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有位老戰(zhàn)友來長沙旅游，我陪他去湘江風光帶散步。他指著浩渺的湘江問我：“你們長沙人喝的是湘江水吧？”我說：“不完全是。像我們這樣七老八十的老年人，過去喝的都是井水，后來有了自來水設備，才喝湘江水?！庇谑?，有關長沙的井便成了我與他談論的話題。

大街小巷都有井

長沙人喝水歷來比較講究。他們認為，江水含泥沙較多，受廢水和雜物的影響，污染也不小，這水喝多了對身體健康不利。井水不一樣，它源于地下，特別是長沙地處岳麓，高山腳下有好水，這水潔凈清涼，喝到嘴里還帶點甜味。于是，老一輩不僅愛喝井水，還喜歡在家門口造水井。據(jù)1948年統(tǒng)計，長沙市區(qū)共有水井3446口，在1700多條大街小巷中，平均每條街都有兩口水井，基本上解決了市民的飲用水需求。自從用上自來水后，眾多水井都廢棄了，有的還成了“歷史文物”。長沙太平街賈誼故居中有一口井，據(jù)說是西漢時期的大學者賈誼所鑿。兩千多年來，賈誼故居經歷了無數(shù)次毀壞重建，但有一點始終沒變，那就是故居的修復、重建都以這口水井為坐標。杜甫流寓長沙，曾有詩云：“不見定王城舊處，長懷賈傅井依然?！?/p>

長沙市中心的藩后街，古時是藩王后居住的地方，比較繁華。當年此街造有多口水井。“文夕大火”之后，這一古井群逐漸被廢棄，只剩照墻巷口一無名古井。2005年，政府在改造藩后街時，對這口井進行修繕，取名“藩后街古井”，并建亭閣予以保護，此井成了藩后街歷史變遷的重要標志。

桃花井位于芙蓉區(qū)的一條幽深小巷中，20世紀80年代仍在使用。據(jù)《長沙市指南》載，民國元年（1912）徐辛園組織“豫園”于桃花井，小巷與戲劇結緣。民國7年（1918），又有戲劇家李某組織“瀟湘第一臺”于此。詩人黃逢元作聯(lián)詠桃花井戲臺，聯(lián)云：“飲水能歌，桃花古井桃花扇；望瀛可接，第一仙人第一臺。”

多地都以井冠名

因為水井與街巷融為一體，市民為方便記憶，往往就以井名冠地名。據(jù)20世紀80年代地名普查時統(tǒng)計，長沙市稱“井”的街道尚有19處，如洞井鋪、井灣子、水風井、高井、泉嘶井、青石井、聚源井、桂花井、豐泉古井等等，都是市民耳熟能詳?shù)牡孛?/p>

這些以井冠名的地方，不僅承載了地方的文化記憶，也見證了城市的發(fā)展歷史。水風井位于開福區(qū)蔡鍔北路偏南一段，南起中山路，北至局關祠，早年這里是長沙七大菜市場之一。改革開放之后，此地段建成了長沙服裝城，全省乃至全國的品牌服裝都能在這里買到。這些生意人南來北往，使“水風井”的名字傳遍了全國各地。

芙蓉區(qū)豐泉古井社區(qū)就因豐泉古井得名。豐泉古井位于芙蓉區(qū)東茅街和豐盈里之間，建于清道光八年（1828）冬，由60戶人家集資興建。井旁立兩塊碑，一塊記載集資人姓名、集資金額、修井時間，一塊說明此井的公共用途和修井原因等。此井清澈見底，水流量大，來這里取水的人很多。2000年修建蔡鍔南路時，井旁街道拆除，井亦毀掉。市政部門在蔡鍔南路旁另掘井一口，砌以石基石欄，仍名“豐泉古井”。這里值得一提的是，豐泉古井所在的豐盈里與白果園連在一塊，白果園不但因栽種白果樹而得名，而且留下了許多歷史遺跡。早年由毛澤東主編的《湘江評論》就在白果園33號的湘鄂印刷車間印發(fā)，對湖南新文化運動影響重大。1949年8月4日，程潛與陳明仁一道宣告湖南和平起義，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yè)作出了重要貢獻。白果園21號為程潛公館，今辟為湖南和平解放史事陳列館。

還有，把井名與公交站名聯(lián)系在一起，也可產生好的效應，比如以“井灣子”冠名的公交站接連就有3個：井灣子南、井灣子、井灣子北。

偉人曾與井結緣

長沙古井這樣出名，與偉人毛澤東也很有關系。

毛澤東在湖南省立第一師范讀書和工作的8年間，就有修身勵志的遠大抱負。1917年，由于該校學生只注重學習，不注重身體鍛煉，體質下降，連續(xù)病死了7名同學。毛澤東感到非常惋惜，為此寫了一篇名為《體育之研究》的論文，發(fā)表在《新青年》上。他認為：“體育一道，配德育和智育，而德智皆寄于體。無體是無德智也。”他還對“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的觀點作了深刻闡釋。一師范院子后面有口水井，毛澤東每天早上在此洗冷水澡。他先用吊桶提水淋在身上，然后用毛巾擦洗全身，直到發(fā)紅發(fā)熱為止，每次將近半個小時，一年四季堅持不懈。他認為，這樣不僅可以鍛煉身體，而且磨煉了堅強的意志。

白沙古井位于長沙市天心區(qū)白沙路旁。明《長沙府志》載：“白沙井，縣東南二里，井僅尺許，清香甘美，通城官民汲之不竭，長沙第一泉?！鼻宄醢咨尘团c山東濟南的趵突泉、貴州貴陽的漏趵泉、江蘇惠山的陸子泉并稱為中國四大名泉。白沙井水為舊時長沙人的主要飲用水源之一。時至今日，白沙井仍滿注長流，很多市民還經常前來取水飲用。

這口井的名氣之大與毛澤東也很有關系。1956年5月30日，毛澤東乘機飛抵長沙，游了湘江后，于31日早晨飛抵武漢，又暢游了長江。此時，毛澤東詩興大發(fā)，寫下了著名的《水調歌頭·游泳》，開篇第一句就是“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其中“長沙水”即特指白沙古井水。今天，外地人來長沙，在游覽白沙古井公園時問道：“白沙古井水好不好喝？”長沙人一般都會自豪地說：“連毛主席都喜歡喝的水，能不好喝嘛！”

長沙的古井既流芳往昔，又享譽今朝，廣為世人所贊美。我那位戰(zhàn)友聽了這些故事，興致盎然，當即提議：“咱們改道去白沙古井吧，到那里喝口清涼的井水！”（題圖為賈誼故居內的長懷井）

編輯/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