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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官人際網(wǎng)絡(luò)與清代官方修史:以國史館總纂繆荃孫為例

      2024-09-29 00:00:00閻昱昊

      摘" 要:理解中國傳統(tǒng)官方修史制度,應(yīng)注重從參與者的角度考察制度在具體情境中的實際運作。以光緒初續(xù)修國史各傳為例,總纂繆荃孫的工作可揭示清國史館制度運作的諸多細節(jié),而其人際網(wǎng)絡(luò)對國史編纂有較為重要的影響??娷鯇O與史館同事、館外友朋探討編纂思路,并通過館外友朋收集參考資料,甚至請他人草擬史傳初稿。與此同時,繆荃孫還面臨請托等“人情世故”。士人看重國史恩榮,為使親友或本省同鄉(xiāng)先賢得以立傳國史,會采取各類行動與史官建立聯(lián)系,試圖掌握編纂動態(tài)并施加影響??偟膩砜?,史官人際網(wǎng)絡(luò)在獲取參考資料等方面有所助益史館運作,但“人情世故”亦使史官的編纂工作面臨壓力與爭議。

      關(guān)鍵詞:官方史學(xué);制度運作;人際網(wǎng)絡(luò);繆荃孫

      作者簡介:閻昱昊,深圳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助理教授,主要從事清代學(xué)術(shù)思想史、晚清史研究。

      基金項目:深圳市“鵬城孔雀計劃”特聘崗位人才科研啟動項目“清代官修國史文獻整理與研究”(項目編號:RC20240052)、深圳大學(xué)青年教師科研啟動經(jīng)費(項目編號:縱20231829)的研究成果。

      中圖分類號:K2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4403(2024)05-0191-10

      DOI:10.19563/j.cnki.sdzs.2024.05.018

      一、問題的提出

      官方修史是中國傳統(tǒng)史學(xué)的重要組成部分,歷代多設(shè)有官方性質(zhì)的機構(gòu)編纂各種體例的史書。其中,清代官方修史較為發(fā)達,不僅存在多種類型的官方修史機構(gòu),朝廷主持纂成史籍的數(shù)量規(guī)模亦超軼前代。負責(zé)編纂本朝國史紀傳體史書的國史館,是有清一代官方修史機構(gòu)的主要代表。其編纂的清代國史紀、志、表、傳,是清代官方修史的重要成果。清國史館能夠體現(xiàn)出中國古代官方修史的諸多特點,對于今日客觀認識評價中國傳統(tǒng)史學(xué)的成就與不足而言,具有較大的研究意義。

      清國史館現(xiàn)有大量工作文書與史稿遺存,主要貯藏于北京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與臺北故宮博物院。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研究者對該檔案加以整理利用,撰寫論著梳理清國史館相關(guān)制度。整體而言,目前有關(guān)清國史館制度的研究大多是靜態(tài)描述,根據(jù)檔案梳理國史館的組織架構(gòu)、條文規(guī)定等。①" ①參見李鵬年:《國史館及其檔案》,《故宮博物院院刊》1981年第3期,第61-69頁;喬治忠:《清代國史館考述》,《中國官方史學(xué)與私家史學(xué)》,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8年版,第108-131頁;鄒愛蓮《清代國史館及其修史制度》,《史學(xué)集刊》2002年第4期,第37-43頁;崔軍偉:《清代國史館與國史纂修研究》,北京大學(xué)博士研究生學(xué)位論文,2009年;莊吉發(fā):《故宮檔案述要》,臺北故宮博物院1983年版;莊吉發(fā):《傳統(tǒng)與創(chuàng)新——清朝國史館暨民初清史館纂修列傳體例初探》,《清史論集(六)》,文史哲出版社2000年版,第7-75頁;莊吉發(fā):《清代國史館的傳記資料及列傳的編纂》,《清史論集(十四)》,文史哲出版社2004年版,第189-230頁。而顯然制度規(guī)制并不等同于實際運作情形,制度必須有具體人員的參與才能實現(xiàn)有效運轉(zhuǎn)。參與者面對條文規(guī)制的遵循、調(diào)適抑或抵抗等,都是影響制度實際運作效果不可忽視的因素。中國古代政治制度史研究中的“活”的制度史、日常統(tǒng)治研究等研究理路關(guān)注日常狀態(tài)之下參與者同制度的種種互動,從過程、關(guān)系、行為視角考察制度實際表現(xiàn)。①" ①參見鄧小南:《走向“活”的制度史——以宋代官僚政治制度史研究為例的點滴思考》,《浙江學(xué)刊》2003年第3期,第99-103頁;侯旭東:《什么是日常統(tǒng)治史?》,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20年版;孫正軍:《何為制度——中國古代政治制度研究的三種理路》,《中國社會科學(xué)評價》2019年第4期,第54-67頁。對于清國史館制度的研究,亦應(yīng)重視從人的角度理解制度運作如何在具體情境環(huán)節(jié)中展開。

      關(guān)于清代國史編纂制度的實際運作情形,一些研究已有所揭示,但仍有待進一步深入。這些研究基本以史書文本形成為重點,相對而言并未充分探討制度運作過程參與者的行為表現(xiàn)。②" ②參見陳永明:《清代前期的政治認同與歷史書寫》,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戚學(xué)民:《阮元〈儒林傳稿〉研究》,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1年版;孫青:《從“勸忠之典”到“千秋論定”:關(guān)于甲午戰(zhàn)爭陣亡將領(lǐng)官修傳稿的制度脈絡(luò)及其轉(zhuǎn)型》,《復(fù)旦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23年第6期,第31-42頁。本文認為,若以史書纂修官等參與者的角度觀察清國史館制度運轉(zhuǎn),可以發(fā)現(xiàn)其人際網(wǎng)絡(luò)對國史編纂工作實具有較為重要的影響。

      清國史館在乾隆時期成為常設(shè)機構(gòu),編纂本朝國史紀、志、表、傳等史書,一直持續(xù)至清亡。其中,清代國史的傳主要有大臣列傳及仿從歷代正史設(shè)立的《忠義》《儒林》《文苑》《循吏》等多種門類?!度辶帧返阮悅饔诩螒c年間添辦,隨后至光緒初又進行集中續(xù)修。③" ③馬延煒:《清國史館〈儒林傳〉研究》,中國人民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論文,2009年。光緒七年(1881)閏七月,國史館奏請續(xù)辦《儒林》等傳,得到清廷允準。④" ④《德宗景皇帝實錄》,《清實錄》第五十三冊,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924頁。

      在清國史館的體制中,總纂、纂修等官是直接負責(zé)史書編纂之人,具有較為關(guān)鍵的作用。光緒續(xù)修國史各傳時,近代著名學(xué)人繆荃孫任國史館總纂??娛系奈募?、日記、書信留存有大量反映其國史編纂工作的內(nèi)容,足以揭示清代國史館制度實際運作的種種細節(jié),與現(xiàn)存清國史館檔案文獻多可相互補充印證。本文即選取光緒初續(xù)修國史各傳之案例,以總纂繆荃孫的日常工作為研究視角,著重探討國史編纂直接參與者的人際網(wǎng)絡(luò)在國史館制度實際運作過程中的表現(xiàn)以及所產(chǎn)生的影響。

      清國史館光緒七年續(xù)修國史《儒林》《文苑》《循吏》《孝友》各傳,繆荃孫則于光緒八年(1882)充國史館協(xié)修,光緒九年(1883)“奏派國史五傳纂修”,光緒十年(1884)“充國史館總纂”,光緒十四年(1888)將《儒林》《文苑》《循良》《孝友》《隱逸》各傳成書交館,并離開國史館。⑤" ⑤繆荃孫:《藝風(fēng)老人年譜》,張廷銀、朱玉麒主編:《繆荃孫全集·雜著》,鳳凰出版社2014年版,第174-177頁。

      現(xiàn)存繆荃孫《藝風(fēng)老人日記》始于光緒十四年,此時其編纂工作已近尾聲,相關(guān)記錄基本為史書文本書寫方面,例如:

      " (三月)廿一日壬申,……檢理《漢學(xué)儒林傳》稿。

      廿九日庚辰,……改定洪先生傳。改宋翔鳳、戴望附《劉逢祿傳》,以明莊氏之學(xué)。改王一松附《鄭珍傳》。⑥" ⑥繆荃孫:《藝風(fēng)老人日記》,張廷銀、朱玉麒主編:《繆荃孫全集·日記1》,鳳凰出版社2014年版,第9-11頁。

      但事實上,國史編纂并非一項限于文本書寫層面的工作。通過繆氏的書信等其他文獻可以看出,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絡(luò)對史書撰寫、國史館制度運作有著直接影響,是纂修人員日常工作所必需應(yīng)對處理的重要內(nèi)容。大體而言,可以從三個方面觀察繆荃孫編纂工作中人際網(wǎng)絡(luò)的影響:一是與史館同事、館外友朋的交流探討,二是通過館外友朋獲取參考資料,三是應(yīng)對史館內(nèi)外的“人情世故”。

      二、繆荃孫與史館同事、館外友朋的交流探討

      清代官方修史采取集眾編纂形式,據(jù)繆荃孫所言,續(xù)修國史各傳最初由時任國史館總裁潘祖蔭與提調(diào)廖壽豐奏辦,先后還有張佩綸、陳寶琛、譚宗浚、汪鳴鑾等多人參與纂修。不過譚宗浚等人中途均因故離開史館,未及各傳完竣,纂修工作最終由繆氏“獨任其事”。①" ①繆荃孫:《藝風(fēng)老人日記》,張廷銀、朱玉麒主編:《繆荃孫全集·日記1》,鳳凰出版社2014年版,第21頁。臺北故宮博物院現(xiàn)藏一冊清代國史《孝友傳》,稿本封面題“繆荃孫覆輯”②" ②《孝友傳》,臺北故宮博物院大清國史人物列傳及史館傳包傳稿資料庫,https://qingarchives.npm.edu.tw/,文獻編號701004922。,一冊國史《循吏傳》稿本封面題“繆荃孫、吳祖椿同覆輯”③" ③《循吏傳》,臺北故宮博物院大清國史人物列傳及史館傳包傳稿資料庫,https://qingarchives.npm.edu.tw/,文獻編號701005529。,上海圖書館藏一冊《儒林傳》稿本題“繆荃孫撰”,《文苑傳》則題“譚宗浚、繆荃孫同撰”④" ④《清史文苑傳稿不分卷》,上海圖書館藏抄本。,表明光緒初續(xù)修國史各傳是以集眾之力完成的。⑤" ⑤關(guān)于光緒初續(xù)修國史各傳的成書情形,可參見戚學(xué)民:《論清史〈續(xù)文苑底稿〉對常州文派的書寫》,《文學(xué)評論》2021年第2期,第51-60頁;閻昱昊:《晚清民國清史〈儒林傳〉研究》,清華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論文,2021年。

      清國史館的檔冊稿本內(nèi)留存有反映纂修人員間交流探討編纂思路的記錄,如一冊《儒林褚寅亮傳》傳稿“于史書魯魚,一見便能訂其誤謬”句處粘附了一張書有兩位史官交流意見的簽條,一位言“魯魚二字宜去”,另一位則言“誤謬屬魯魚,下指??蔽淖帧?,魯魚二字不可去”。⑥" ⑥《儒林褚寅亮傳》,臺北故宮博物院大清國史人物列傳及史館傳包傳稿資料庫,https://qingarchives.npm.edu.tw/,文獻編號701004475。而從繆荃孫的情況來看,私人信札亦是纂修人員進行交流探討的重要方式。

      同任國史館纂修的譚宗浚,與繆荃孫合作較為密切?,F(xiàn)存數(shù)通譚氏致繆氏信札涉及入傳人選與傳記內(nèi)容書寫等問題的討論,例如入傳人選方面,譚宗浚曾言及多位清代學(xué)人應(yīng)入《儒林》抑或《文苑》之想法:

      " 任東澗宜入《儒林》。至潘四農(nóng)亦談理學(xué),然似不及其詩文之佳,且嘉道間《文苑》亦無幾人,若再抽去,則更寥落矣。劉椒云究以入《儒林》為正,邵位西亦然。⑦" ⑦《譚宗浚信五》,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91頁。

      對于潘德輿,譚宗浚即以其為嘉道文壇代表,詩文更勝,入《文苑》為佳,任璦、劉傳瑩、邵懿辰則應(yīng)入《儒林》。而有關(guān)傳記具體內(nèi)容方面,譚宗浚曾與繆荃孫商討如何書寫許宗彥、李兆洛的傳記:

      " 許宗彥傳,《學(xué)說》一篇,兼主漢宋,在近人集屢有之,似可不必采。李兆洛傳,敘蒙城劫盜事,包傳似稍繁,能刪作百余字尤妙,仍望卓裁。⑧" ⑧《譚宗浚信六》,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92頁。

      譚宗浚向繆荃孫征詢意見,認為許宗彥《學(xué)說》一文可不采入其傳記中;同時包世臣《李鳳臺傳》對李兆洛“蒙城劫盜事”論述較繁,或應(yīng)刪至百余字再纂入國史。

      從結(jié)果來看,譚宗浚、繆荃孫的意見交流應(yīng)是對各傳編纂產(chǎn)生了一定實質(zhì)影響,如潘德輿最終未被從《文苑傳》中抽去;任璦、劉傳瑩均列為《儒林傳》附傳;《儒林許宗彥傳》征引其《五廟二祧考》《文武世室考》等多篇著作,確未采《學(xué)說》。但另一方面,邵懿辰此次未被寫入《儒林傳》;《文苑李兆洛傳》則征引包傳“蒙城劫盜事”超過二百字,且繆荃孫在傳中以雙行夾注說明了詳述之理由:“荃孫按,《年譜》無此事而包世臣作傳詳敘之。世臣與先生交最密,當非虛語,據(jù)以入傳?!雹? ⑨《清史文苑傳稿不分卷》,上海圖書館藏抄本。對于譚宗浚的一些意見主張,繆荃孫有可能在一開始的交流中就未接受,也有可能是在最后“獨任其事”的階段將其改易。

      值得注意的是,通過纂修人員的人際網(wǎng)絡(luò),官方修史活動實可延伸到史館之外。繆荃孫還與館外友朋商討國史編纂事宜,如馮煦致信言:

      " 昨奉教,臧否人物,掎摭利病,洵當代之通識也,欽服無量。成芙卿先生所交,多方聞綴學(xué)之士,又教授數(shù)十年,門弟子著錄者眾。以煦所知,友若秀水高文學(xué)均儒、儀征陳孝廉輅(早死,著書未成)、劉明經(jīng)毓崧(所著已咨送史館)、高郵茆文學(xué)泮林(所著已咨送史館)、同邑祁文學(xué)寅亮(通天算,亦早死),并精考證之學(xué)。同邑喬文學(xué)載繇(有詩詞集)、載繇子守敬(通小學(xué),兼工詩詞、四六文),并精詞章之學(xué)。弟子若孔廣牧(所著已咨送史館)、潘詠(通天算輿地及掌故,兼能詩)、張荔生(治毛、鄭《詩》)、姚江(為心性之學(xué)),亦能得先生之一體,而并不得中壽。成書未見,倘賜之筆削,附載傳中,使布衣窮巷汲汲沒世之士,名字不至翳如,則為惠無已也。又孔太仆繼鑅、吳侍讀昆田(所著并已咨送史館),皆潘四農(nóng)氏高弟弟子,何不即附潘氏傳中?并候大裁。①" ①《馮煦信二》,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278-279頁,括號內(nèi)文字為小注內(nèi)容。

      馮煦首先談到成孺的學(xué)術(shù)交游情況,同時對潘德輿傳記附傳人選提出一些看法,并論及其中一些人士的相關(guān)資料已呈送至國史館。成孺、劉毓崧最終立傳《儒林》,而吳昆田附傳于《文苑潘德輿傳》,可以說馮煦信中的主張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實現(xiàn)。②" ②《清史文苑傳稿不分卷》,上海圖書館藏抄本。

      三、繆荃孫的人際網(wǎng)絡(luò)與參考資料獲取

      關(guān)于續(xù)修國史各傳所使用的書冊等參考資料,國史館曾廣泛向京外各機構(gòu)征求,其在光緒七年的奏請中有言:

      " 相應(yīng)請旨特諭各省督撫、學(xué)政確切訪查,凡有可列入《儒林》《文苑》《循吏》《孝友》各傳者,隨時察核咨報,務(wù)以本人著述及實在事跡為憑,不得空言溢譽,輕率濫舉。所有前項事實書籍,即徑行咨送史館,以憑核辦。③" ③《國史館遺札》,清刻本。

      征集入傳人選與資料是國史編纂制度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如張升的研究即關(guān)注到江蘇學(xué)政對此次續(xù)修國史各傳的響應(yīng),考察江蘇征集呈送人選與相關(guān)編纂資料的經(jīng)過。④" ④張升:《從〈江南征書文牘〉看清朝國史館征書》,《史學(xué)史研究》2008年第3期,第98-104頁。除江蘇外,又如江西學(xué)政于光緒八年(1882)呈報王聘珍等人事跡清冊與相關(guān)著述,建議將四人編入《儒林》等傳;⑤" ⑤《王聘珍傳包》,臺北故宮博物院大清國史人物列傳及史館傳包傳稿資料庫,https://qingarchives.npm.edu.tw/,文獻編號702001224。如光緒九年(1883)廣州府儒學(xué)呈送了一份事實冊,共收錄近百人事跡;⑥" ⑥《廣州府造報儒林文苑孝友循吏冊》,臺北故宮博物院大清國史人物列傳及史館傳包傳稿資料庫,https://qingarchives.npm.edu.tw/,文獻編號702001418。如福建學(xué)政于光緒十一年(1885)向國史館咨送一次人選及書籍,包括有官獻瑤等人的著述。⑦" ⑦《官獻瑤傳包》,臺北故宮博物院大清國史人物列傳及史館傳包傳稿資料庫,https://qingarchives.npm.edu.tw/,文獻編號702001225。

      據(jù)奏請所述,國史館主要通過各省官員咨送等方式獲取書冊資料,供纂修人員參考采擇。以江蘇為例,江蘇學(xué)政黃體芳于光緒十一年向史館呈送了一次書冊,其中不少資料可見于臺北故宮博物院所藏清國史館檔案。如匯送書冊清單中提到“褚寅亮:長洲人,《事略》”⑧" ⑧⑩黃體芳:《咨國史館》,《黃體芳集》,上海社會科學(xué)院出版社2004年版,第122、124頁。,國史館褚寅亮傳包中即有《褚寅亮事略》一篇⑨" ⑨《褚寅亮傳包》,臺北故宮博物院大清國史人物列傳及史館傳包傳稿資料庫,https://qingarchives.npm.edu.tw/,文獻編號702001240。;又如“顧廣圻:元和人,《墓志銘》”⑩,國史館顧廣圻傳包中資料即為李兆洛所撰《顧澗薲墓志銘》B11 "B11《顧廣圻傳包》,臺北故宮博物院大清國史人物列傳及史館傳包傳稿資料庫,https://qingarchives.npm.edu.tw/,文獻編號702001235。。這些資料被分別收入各個傳主的傳包,說明確實為纂修人員編纂傳記時所利用。而戚學(xué)民的研究業(yè)已指出,繆荃孫、譚宗浚編纂《文苑傳》即大量征引廣州府儒學(xué)呈送的《履歷事實由冊》之內(nèi)容文字。B12" B12戚學(xué)民:《論清史〈續(xù)文苑底稿〉廣東文士記載的形成》,《廣東社會科學(xué)》2023年第4期,第123-135頁。

      不過,國史館有時無法獲取理想的參考資料。如江蘇學(xué)政黃體芳曾指責(zé)寶應(yīng)、揚州兩地未能盡心搜集:

      " 稟送采訪《儒林》《文苑》《循吏》《孝友》事實清冊一百本,甄錄一百八十九人,請咨史館核纂。本部院以為數(shù)太多,于原奏“不得輕率濫舉”之語不合,略為分別抉擇?!? ①黃體芳:《札寶應(yīng)學(xué)》,《黃體芳集》,第83頁。

      夫人才如此其隆,而搜報如彼其鮮,豈非所謂上以實求、下以名應(yīng)者乎?、? ②黃體芳:《札揚州學(xué)》,《黃體芳集》,第87頁。

      寶應(yīng)呈送太濫,有輕率之嫌;揚州則上報太少,敷衍了事。又如同治年間國史館編纂閩縣龔氏四世循良傳,曾向禮部及山東、江西等地“行文調(diào)取”龔氏為官事跡,但禮部回復(fù)部存檔案霉爛,沒有獲取龔氏四世中龔嶸的相關(guān)資料,而江西方面則未予咨復(fù)。③" ③閻昱昊:《從碑傳到國史:清代閩縣龔氏“四世循良”官方書寫的形成》,《湖南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24年第3期,第117-124頁。

      國史館征集渠道有時不能有效發(fā)揮作用,纂修人員的私人人際網(wǎng)絡(luò)亦是獲取參考資料以保證國史編纂工作進行的一個重要途徑。例如,袁昶曾致信繆荃孫,言及學(xué)人鐘文烝立傳《儒林》之事:

      " 鐘先生遺事,……謹先將李君所作狀錄一通,稍有未愜賤心處,送執(zhí)事,幸采取作為傳料,乃儒林丈人之責(zé),高齋學(xué)士之所宜刳心也。④" ④《袁昶信十一》,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115-116頁。

      此事亦可見于袁昶光緒十年(1884)的日記:

      以李君邦黻作《鐘先生行狀》,上史館立傳。元擬入《儒林傳》。⑤" ⑤袁昶:《袁昶日記》,鳳凰出版社2018年版,第582頁。

      袁昶將鐘氏門人李邦黻所撰狀錄寄送繆氏,作為纂輯《儒林鐘文烝傳》資料。鐘文烝的傳記最終附于《儒林柳興恩傳》,該傳文末的雙行夾注為“李邦黻《鐘子勤先生行述》”⑥" ⑥《清史文苑傳稿不分卷》,上海圖書館藏抄本。,說明國史館纂輯該傳過程參考了李氏狀錄。今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清國史館檔案的鐘文烝傳包內(nèi),有一份李邦黻《先師鐘子勤先生行略》⑦" ⑦《鐘文烝傳包》,臺北故宮博物院大清國史人物列傳及史館傳包傳稿資料庫,https://qingarchives.npm.edu.tw/,文獻編號702001231。。且此份手稿所用紙張,版心有篆體“浙西村舍”“陳郡袁氏”字樣,確證與浙人袁昶有關(guān),即其信中所謂的“狀錄一通”。

      繆荃孫的常州同鄉(xiāng)費念慈,在致信中提到其為繆氏搜集編纂資料的情況:

      " 國史續(xù)修《儒林》《文苑》傳,……所列各家,望錄其目見示,當為博采行述、碑志,抄錄寄都。⑧" ⑧《費念慈信十二》,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393頁。

      費念慈希望繆荃孫能提供一份名目,以便搜集行述、碑志等寄送京師。不僅如此,費念慈似乎還為國史《儒林》《文苑》擬有數(shù)篇傳稿,其在信中提道:

      " 《儒林》《文苑》傳,弟與操養(yǎng)所擬稿,不及十篇,……⑨" ⑨《費念慈信二十七》,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406頁。

      信中所言“操養(yǎng)”,是指繆氏的另一友人管禮耕。管禮耕確實為繆荃孫擬有傳稿,繆氏本人對此有所記述:

      " 在京師與操養(yǎng)訂交,時寓賈家胡同汪柳門侍郎所。余供職史館,纂修《儒林》《文苑》五傳,并修《順天府志》,約操養(yǎng)為志局校勘。冊中陳南園傳稿,即余所屬為者。⑩" ⑩《繆荃孫等題跋俞樾、管禮耕、黃以周、馬淵林四家書札冊|中國嘉德2021春拍》,微信公眾號“中國嘉德拍賣”,2021.4.27推送。(檢索時間2023.11.20)

      曹元忠曾輯有管禮耕等人書札冊,即上述引文所指之“冊”,該冊內(nèi)有管氏纂《擬儒林陳奐傳》一篇。上述引文出自繆荃孫為該書札冊所作的題跋,明言國史儒林《陳奐傳》擬稿是管氏受其委托而作的。對比史官完稿的《儒林陳奐傳》與管氏《擬儒林陳奐傳》,可以發(fā)現(xiàn)二者的傳記文字雷同之處實多。B11" B11《清史文苑傳稿不分卷》,上海圖書館藏抄本。

      另外,又如繆朝荃也曾受繆荃孫委托撰寫傳稿,其在信中對繆荃孫提道:

      委擬彭甘亭先生《文苑》傳稿,謹仿阮文達《揅經(jīng)室集》例,草就一通,先行寄上,伏候鑒裁。①" ①《繆朝荃信四》,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956-957頁。

      “彭甘亭”即為彭兆蓀,最終列《文苑傳》正傳。可見,館外友朋也為繆荃孫完成了不少國史編纂的基礎(chǔ)工作。

      四、繆荃孫編纂工作中“人情世故”之應(yīng)對

      實際上,國史編纂工作在資料搜集、內(nèi)容書寫外亦存在更為復(fù)雜的維度,纂修人員的工作日常還需處理來自史館內(nèi)外諸如請托等種種“人情世故”。國史傳記由官方主持編纂,代表官方表彰認定,士人多以身后立傳國史為極大恩榮。王先謙曾致信繆荃孫言:

      " 荇師文集,……冠大著《文苑》傳稿于首冊,更覺冠冕。②" ②《王先謙信四十一》,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35頁。

      “荇師”,指周壽昌。王先謙打算將繆荃孫纂輯的國史《文苑周壽昌傳》置于周氏文集冊首,以彰顯榮耀。刊于光緒十四年(1888)的周壽昌《思益堂集》③" ③周壽昌:《思益堂集》,清光緒十四年刻本。,正是以一篇“國史文苑傳”冠首,足以證明國史地位尊崇。

      因國史傳記有此“冠冕”,許多士人為其親友等關(guān)系緊密之人能夠成功立傳國史,會頗為積極地采取各類行動與史館纂修人員建立聯(lián)系,意欲掌握國史編纂動態(tài)并對編纂工作施加影響。例如,繆荃孫曾致信李盛鐸有言:

      " 廿二到史館查知老伯大人列傳尚未派撰,系吏部未曾知照。昨與蔚亭前輩相商辦法,原條呈覽。④" ④繆荃孫:《致李盛鐸七》,張廷銀、朱玉麒主編:《繆荃孫全集·詩文2》,鳳凰出版社2014年版,第368頁。

      據(jù)信中描述推測,李盛鐸或前已有來函,咨詢先人傳記是否開辦,繆氏則回復(fù)說明具體情況且表示將與史館同事陸繼輝設(shè)法幫襯。另外,亦有通過間接方式與史官建立聯(lián)系尋求關(guān)照者,如繆荃孫之弟繆祐孫為他人轉(zhuǎn)達請托:

      " 茲有王步同兄,聞史館采取潛德,將其父傳錄托寄呈,意欲入孝義類,吾兄裁擇之。步同在蘇館瞿園,其人儒者,乃翁事雖不甚多,亦篤行之流也。⑤" ⑤《繆祐孫信二十八》,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328頁。

      請托者之父事跡無多,但此人卻依然希望通過繆祐孫的關(guān)系,請求繆荃孫能將其父立傳國史。

      除譚宗浚外,時任國史館提調(diào)的陸繼輝亦是與繆荃孫交流較多的一位同事。提調(diào)官負責(zé)國史館內(nèi)具體事務(wù),包括史館人事、纂修功課催督等方面。⑥" ⑥喬治忠:《清代國史館考述》,《中國的官方史學(xué)與私家史學(xué)》,第114-115頁。 陸繼輝致信請繆氏關(guān)照其父陸增祥立傳國史之事:

      " 行述一冊,志銘二紙,謹以附陳。倘蒙錫以鴻文,俾光家乘,感且不朽。史館《文苑》,例得采錄,惟全書抄錄非易,勢難送館備查。如凡例可資采擇,伏候賜示,即當繕寄耳。余俟續(xù)陳。⑦" ⑦《陸繼輝信五》,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73頁。

      陸繼輝認為其父按例可進入《文苑傳》,并表示可以向繆荃孫提供編纂所需參考資料。陸增祥最終被纂入《文苑傳》,列《瞿中溶傳》附傳。⑧" ⑧《清史文苑傳稿不分卷》,上海圖書館藏抄本。

      前文提及的費念慈,在幫助繆荃孫搜集資料、草擬傳稿的同時,亦充分利用與國史館總纂的這層交往關(guān)系,力圖順利實現(xiàn)其親友立傳國史之事。費氏數(shù)次致信繆荃孫,論及先祖費庚吉的入傳事宜:

      " 《國史循吏傳》聞亦續(xù)修,凡入祀名宦者,例得由其子孫將傳狀、志銘、事實呈送史館。先大父崇祀河南名宦祠,于史當有傳。是否應(yīng)呈請學(xué)使咨送,抑徑封送兄處,惟示悉,不勝至感。⑨" ⑨《費念慈信六十》,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439頁。

      先祖崇祀名宦,于定例應(yīng)入《國史循吏傳》,前曾有書奉詢,以《循吏》一門尚未開辦而止。弟本擬呈請長沙師咨行史館,第恐一經(jīng)總裁手,便有許多轉(zhuǎn)折,如兄能作主,則大妙矣。①" ①⑤⑧《費念慈信五十三》,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430、431、431頁。

      費念慈認為其祖入祀名宦,具備立傳《國史循吏傳》資格。但他擔心若按制度成例將立傳材料呈請學(xué)政咨送國史館,會平添“許多轉(zhuǎn)折”,故想要繞開既定規(guī)制程序,由總纂繆荃孫親自操辦此事。傳記編纂過程中,費念慈曾致函言“先大父史傳,極承勞神,至感”②" ②《費念慈信六十五》,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444頁。,對繆氏工作表達感激。最終,費庚吉得以立傳《循吏傳》。③" ③繆荃孫:《循良傳稿》,北京大學(xué)藏稿本。而傳記纂成后,費氏于信中寫道“先祖列傳承撰定,感非可罄,稿幸錄示”④" ④《費念慈信七十七》,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451頁。,請求繆荃孫幫其抄錄傳稿。

      另外,費念慈亦極力推動亡友管禮耕立傳國史。上文已述,管禮耕曾助力繆荃孫的纂修工作,但其于光緒十三年(1887)身故。費念慈對繆荃孫稱“同輩中與弟最契者不過數(shù)人,而此君最可痛”⑤,與管氏交情甚篤。費念慈致繆荃孫的多通信札反復(fù)言及亡友立傳事,如:

      " 申季身后,大可悼痛,其遺書俟編定即封送。長沙師擬請咨國史館,其事若成,兄為作佳傳,弟當為作行狀上之閣下也。⑥" ⑥《費念慈信六十三》,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441頁。

      “申季”即管禮耕,“長沙師”指時任江蘇學(xué)政的王先謙。費念慈透露王先謙將請咨國史館為管氏立傳,事若成則希望能由繆荃孫負責(zé)纂輯工作,并表示會為其提供行狀作為參考資料。費念慈頻頻詢問立傳情況,足見其急切之情:

      " 能于南園、校邠兩傳,為之附見,則感甚矣。⑦" ⑦《費念慈信六十二》,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440頁。

      南園、校邠兩傳中,吾兄能為作附傳否?⑧

      申季附傳事,何如?弟為墓銘一首寄上,……⑨" ⑨《費念慈信六十五》,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444頁。

      費念慈設(shè)想管禮耕可附傳于陳奐(南園)或馮桂芬(校邠)的傳記中,并與此同時撰寫墓志銘寄送繆荃孫參考。當然,費氏亦曾希冀亡友能被列入規(guī)格更高的正傳:

      " 兄能為編入史館附傳,尤深企禱。弟擬丐長沙師咨送,冀得專傳,未知允否?⑩" ⑩《費念慈信六十四》,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442頁。

      最終,《管禮耕傳》在國史中被安排為《儒林陳奐傳》的附傳。管禮耕傳記文末的雙行夾注為“費念慈《管君志》”B11" B11《清史文苑傳稿不分卷》,上海圖書館藏抄本。,可證費念慈寄上的“墓銘一首”,是繆荃孫編纂該傳的參考資料。

      而在親友等緊密關(guān)系之外,士人的積極行動還存在其他重要情感動機,如出于地域觀念,為家鄉(xiāng)乃至本省的先賢爭取國史立傳。被繆荃孫稱為“茂名楊蓉浦師”B12nbsp; B12繆荃孫:《藝風(fēng)老人年譜》,張廷銀、朱玉麒主編:《繆荃孫全集·雜著》,第169頁。的楊頤,曾致函推薦數(shù)位廣東高州前賢,請求繆荃孫予以考慮:

      " 惟高州尚有林辛山聯(lián)桂、吳回溪懋清、邵芝房詠,未知附何人傳內(nèi)?并乞費心一查。辛山、芝房兩公,后人已零替無存,遺稿多散失?;叵壬訉O,尚有章縫之士,亦非顯達。高州人士并非有所趨附而為此,可見若得附名驥尾,以為鄉(xiāng)人觀法,亦激揚之要事,祈臺從主持之,則銜結(jié)靡盡也。B13" B13《楊頤信一》,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11頁。

      楊頤強調(diào)此舉非為趨附顯達,而是想要通過立傳國史以提振家鄉(xiāng)文教,激勵鄉(xiāng)人。

      前文所述同為粵人的史館同事譚宗浚,則以更大范圍即廣東一省,推薦立傳國史之前賢。譚宗浚致信繆荃孫有言:

      " 敝省著述自遠不及大江南北,然一二篤行樸學(xué)之士,亦有其人,得大君子表彰而甄錄之,幸幸。茲謹擬數(shù)人,此皆鄉(xiāng)評極確,列入《儒林》而無愧者。其稍遜者,弟不敢濫列也??煞瘢院蜃坎?。……①" ①《譚宗浚信三》,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90頁。

      信中列舉了曾釗、陳澧等多位粵籍學(xué)人,作為《儒林傳》備選征詢繆荃孫意見。該信還提到一個現(xiàn)象,即《儒林》收錄廣東人較少,譚宗浚在此以粵省學(xué)術(shù)比不上“大江南北”等東南地區(qū)解釋。而在其所撰《擬續(xù)修儒林文苑傳條例》里,譚宗浚則指出這與國史纂修者的采擇有關(guān):

      " 前傳撰自阮文達公,所錄皆大江南北暨兩浙、山左諸行省人為多,其余邊徼未及博采?!蝗缟疥?、甘肅、河南、四川、兩廣、滇黔等行省,其學(xué)行文章岀眾者,多則采錄數(shù)人,少亦一二人,以著熙朝文治之盛,且使遐方僻壤誦述儒業(yè)者,咸有所觀感興奮焉。②" ②譚宗浚:《擬續(xù)修儒林文苑傳條例》,《希古堂集》,《清代詩文集匯編》763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59頁。

      此前阮元主持編纂《儒林傳稿》,收錄學(xué)人只集中于江蘇、浙江、山東各省。譚宗浚認為續(xù)修國史應(yīng)做到博采,充分考慮兩廣等“邊徼”地區(qū)。身為纂修人員,譚宗浚更試圖在纂修工作中為本省學(xué)人前賢爭取,如與繆荃孫商量《儒林傳》的分工問題:

      " 至《儒林》傳既須各辦,鄙意亦欲畫分。大約大江南北暨兩浙、江右諸傳,必仰仗大手筆。若北直及邊省各傳,則弟任之。③" ③④《譚宗浚信四》,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91頁。

      譚氏語意恭維,稱文教興盛地區(qū)的學(xué)人,必仰賴繆荃孫“大手筆”撰傳。然若按此分工,二人皆可負責(zé)各自籍貫省份學(xué)人之傳記。這也許是此提議真正用意所在,一定程度上便于譚宗浚將粵省學(xué)人纂入國史《儒林傳》中。同時,譚氏向繆氏建議:

      " 如足下吳人,則吳中先達各傳,送館或用弟名。弟粵人,則粵中先達各傳,送館時擬借重尊銜。此則臨時變通,似無不可,仍望卓裁為要。④

      二人交換署名,或是為避偏私鄉(xiāng)曲之嫌,足見譚宗浚之謹慎。

      貴州士人莫繩孫亦有參與本省前賢立傳國史之事,與繆荃孫多有書信往還。繆荃孫曾致信莫繩孫提道:

      " 鄭子尹先生事實懇即寄來,館中尚無定稿,出奏須明年矣。⑤" ⑤繆荃孫:《致莫繩孫》,張廷銀、朱玉麒主編:《繆荃孫全集·詩文2》,第309頁。

      繆荃孫向莫繩孫索求貴州學(xué)人鄭珍的事跡,應(yīng)是為編纂《儒林鄭珍傳》之用?!梆^中尚無定稿”之語,表明莫繩孫或許早先詢問過鄭珍立傳的相關(guān)情況。而莫繩孫向繆荃孫提供了鄭珍的行狀,其致信有言:

      " ……并鄭征君行狀,今春復(fù)寄《毛詩要義》《韻會舉要》及《古逸叢書》八種,諒均次第達覽。……熙、雍時,黔人之入《文苑》者,惟周詹事起渭,附史給諫申義傳,蓋以邊僻,采訪難周耳。當時名儒,若安平陳觀察法所撰《易箋》八卷,《四庫》著錄。先征君曾搜得其事實及詩文雜著,惜在黔中,道遠難致。惟《易箋》一書,京都藏書家當有之。又貴陽江大令闿,康熙己未曾舉鴻博,以飛鳥污卷被黜,其文集廿四卷,茲順寄閱,未識可補傳否?又黎伯容州判兆勛,及其從弟庶燾,皆近世黔中學(xué)人,所著《侍雪堂》《葑煙亭》詩詞,及其行狀、墓志銘附上,或可采附數(shù)行。⑥" ⑥《莫繩孫信一》,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793頁。

      莫繩孫還向繆荃孫推薦了諸如陳法、江闿等數(shù)名貴州士人前賢并寄上相關(guān)參考資料,希望繆荃孫能予以考慮立傳國史。又如:

      " 去歲賜書,言安平陳定齋先生事實,僅見《先正事略》。因于黔中采訪,得其行略等一冊,特用寄呈。似聞陳傳為黃再同兄分撰,果爾即請將此冊轉(zhuǎn)致之。①" ①《莫繩孫信七》,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797頁。

      莫繩孫獲取了新的參考資料,即寄給繆荃孫。而信中提到“似聞”如何如何,反映出莫繩孫是較為關(guān)心同鄉(xiāng)貴州前賢立傳情況的。莫繩孫的祖莫與儔、父莫友芝均得以立傳國史《文苑》②" ②《清史文苑傳稿不分卷》,上海圖書館藏抄本。,莫繩孫曾在信中與繆荃孫談及此事:

      " ……又寄到國史先世傳,恭讀再過。征采精詳,以良史之筆,述儒林逸事,俾先世篤學(xué)孤行得以表見于后世,兄之惠也,銘感何極。③" ③《莫繩孫信二》,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794頁。

      繆荃孫將纂成的國史傳記寄送,莫繩孫即致信表達感謝之情。

      當然,來自各方的種種“人情世故”,也絕非一概能得償所愿。因史料所限,雖目前無法全部得知繆荃孫應(yīng)對處理工作日常中“人情世故”的詳情,但僅從結(jié)果觀之,如前述通過繆祐孫代為溝通的請托者之父,如楊頤信中列舉的數(shù)位高州前賢,又如莫繩孫提及的陳法、江闿等貴州士人,此次都未能立傳國史。值得一提的是,繆荃孫供職史館期間曾和國史館總裁徐桐發(fā)生齟齬,同樣與“人情世故”有關(guān)。據(jù)繆荃孫《國史儒林文苑兩傳始末》一文所言,二人沖突原因是入傳人選方面意見不合:

      " 后徐中堂為總裁,交紀大奎入《儒林傳》,荃孫分辨紀氏之易是《參同契》類,為道家之易,非經(jīng)學(xué)家之易,徐相國不學(xué),不能分別是非,忌者又從而擠之,遂至積不相能。④" ④繆荃孫:《國史儒林文苑兩傳始末》,張廷銀,朱玉麒主編,《繆荃孫全集》詩文1,第662頁。

      徐桐想讓國史館將紀大奎立傳國史《儒林》,繆荃孫則以學(xué)術(shù)層面的理由拒絕了總裁之指令。而在二人爆發(fā)矛盾之后,繆荃孫也完成了續(xù)修國史各傳的相關(guān)編纂工作,并離開了國史館。

      五、結(jié)語

      清國史館光緒七年續(xù)修國史各傳,時任國史館總纂的繆荃孫是主要參與者。至光緒十四年離開史館,數(shù)年內(nèi)繆荃孫與其他史館同事纂成了《儒林》《文苑》《循良》《孝友》《隱逸》等多部國史傳稿。

      人際網(wǎng)絡(luò)對繆荃孫的編纂工作具有直接影響,繆氏就入傳人選、傳記取材寫法等同史館同事及館外友朋交流探討。這些意見往還見于私人書札,不少可與史館檔冊稿本相互印證。清國史館一般通過征書制度搜集編纂所用的文獻書冊,而史官的人際網(wǎng)絡(luò)亦是獲取參考資料的重要途徑??娷鯇O通過館外友朋獲取碑傳行述等資料,甚至是委托他人代為草擬傳記初稿??梢哉f,史官人際網(wǎng)絡(luò)有所助益國史編纂工作,并反映出史館制度實際運作的諸多豐富細節(jié)。

      身為國史館總纂,繆荃孫還必須應(yīng)對來自史館內(nèi)外的“人情世故”。國史傳記被視為重要恩榮,許多士人為其親友或是家鄉(xiāng)先賢得以立傳國史,會積極行動與纂修人員建立聯(lián)系,意欲掌握國史編纂動態(tài)并施加影響。從光緒初國史館的奏請來看,續(xù)修國史各傳的不少人選需經(jīng)各省督撫、學(xué)政訪查“咨送史館”。⑤" ⑤《國史館遺札》,清刻本。但正如費念慈所言,若依照正常咨行程序,“恐一經(jīng)總裁手,便有許多轉(zhuǎn)折”,倒不如與纂修人員直接取得聯(lián)系更為便利。⑥" ⑥《費念慈信五十三》,顧廷龍校閱:《藝風(fēng)堂友朋書札》,第430頁。這表明纂修人員在編纂工作中實具有一定自主權(quán)力,不然士人的積極聯(lián)絡(luò)便是徒勞。不過另一方面,纂修人員亦面臨“人情世故”所帶來的壓力與爭議??娷鯇O沒有一概滿足種種“人情世故”,更與史館總裁徐桐發(fā)生矛盾。

      光緒初國史館續(xù)修國史各傳的奏請中曾有“以協(xié)公論,而重史職”①" ①《國史館遺札》,清刻本。之語,可被視作是對官方修史應(yīng)達到的理想狀態(tài)之描述。但何為“公論”,似乎沒有明確的標準。而人際網(wǎng)絡(luò)影響下繆荃孫的編纂工作是否合于“公論”,時人的評價或許表明爭議的存在。例如,光緒末任職史館的惲毓鼎,非常反對繆荃孫編纂國史《儒林》所采取的學(xué)術(shù)傾向:

      " 迨光緒初,繆筱珊前輩(荃孫)為史館提調(diào),主其事,尤惡宋學(xué),語及程、朱,則詈之。驟增漢學(xué)數(shù)十傳,百年經(jīng)生,搜采略遍。于宋學(xué)則不一留意,且從而刪除焉。其不平如是。國史為千秋公論,劃分漢、宋已非,況又從而上下其手耶?②" ②惲毓鼎:《惲毓鼎澄齋日記》,浙江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255頁。

      惲毓鼎認為繆荃孫纂成的《儒林傳》過于尊漢抑宋,有?!肮摗薄S秩缭趶V東、貴州等“邊徼”地區(qū)士人看來,力爭為本省前賢立傳國史理所應(yīng)當。但以續(xù)修國史各傳的成稿觀之,繆荃孫只是有限地回應(yīng)了他們的主張,或許不符合他們心中的“公論”。光緒末廣東籍的總纂陳伯陶即指出,包括繆荃孫所纂稿在內(nèi)的《儒林》舊傳“抉擇太嚴,脫漏尚多”,認為應(yīng)擴大立傳范圍。③" ③陳伯陶:《上國史館總裁書》,《瓜廬文賸》卷一,林慶彰主編:《民國文集叢刊》第一編第23冊,文聽閣圖書有限公司2008年版,第67頁。

      本文以繆荃孫為例,重點探討了清國史館實際執(zhí)筆編纂史書的總纂之人際網(wǎng)絡(luò)在國史編纂制度實際運作中的表現(xiàn)影響。而國史館制度運作還包括有提調(diào)等官的改修、國史館總裁的審閱、國史正式進呈、列傳查改畫一等諸多環(huán)節(jié)④" ④喬治忠:《清代國史館考述》,《中國的官方史學(xué)與私家史學(xué)》,第108-131頁。,有待日后持續(xù)推進研究。

      Editor’s Interpersonal Relations and Official Historiography in the Qing Dynasty:Taking Miao Quansun as an Example

      YAN Yu-hao

      (School of Humanities of Shenzhen University,Shenzhen Guangdong 518000,China)

      Abstract:In order to understand China’s traditional official historiography system,we should observe the actual operation of the system in specific situation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participants.For example,Miao Quansun (繆荃孫) is Zongzuan (總纂 editor-in-chief) of the Qing Official History Institute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Guangxu period.His work revealed many details about the workings of the official historiography system.Miao’s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 have a relatively important influence on the compilation.Miao discussed ideas for the compilation with his colleagues,also discussed with friends outside the Qing Official History Institute through personal relationships,asked others to collect materials,and even wrote biographies for him.At the same time,people regarded the Official History as an honor.In order to have their relatives,friends,or sages from the same province included in the Official History,they would take various measures to establish contact with Miao,try to know the situation of the compilation,and exert influence.In general,the editor’s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 played a positive role in terms of collecting materials,but also brought pressure and controversy to the compilation work.

      Key words:official historiography;system operation;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Miao Quans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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