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葫蘆在湖上瘋長
云湖公園的綠道曾被洪水淹沒,
水退盡后留下一層淤泥。
水葫蘆在湖上瘋長——
這是四十年前我認(rèn)識的水植物。
“為什么會發(fā)生這么多不幸的事?”
我漫無目的地穿過蘆葦蕩。
立秋日,誰意外地看到
一個中年男人站在水葫蘆瘋長的
湖邊,向著灰蒙蒙的天空
吆喝了一聲?
什么也不要留下
“他去哪兒了?”我不知道。
“他還能去哪里?”
每天清晨,我下樓,
他上樓,都不愿做一個落伍者。
我什么都不知道,而太多的
不幸他都知道。
時間會把他
變成我,我變成他。
請帶走他,也帶走我——
什么也不要留下。
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
凌晨的那場暴雨說來就來,
我起身將窗關(guān)上。
習(xí)慣了不到天亮我就醒來,
天氣再熱也不開空調(diào)。
躺在床上,席夢思早已
失去了彈性——
觸手可及的是燈的開關(guān),
降壓藥,眼藥水,驅(qū)蚊器。
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
我身上的動詞變成了名詞。
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走進(jìn)酒吧,她坐在靠窗的位置,
點燃煙猛地吸了幾口。
昏暗的燈光下,忽明
忽暗的煙火在她手指上閃爍。
她偶然來這里,只是想
獨自安然片刻。
“有多少人突然離開了我們?”
她木然地看著窗外夜色。
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直到煙火被她的手指掐滅。
整個夜晚都是如此
漆黑的立春夜,窗外是
寂靜的風(fēng)雨聲。
寒氣將被雨耗盡,
但仍有一些樹葉會凋落。
整個夜晚都是如此,
每次醒來都在祈禱。
天漸漸亮了,但雨
還在下。
“在一個人的體內(nèi)?!?/p>
無論春天會有怎樣的安慰?
在我和它重逢的世界里
那鳥,一只鸚鵡——
飛到窗臺,在荷池里喝水。
它鮮活的眼神,膽怯地
看著我。
三年了,我夢見它
是父親生前放生的那只鸚鵡。
但它更像是一團黑暗之光,
照亮我自身的卑微。
在我和它重逢的世界里,
我看見父親的身影。
(選自《山花》2024 年6 期)