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雨
時間的雨點,并未虛張聲勢。
它們頂著細(xì)密的顆粒,字字珠璣。一切仿佛都在積聚,又即將彌散。
那朵積雨云的下面,是明亮的家園。
仍在時間中醞釀,它們不被任何境遇所改造。雨水終于落下,真相亦被揭開。
那些行走的雨水,沖刷著喜悅。行走的葵,迷失在浩瀚的宮闕。
瞬息又被擦拭了眼珠,那混響的聲音,落在寂寞的葵園,像頂著無數(shù)個明亮的預(yù)言,而雨水不會找到詩的邊界。
花粉,在此刻被掩埋,并不可惜??昙娂姡窕鹨粯尤紵?,我夢中的葵園,也在此刻清晰。
雨水像那喧囂的“德彪西”①,那是巨大而清新的印象,正在向我走來。
于是我濡濕的內(nèi)心,也隨之傾瀉而出。一朵朵明亮的葵花如被點燃的情結(jié),我向我的葵園,深深拜謁。
于是記起一場葵花雨,陽光就在背后,彩虹掛在額頭。
注:
①勞德·德彪西,歐洲作曲家,近代“印象主義”音樂的鼻祖。此處指德彪西創(chuàng)作的音樂。
在葵園
在葵園,同時也被那些葵俯視。
我內(nèi)心的波瀾,仿佛無效社交,瞬間陷入失語狀態(tài)。
一行行筆直的軀干,開枝散葉,它們頂著耀眼的光。
像一代代人,緊密而團結(jié)。
是的,它們有相同的血肉,有陽光的膚色,有火焰的稟賦。
它們選擇做自然的葵株,頂著熏風(fēng),吐出花瓣,嬌艷欲滴。那金色的不止是花兒,還有砂礫,還有曾經(jīng)貧瘠的土地與流水,像那久遠(yuǎn)的年代。
除了堅定的所在,任何饑饉都不曾折服它的身心,那密集的葵株像叢林,在歲月里印下痕跡,使我們得到綠色的庇蔭。
有時,那些深情款款的葵,更像一種善念。
它們從時間深處趕來,并努力用生長匹配一種悲憫,以及被填滿的蹉跎的命運。風(fēng)吹來時,它們紛紛顫動,像幾代人前赴后繼。
一些新的葵正努力灌漿,更多的葵,仍在怒放。它們提升自己的覺悟,攻破內(nèi)心的語言。
生生不竭,向上生長——
海邊,或內(nèi)心尚未完成一朵葵
剛到海邊,剛從大霧彌漫的清晨趕來。
我知道我內(nèi)心的葵園,不在這里,我渴望一片海,還是火焰?
我知道葵的語言和海的泡沫。我知道我內(nèi)心的葵,還未完全綻開。
浪花洶涌,拍打著崖石,如同被命運敲打。我知道我的季節(jié)流失太多,我知道那些金黃的泡沫,是砂礫,還是燃燒的花朵。
折返葵田,如同被生活搬運。巨大的葵園,曾消失在海岸線,與落日一同被掩埋。我知道,我內(nèi)心的波瀾還未集結(jié),那些葵的籽實,尚未飽滿。
父親曾帶我走近葵園。那碩大的葵盤拖著陽光與潮汐。
有時候,潮水退卻了,砂礫留在原地,那凌亂的足跡、裸露的花瓣,像巨大的畫卷,沖擊我幼時的眼界,不同于小小木桌上的書卷。
大海,或葵園,我曾經(jīng)弱小的心靈尚無法托舉一個碩大無朋的世界。
我的世界(內(nèi)心),仍未完成一朵葵。
王超,“80后”。有作品發(fā)表于《詩刊》《星星》《揚子江詩刊》《當(dāng)代人》等。著有詩集《用閃爍的眼睛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