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shù)人需借助同樣的支架
為自己加冕,營養(yǎng)液托起孱弱的身軀
除了低垂的果實,所有的槎椏都要砍伐
所有銳利的器官也要,學(xué)會閹割自我
少數(shù)人孤立無援地站立著
他們沒有拐杖,必須用雙腳扎深深的根
他們筆挺的姿態(tài),像白楊
卻只有被截斷的天空,和失血的風(fēng)
還有一些人席地在走廊,在廁所門口
他們的身體,折疊出不可思議的弧度
像被摧折的樹枝,堆積在一攤泥濘
閉上眼睛吧,危險的收割在腳邊了
是的,這片森林正拖著廢墟的步伐
所有人都身陷自己臆想的土地之上
是否車到故鄉(xiāng),才能掙脫蜷曲的命運(yùn)呢
滿身抖擻,長成真正的樹
——給弟弟
那時你的童年剛剛開始
那時我的童年尚未結(jié)束
日復(fù)一日我背著你,經(jīng)過村口冒泡的池塘
我們給每一種野花命名,我們編織草環(huán)
我們和莊稼一起拔節(jié)生長,等時候到了
Vg45cUH0D26PznLuP8S7DQ==就乖乖被父母收割回家
但只有你知道,只有我知道
在某個天空低垂,蜻蜓紛飛的黃昏
是哪兩只蜻蜓透明的翅膀
小心翼翼,重疊了起來
又是哪只蜻蜓從矮矮的黃昏剝離出來
飛升——
成為比云朵還閃亮的東西
很久以后我才讀到你的日記:
星星,星星,你聽我說
我總是一個人在黑漆漆的夜晚
我很孤單。
可是,沒有蜻蜓能安慰一個十歲的孩子
就像黑夜只是若無其事合上了眼睛
我只是不知所措,合上了你的書頁
多少年過去了。今天
一個沒有聲音與色彩的午后
一張薄薄的紙片終于悠悠落下
準(zhǔn)確的說法是,一只蜻蜓孱弱的尸體
是的,它已經(jīng)死去很久了
也許,是在一個不復(fù)有孤單的夜晚
大風(fēng)中它的翅羽滿掛著晶瑩的雨水
卻永恒地定格了,翩翩欲飛的曾經(jīng)
離開站臺是一種隱喻,我們彈落南昌的雨
和昨夜的碰杯。那本薄薄的詩集攤開
是白鴿,唇齒咬住,就變成透明的房屋
手舞足蹈的人群吞下所有聲音
29歲的詩人正把櫻桃洗了又洗
他拒絕作為植物的一生,卻懷念植物的土壤
我在他攪起的渦流里旋轉(zhuǎn),枯坐,不得其意
也不知那櫻桃光瑩可愛的美味
一陣猛烈的搖晃和擁擠,有什么擊穿了
我厚厚的墻。整列火車坍縮成一聲嘆息
像流水一樣汩汩灌進(jìn)我耳膜的正是
陌生的鄉(xiāng)音,斜對面新落座的男孩
一張驚心動魄的肖似我弟弟的臉
侵占了詩人的國土。那副聲音,那張臉
接著在我的廢墟上縱火,怎么都撲不滅的火
它明目張膽地勸降我:歸去來
剩下的旅程,我都在收拾我潰敗的殘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