的瓶只是貯滿了傾不出的苦痛!
淚由我的眼角流出,
卻用我的嘴角吞入。
莫再將眼淚去贈人吧!
在被贈者是毫無用處,
還不如一串廉價的假珍珠,
使你的愛者幸福。
1932年夏
——答一個朋友
你常常問我:
“憂愁嗎?朋友。”
我的朋友——可憐的人!
我們誰還不是一樣?
你常常問我:
“思念故鄉(xiāng)嗎?——姊妹,爹娘,
幼年時候愛著的姑娘?”
我能答你什么呢?
媽媽早死了,
爸爸何處去流亡,
還問什么愛著的姑娘!
你常常問我:
“什么在苦痛著你?
什么東西窒息著你的呼吸,
什么是你的希望?”
朋友——你可憐的人!
我能答你什么?
1934年4月8日
歸來了。
這是我的祖國,我的母親!
在那里:
有鞭撻,有輾軋,有——
無際限的屠殺……
這里也是一樣?
我的祖國,我的母親!
——對于勞苦的弟兄們?
在那里:
有罪惡,有不平……
有盈街的乞丐,
有漫天的哭聲……
這里也是一樣?
我的祖國,我的母親!
這美麗的都市:
有,人作馬;
有,人拖人……
這就是合理的社會嗎?
我的祖國,我的母親!
1935年
欲展雄心走大荒,可堪往事誤昂藏!
三年俯仰悲戎馬,十載遭逢半虎狼。
任是蒼天終聵聵,何關(guān)宇宙永茫茫。
男兒自有洪崖臂,怎肯娥眉斗畫長?
落拓江湖足嘯歌,學(xué)書學(xué)劍待如何?
多緣酒醉貪風(fēng)月,半是疏狂笑鬼魔。
馬踏乾坤麒掩跡,龍潛滄海鮒爭波。
為憐綠髩銷魔甚,任爾云煙眼底過。
玉鉤初掛碧天西,入望家山取次迷。
點點歸鴉爭宿樹,雙雙燕子啄新泥。
一聲笛落滄江遠(yuǎn),三疊歌成客路凄!
應(yīng)是夜涼眠未得,為誰惆悵為誰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